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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叔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毒品這種東西,成癮性極快,對人體的危害性也是極其嚴重。
這一個月以來,阿四被教練打進身體裡的那些藥水,全都是從罌粟中提純出的一種新式毒品。它有些像海·洛·因,而又不全是。這種新式毒品被普通人吸食或注射了之後,會獲得暫時性的精神亢奮,這會讓人忘掉煩惱,忘掉憂愁,感覺到體力充沛無比,甚至是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
可當他的身體逐漸適應了這種在毒品作用下造成的生理應激反應後,一旦停止吸毒,就會出現不安、焦慮、噁心、嘔吐、忽冷忽熱、手腳抽搐、口吐白沫、情緒暴躁、易怒等等之類的症狀,嚴重時會感到全身骨骼、肌肉疼痛難忍,如同被蟲咬蟻嚼一般!
這些讓人聞之色變的生理反應,都是毒品的戒斷症狀。也正是因爲這些難受的反應,更會刺激那些吸毒者們千方百計地想要搞到毒品吸食,以期緩解這種腐魂蝕骨的痛苦。
在這一個月以來,阿四被施打的劑量,早已經超過了一個普通人正常使用的藥量。他一直是靠着這些新式毒品的反覆刺激,才能熬過教練的嚴苛訓練。現在剛剛停藥才半天,他的身體便開始出現了異常,這都是毒品的反噬,開始在發揮威力了!
阿四的手腳身體全都被結結實實地捆在了牀上,這會兒他的身上突然開始發冷,整個人凍得哆哆嗦嗦,牙齒都在不住的打着顫,就好像是瞬間掉入了冰窟一樣。
“快拿被子來!”一見阿四這症狀,霍叔趕緊上前來摸了摸他的手,觸到得全是一片冰涼。
“好好好!”丁兆坤不敢怠慢,連忙把家裡僅有的幾牀被子全都給抱了來,一牀一牀地蓋在了兒子的身上。
可就算是這樣,似乎也沒有起到多大的效果,阿四任然在止不住地打着哆嗦,他現在感覺到的冷,並非是來自於外界的溫度,其實是他體內的感知神經出現了問題,讓他在三十多度的炎炎夏日裡,感受到了寒冷無比的錯覺。
萬般心焦地丁兆坤,望着躺在牀上被捆得像個糉子一般的阿四,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難受得不能自已。用含着哭腔的聲音喃喃道:“我的兒啊,你可別嚇唬我啊!我這都一把年紀了,禁不起你這麼折騰啊!”
也不知是阿四聽見了父親的話,還是那股毒癮勁過去了,被捆在牀上的阿四,竟然漸漸地睜開了眼睛。
他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被子,有氣無力地衝丁兆坤問道:“阿爹,我這是怎麼了?你幹嘛把我給捆起來啊?還給我蓋了這麼多牀被子?”
“你剛纔毒癮發作了,不把你捆起來,我怕你傷着自己。”霍叔在一旁解釋道,他摸了摸阿四的胳膊,想不到體溫竟然這麼快又恢復了正常。
“老霍,你看阿四他這都醒了,要不就幫他把繩子給鬆開吧?”丁兆坤一見兒子醒了,心裡面的那塊大石頭終於是落了地,過來就想要解開阿四胳膊上的繩結。
“別急,再觀察觀察。”霍叔伸手把丁兆坤給攔住了,並沒有讓他解開繩結。毒癮發作的勁按說不會這麼快的就過去,聽說不捆上個三五七天,根本不會讓人徹底地戒斷。
眼看父親要解開自己身上的繩子,卻被霍金貴給攔了下來,被捆在牀上的丁耀祖頓時不幹了,只聽他破口大罵道:“霍老頭!你個老不死的!我阿爹要給我鬆綁,管你屁事?你最好趕緊把我身上的繩子給鬆開,要不然等我一旦鬆了綁,看我不把你給活活咬死!!!”
阿四的臉在那一瞬間突然變得極其猙獰,就連他說話的聲音都像是一隻野獸在嘶吼!這哪還是當初的那個阿四啊,根本就像是被厲鬼俯了身一樣!
“老霍,他這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中了邪啊?”丁兆坤從來沒有見過自己兒子那麼瘋狂的一面,他更加不會知道,自己的兒子還真的咬死過一個人呢!
“要真是中了邪,還就好辦了……”瞧見阿四那一臉猙獰的樣子,霍金貴的心中也是極爲難過,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阿四是他從小看着長大了,當初他跟着自己學習捕獵之術學得最是用心,兩個人在森林裡同吃、同睡、同甘共苦,早已像是父子一般的親暱。想不到現如今他毒蠱入心,竟然還想要咬死自己……
眼看威脅竟然絲毫不起作用,阿四詐唬了幾聲之後,便又安靜了下來。
沒過多時,只聽阿四又發出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似鬼哭狼嚎一般的哀鳴着:“阿爹,我好難受啊!你快來看看,我的身上好象有千萬只螞蟻在啃我的肉啊!我求求你,你快把我給放了吧!你再不放了我,我就要被那些螞蟻給活活咬死了!!!”
“什麼螞蟻?哪來的螞蟻啊?”一聽兒子那麼痛苦,丁兆坤連忙扯開阿四身上的衣服褲子,可他的身上到處都是好好的,哪裡有什麼千萬只螞蟻在咬他。這都是他的中樞神經遭受到毒品的侵蝕,產生的一種幻覺。
“你快把我給鬆開!阿爹!我就快要活活癢死了!你快把我給鬆開啊!”阿四一見丁兆坤來到身邊,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哀求着父親能解開捆綁在他身上的繩索。
可丁兆坤哪裡敢解,眼看着兒子變得神神叨叨精神恍惚,這要是給他解開了,只怕就再也抓不住了。
他一臉爲難地瞧向霍金貴,央求道:“那要不然我去給他找個醫生來?給他打點針?吃點藥?”丁兆坤之前哪遇到過這樣的事啊,現在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打針!我要打針!阿爹,你快去找查波先生,快去找我的教練,他們的手裡有針!有藥!只要打一針,我的病就全好了!”一聽說要給自己打針,丁耀祖激動地差點跳起來!他死命瞪大了眼睛,滿眼期待地望着自己的阿爹,就盼着他能去給自己找支針回來呢。
看着兒子那副可憐的樣子,還有那雙期盼的眼神,做爲父親的丁兆坤,簡直心都快要碎了。他實在不忍心就這麼拒絕阿四,試探性地望向了霍金貴,想聽聽看他怎麼說。
一看丁兆坤的表情,霍叔就知道他的心已經軟了。這個倒黴玩意兒,該硬氣的時候一點也不知道硬氣!現在若是心軟的話,那絕對不是在幫阿四,而是在害阿四!霍叔也不多說,自己擡腿便走出了阿四的房間,只丟下了一句:“你跟我出來。”
丁兆坤看了看牀上的阿四,又看了看霍金貴的背影,極度矛盾的他,最後還是不得不走出了房間。
只見霍金貴蹲在外面的場院裡,低着頭悶不吭聲,見丁兆坤走了出來,這才又丟出了一句:“你到底是想救阿四,還是想害阿四?”
“你這話是怎麼說的?阿四是我的兒子,我怎麼會害他,當然是要救他啊!”
“你要是想救阿四,現在就得把心給我硬起來,絕對不能讓他再碰毒品!如果不能讓阿四從現在起就把毒癮戒掉,那他這輩子就完了,永遠永遠地完了!明白嘛?”霍叔說的極其認真,甚至可以說就是在命令!沾染過毒品的人,想要徹底的把毒癮戒掉,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不採取一些強制措施,一看到他求饒就心軟的話,那這毒,就永遠都不可能戒得掉!
霍金貴說的一點兒也不錯,這一點,丁兆坤是知道的。可他聽見房間裡阿四那哭天搶地的哀號聲,心中的滋味,是真不好受啊。人心畢竟都是肉長得,眼看自己的孩子正在經受着痛苦的折磨,他這個當爹的,你讓他狠下心來不去管兒子的死活,他又如何能做到撒手不管?
丁兆坤像個木樁般站在那裡,粗糙的大手正不受控制地在微微顫抖着,這個當了大半輩子農民的男人,第一次遇到這麼束手無策的難事。
他的眼神在院落裡漫無目的地掃視了一圈,突然見到牆根下放着的那把鋤頭,心念一動,飛身上前一把攥到了手裡!
“你現在拿鋤頭幹嘛?”霍金貴不解地瞧着丁兆坤,不明白他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我要去把那些害人的罌粟,全他媽給他刨咯!”丁兆坤扛起鋤頭就往村外自家的田裡走去,現在你就是給他再多的錢,他也絕對不會再種這種罪惡之花!
有道是:亡羊補牢,爲時未晚,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忙忙碌碌折騰了一大圈,到最後丁兆坤終於在自己兒子的身上,親眼見證了這害人的毒品到底有多麼大的危害!這樣的東西,就是能賺再多的錢,也堅決不能種!
只見丁兆坤朝手心裡啐了口吐沫,摸過鋤頭一揮而起,朝着田裡那些剛剛生出嫩芽的種子,那些能帶來大把大把鈔票的罌粟,重重地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