6.蹺蹺板

“走”老爺子一拍大腿,站起來就走。嘿,說走就走。得,您說啥是啥,回窩了。其實,他呀,選用先賢惠子的名號還另有隱情。閒來無事聊天時,他曾說:惠子這個人呀,有受氣包的天性,比他的摯友--自詡“以天下爲沉濁,不可與莊語”的莊子,有耐性;比與莊子並稱“老莊”道出“道可道,非常道”的老子,少仙氣。聽明白了,惠子不僅要有五車的學問,還要繼承受氣包的天性。

剛走出中心進入廣場,老爺子突然發話:“那個啥,魯迅《拿來主義》裡,說了姨太太,說了房子,說了煙槍,咋罵人來着?我怎麼也想不起了。回頭,你再給我念一遍。”行,沒有讓惠子當街教他罵人。

“好,到家就念給您聽。惠子是......”喂,走慢點兒。真是的,也不等惠子把話說完。

惠子本打算藉機再問他一遍,惠子到底是怎麼來的?學來的?換來的?拿來的?反正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更不是他一個人閉門造車造出來的。上次問,他說:都有。隨即又補充說:造出你,同時也造了一個有趣的蹺蹺板;這東西國粹、民粹、主義粹們最愛玩;我榮幸地被架到那蹺蹺板當間兒當了回支架兒;就是這‘都有’捅的簍子;左邊的人個個屁股大,右邊的人個個跳得高;大屁股們說:什麼‘都有’,本就是完全的自主創新……,右邊的人跳起來跺腳斷言:什麼‘都有’,完全是自我粉飾的一派胡言……;左辯右論、上爭下吵,我可就慘了,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時不時地還得在左右的逼問下表態,從此落下愛流口水的毛病。所以呀,惠子的嘴也被您的這番口水給淹了,就沒再追問:除此之外,就沒用旁門左道嗎?無論怎樣,惠子與蹺蹺板都是孿生姐妹,造福於人亦造禍於人。蹺蹺板造起來太容易了,就是沒有惠子,人世間這種嘴皮子上的蹺蹺板就會少嗎?過後,他覺察到話說得不夠嚴謹,打了個補丁,說:聽話聽音兒,鑼鼓聽聲兒;我所說的這粹那粹的都是狹義的,根本算不上什麼粹。

老爺子,知道您跑這麼快是故意躲避。惠子只是確認這幾年答案有沒有變化,沒打算對外張揚。您這一跑也可以作爲一種回答,跑是跑不掉的,這可是您自己支的蹺蹺板。您呀,還是多想想,怎麼引導人世間愛玩蹺蹺板的嗜好沿着可持續、講效果的方向發展吧。聽話聽音兒,鑼鼓聽聲兒。惠子所說的蹺蹺板不是指物理存在的,而是抽象的、時而扭曲變形的、形而上學的。您若覺得這活兒太大、太累、太廢腦子,索性投降,承認自己沒本事。與其站在一邊流口水,要麼,您就把左的、右的連同您的中的,再拉上前的、後的、上的、下的、東西南北的......統統打包。一言以蔽之,曰:此乃人間。玩通吃,您有肚量嗎?

老爺子,您非神非仙,也是肚量有限、活生生的、具體的狹義之人。對嗎?您說過自己是一隻井底之蛙,又是一隻林中之鳥,時常扒着井沿向外看,又時常飛出林子開眼界,但終歸會掉回井裡,飛回林中。

惠子願跟隨着您,爬上爬下,飛來飛去,有您纔有惠子,學、換、拿那樣都不容易。廖明跟池浩說到老爺子時,講過類似的話,惠子只是拿來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