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機”的思緒布朗漂移。他說他的小外孫女現在在廣州工作,如果他願意每週都可以去看歌劇。她是歌劇演員,可以拿到贈票1張或2張,有時候可以拿到更多。不過都是老劇目,年輕人不愛看,他就喜歡老劇目,像《蝴蝶夫人》、《弄臣》、《紅色娘子軍》、《奧賽羅》都喜歡,上次《浮士德》時拿回了5張票,結果浪費了2張。
“這老爺子記得還真清楚。”陳曦小聲嘀咕。
“這個話題說過3回以上了,婦好把最近3回的內容進行了綜合歸納。”婦好咬耳陳曦。
老爺子像是找到了喜歡的話題,他位居老四又貴爲客,便以問句的方式,毫不忌諱地打斷了老三的綿綿絮語。
“什麼時候還有歌德的《浮士德》,我喜歡魔鬼梅菲斯托的率真,什麼事到他手裡都變得簡單明瞭,人性在他手裡捏得不成樣子。”老爺子捏搓着自己的鼻頭說這番話,可那鼻頭卻安然無恙。
“我跟你不一樣,不喜歡魔鬼梅菲斯托,更討厭浮士德,我可憐的外孫女演那可憐的瑪格麗特。”酒神節奏依舊,一句話一口酒。
“魔鬼梅菲斯托說的那句話多精闢呀,怎麼說來着?”惠子知道老爺子想說的那句話,但沒有作提醒處理,而是說:“查過了,下週一有一場,您二老看過了再討論吧。”
唉,惠子是依據權威經驗值和婦好採集的心跳血壓等數據,經加減運算,或用上了乘除,得出個預言便信以爲真。作出這等反應亦是必然。說實話,婦好對那些權威哇啦不以爲然。讓老傢伙們隨波逐流哇啦去唄,有何不好?還美其名曰:未雨綢繆!落幾滴雨,可嚇不到這幫老傢伙。嗨,梅菲斯托活坯子!怎麼樣?婦好可有幾分魔鬼的天分。
陳曦點頭過後續而搖頭。其儒雅之態,孔夫子再世呼?點頭,是在感謝惠子,協助他維護吃飯大局。是呀,酒精勾兌過的話題抱上魔鬼的大腿,撩起蹶子來可了不得。搖頭,曾經的波瀾萬丈、縱橫馳騁都過去了,遺憾、惋惜搖一搖,其實也沒個啥。
“二鍋頭高貴,價不貴。”陳曦手捧二鍋頭,由感而嘆。“沒喝掉也好,還是你把它重新蠟封上吧。”二鍋頭傳到老父親手中。老母親像是慶幸這瓶酒還有下一次開封,急忙叫婦好拿來蠟燭。
“皎潔”牌的蠟燭。
“這蠟燭比酒的年頭還要多。那年頭經常停電,和糧油一樣,屬於儲備物資。記得上大學那年,我老爹把全部的儲備都給了我。北京是首都,停電少,就留下來了。”陳健勝晃動着半截蠟燭,告訴大家這是最後的儲備。
“要不是我的精心打理,早就沒有了。”老夫人奪過酒瓶,雙手握住下半部,底部放在桌子上,傾斜45度。婦好幫助陳老爺子點燃蠟燭,並把室內燈光調暗。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跳動的火焰上。蠟燭被傾斜45度,在顫抖中,蠟淚散落到瓶蓋、瓶頸、桌上,瓶子在手的作用下“自轉”。陳曦夫人歲數最小,像小孩子一樣,摳下桌上的殘蠟,放回蠟頭上補充燃料。年齡加起來快到五百歲的六個人,大氣不出,聚精會神的觀火,小心翼翼的玩火。
六位老人一致要求同這瓶重生的二鍋頭酒和矮小的蠟燭合影。
“孩子們,你們玩的可好?幸甚至哉。”這是囉嗦發自遠古的聲音,經時間遞歸、獲歷史迭代,帶着迴音,帶着溫暖,帶着滄桑。
“哎呀,是呀,大家都錯了。在這裡,最年長的應屬婦好,其次是惠子。婦好有三千多歲了,惠子有二千多歲了。我們,我們還只是孩子呀!”在陳曦的感嘆聲中,婦好用質檢儀的3D打印,把同屬於酒類且未喝盡的威士忌重新包裝好。大同世界,數化東西,不偏不倚,何懼是非曲直貴賤。
然後,調出大屏幕,照片一張張顯示出來。從老爺子下車開始,一直到陳曦抑揚頓挫地把大家重新歸類爲孩子,一張張一幕幕,快樂在這裡流淌,幸福把控了時間。最後一張,透過透明桌面的仰視視角,六頑童的臉圍成了一個圈,中央,一小塊殘蠟從指尖落向火焰,火焰下方,一滴蠟淚落向瓶蓋。每張臉上,皺褶間夾着稚嫩的微笑;眼睛裡映襯着燭光,晶瑩剔透;半開的嘴,道出共同的期許—封存好我們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