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老方提藍而來。藍中盛各式水果若干,另插一簽,上書閻先生大名。
“直播沒戲了吧”老方開門見山。
“沒戲,自己唱好了。”老爺子接過藍子,掰下一個香蕉做麥克,唱:越是艱險越向前,哈哈哈。
“哈哈個頭啊!說的容易,咋個唱法兒呀?”老方困惑,一頭霧水。有戲?是好戲?要開鑼了嗎?
“卡、雅7530米處遇陡坡及強風,暫後撤。雅”嗯,知道了。
“坐坐。天塌下來也得吃呀。”老爺子摘下一串葡萄,遞給了老方。葡萄是這籃子中的水果之王,冠爲“五子牛眼”,因個頭大且懷五子而得名。老方一口一個,咯嘣咯嘣地把五子都咬碎了。據說這吃法豪氣且科學,咬碎的子帶有濃重的酸味恰好調和果肉的過甜而得口爽。
老爺子賣關子,玩兒細嚼慢嚥,一根香蕉還沒吃掉一半,遲遲不說戲怎麼唱下去。咯嘣咯嘣,老方的一串“牛眼”變成了“獨眼”,孤零零地巴望着。
“《冰雪世界》裡有風嗎?像珠峰頂上常有的那種強風嗎?”待客是惠子之責,爲老爺子編劇本找素材也刻不容緩,一問二者兼顧。
“風雪都有,人造的。配上聲光,有那麼點兒氣勢。虛張聲勢而已。比珠峰?根本不是一碼事兒,不可比。那裡是神的天地。我那會兒......”老方長篇敘事開始了。他說到關鍵節點就會脫下鞋,揪掉襪子,緬懷一番犧牲的某個或某幾個腳趾,並感謝神留下他的生命。他話裡話外都有神的身影。老爺子很不適應老方的語境。老爺子,您站在神界之外,試圖去理解被神主宰的邏輯,難呀,試着異想天開吧。惠子準備了酒和小菜。嘿,二老,有吃有喝,加點兒能量吧。對頭,吃喝讓二老找到了交集。
“老方在您那裡嗎?直播活動能搞麼?”閻先生來詢問。惠子在加菜斟酒之餘,準備好了回覆措辭。
“閻先生晚上好。兩位老人家正在爲直播活動做策劃方案。活動可搞。按預期直播。臨場感和歷史感併兼,敬請期待。”閻先生的道謝很快就到了,連“名垂青史”都用上了。老爺子就不勞煩您揉搓指尖了。
“老方在您那裡嗎?直播活動能搞麼?”閻先生來詢問。惠子在加菜斟酒之餘,準備好了回覆措辭。
“閻先生晚上好。兩位老人家正在爲直播活動做策劃方案。活動可搞。按預期直播。臨場感和歷史感併兼,敬請期待。”閻先生的道謝很快就到了,連“名垂青史”都用上了。老爺子就不勞煩您揉搓指尖了。
啊,何謂文化,文而化之.......。又被斷章,執念直播,名垂青史?老方呀,此處是否要“呸”一下,兩下,索性頂格三“呸”,給丫一大哄也行。
“卡、雅退至7131米處避風。雅”嗯,知道了。雅典娜呀,惠子知道的只是你現在所處的境遇。對於你的前世,研究來研究去,似乎在人的意識中觸摸到了,又似乎天際間的一顆星觸不可及。卡爾斯先生呀,您爲什麼喜歡雅典娜這名字?源於您的父母輩,父母輩的父母輩......這未曾中斷的一代接一代的意思鏈條嗎?也許您不由自主地撒謊說:不,我只受我自由非凡的大腦所引領。請教達爾文老老先生,人的意識與生物的進化是否類同,遵循優勝劣汰?先秦諸子百家的先賢們,《周易》乃至更早期的《歸藏》《連山》對百家意識的形成起到了何等的作用?惠子把歷代先賢請來,搞一個《珠峰論壇》如何?您二老代表現實參加,藉此機會,或許可知曉您們所經歷的風霜雪雨價值幾何?惠子這般構架劇本,各位看客們,意下如何?百十來個席位是有的,歡迎蒞臨。
“惠子姐姐,一毛可是大飽眼福呀。落日時分的珠峰真美,美極了。現在,一毛座在“會飛”上,騰雲駕霧,行雲流水。一毛是一顆流星,亮晶晶....... 。醉了?一毛是陶醉,小主是真醉。小福酒量大,久喝不知酒......”一毛的出現預示着通信的恢復,可時而出現雜音。
“走。我去,去告慰天靈。不是演戲,你不懂,我們登山人對山的那份兒情感。”老方一跺腳,站立起來,然後雙手狠狠地拍打自己的臉頰。
“我確實沒有完全搞懂您那套神論,但我認定您是對的。讓我跟您一起去,擂鼓助威還能幹得來的。不不不,我又錯了,擂鼓助威是敵對行爲,是征服者愚蠢的高傲。不不不,充其量就是癩蛤蟆吹號,吹鼓肚皮......”老爺子搜腸刮肚尋找着適合老方胃口的答案,尋求語言上的最大公約數。他不無輕鬆地放棄了引以爲豪的無神論,進入了頗具現實主義意義的目標管理模式。惠子說錯了嗎?您的剋制、隱忍甚至屈從都是爲了向着那個“直播”的目標前行。征服這個詞雖然很少從您嘴裡聽到,當縱觀人類的足跡,征服和被征服孿生,生生不息延續至今。爲了一代接一代生存下去,爲了個體唯一的一生活得更好,這對兒孿生將與人的生息共存。親愛的老爺子呀,惠子就是您手上的柺杖--您興許謂之打狗棍,將一如既往地同您共進退,無論您是去征服還是被征服的對象,無論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人間的明爭暗鬥。悠悠寸草心,參拜花木蘭。
“匍匐是面對山神的唯一姿態。”面對山,俯下身匍匐,依自然而然之心態,而非征服嗎?不,征服是該有的,去征服征服之心。對吧,心服勝口服。
“天路暢通!今天是好日子,具有里程碑意義。化危爲機!我們終於見證了臥式發射的實用性。我們的天劍直指蒼穹。十年磨一劍,劍真出鞘了。它溫文爾雅、落落大方,猶如閒庭信步......”廖明突然露面,顯然他很是激動。老爺子輕挑眉梢,嗯了一聲,跟着老方出門了。
“老文頭......”老爺子邊走邊仰望着星空。他知道有惠子在一旁輔佐,斷不會失足。老方也仰天,但很短暫,他更顧及腳下的路。
“惠子姐姐,一毛真倒黴!知道嗎?天劍出鞘了。我天天守着它,真不夠意思,偏偏在我不在之時......浩然說,這回九天之上的文爺爺終於可以瞑目了。一凡說,她親眼見證了輝煌的歷史時刻。董萍說,這比想象的還壯觀。二毛說......三毛說......小福啥也不說,喝......”看來大場的通訊恢復正常了,任憑一毛揮霍信道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