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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習習,樹影婆娑,萬千草木隨同夜風起舞,沙沙作響的聲音此起彼伏,似無數幽冥鬼怪埋伏在黑暗當中,氣氛甚是陰森。
風吹雲動,方纔被雲朵遮蔽住的慘白月色重新映照向大地,而學校操場上的那個身影,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他的步伐有些遲緩,但每邁出一步,都無比的堅定。
他的雙手習慣性的隨着步伐的前進而左右擺動着,這是他在多年的軍旅生涯中養成的習慣。
他的後脊樑挺得直直的,並沒有因爲歲月的折磨而被壓彎。
他僅剩的那隻左眼,非但沒有變得渾濁,反而在黑暗中熠熠發光!
他是陳勇兵,一個退伍的老兵!
他爲這所大梁鎮小學保衛站崗已經足有二十多年,每天夜裡出來巡視一圈校園是他例行的公事,無論颳風下雨還是酷暑寒冬,從未間斷過一天。
跟在陳勇兵身旁的,是他養了多年的大狼狗黑子。這隻大狼狗遍體的皮毛烏黑烏黑油光鋥亮的,只有四蹄和眉眼、耳朵還有胸口的位置有幾撮黃毛。
黑子的脖子上從來都沒有栓過狗鏈,它是自小被陳勇兵一點一點喂大的。不但通曉人性,而且有規有矩。陳勇兵叫它蹲下,它絕不會站着,陳勇兵叫它別動,它就能真的能像個雕塑般一動也不動!
這隻聽話的大狼狗每晚都會陪着主人巡視一圈這所校園,它就乖乖的跟在主人的身旁,亦步亦趨,緊緊相隨。
黑子突然發現前面的黑影裡似乎有什麼動靜,它一躍擋在了主人的身前,身上的寒毛根根豎起,衝那片黑影瘋狂地吠叫了起來!
陳勇兵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有情況,他連忙打開了手電筒,衝前面的黑影處照了過去。
只見黑影中出現一位衣衫不整的男人,那人腆着個大肚子敞着個懷,一手提溜着褲子,另一隻手擋在了自己眼前,衝陳勇兵招呼了一聲:“陳師傅啊,是我。”
陳勇兵認出了那人的聲音,這位是大梁鎮小學的校長——許長亭,自己的頂頭上司。他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手電筒,輕聲一喝,便讓黑子也安靜了下來。“喲,是許校長啊,怎麼這麼晚了,您還沒有休息?”
“哦,我有個文件剛剛纔弄好,出來透透氣,隨便轉一轉。陳師傅你怎麼也沒有休息啊?”許長亭隨便找了個藉口搪塞了過去,順便提了提自己那沒有皮帶束縛便一直往下滑落的褲子。他走到近前,藉着月光打量着陳勇兵臉上的表情,看他似乎沒什麼反常,想來他肯定還沒有遇見逃出來的賈菲菲。
“我這不是巡夜呢麼,等我巡完這一圈就回去睡了。那許校長,你慢慢轉着,我再去那邊看一看哈。”陳勇兵邁開步子準備往校園的另一面走去。
可許長亭心裡一琢磨,賈菲菲現在不知道藏在校園裡的什麼地方,這要是讓陳勇兵撞見了賈菲菲,那自己今天晚上乾的那些醜事,不是全都得曝光了!
“那個,陳師傅啊。”許長亭生怕自己的醜事暴露,連忙開口叫住了陳勇兵。
“唉,許校長,您叫我?”陳勇兵聞聲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問道:“有什麼事嘛?”
“哦,是這樣,反正我在哪轉都是轉,乾脆我去幫你巡夜得了,你先回去睡吧,都這麼晚了。”許長亭那腦袋瓜子裡可不都是漿糊,一轉眼間便想出了一個還算合理的說辭。
“呵呵,謝謝許校長的好意了,關鍵是我這老頭子巡了那麼多年的夜,早已經養成習慣了,不走完這一圈我還真是睡不踏實呢。要不這樣,您跟着我一起轉轉唄?”陳勇兵不疑有他,還以爲這是領導對自己的關照呢,臉上洋溢着微笑。
許長亭眼看說服不了這個倔強的老頭,心裡想道:“索性就跟着他一起走得了,萬一真發現了賈菲菲的蹤影,到時候再隨機應變吧!”
這兩個男人一條狗,便這麼走到了一起。
這一切全都被藏在遠處樹叢中的賈菲菲看在了眼裡,由於她離得比較遠,只能看到陳勇兵和許校長有說有笑的走在了一起。至於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卻因爲離得太遠,一句話也沒聽清。這個小姑娘的腦袋裡只有一個推論,陳勇兵這個怪老頭肯定和許校長是一夥的!
在這間禁閉的校園裡,手無寸鐵的女大學生形單影隻,卻要想方設法從兩個大男人外加一條大狼狗的魔掌裡逃出去!這劇情比他媽恐怖小說要恐怖多了!
賈菲菲的心裡此時非常的慌亂,她原本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藏在這樹叢裡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對方可是帶着條大狼狗呢!想要逃過它的鼻子,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越是慌亂的時候,越是要冷靜。賈菲菲靜下心來苦苦的思索起對策,突然腦子裡蹦出了一句最近看的小說裡經常出現的一句話:“越是危險的地方,往往就越安全!”
“對了!陳師傅的門房!”賈菲菲的腦袋裡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陳師傅的門房!
“許校長和陳勇兵現在肯定在校園裡四處搜查我的蹤跡,校園裡那麼大,搜索一圈肯定要花費不少時間!但他們肯定想不到,我會藏在陳師傅的門房裡!”
“而且陳師傅的門房裡有一部電話!我可以報警!”賈菲菲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靠譜,她緩緩從樹叢中站了起來,四下觀察了一番並無動靜,拔腿就往陳師傅的門房跑去!
可誰成想她剛跑出去一步!身後突然一股大力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裙子!
“糟了!!!”
賈菲菲被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難不成今晚註定了無法逃出生天?難道我的命運就是這樣的悽慘嘛?
絕望的她緩緩回過頭去,卻見身後壓根空無一人,只不過是自己的裙角被樹枝給勾住了而已。
人嚇人,嚇死人啊!
賈菲菲解開裙角,藏身在黑暗之中,快步朝着陳師傅的門房跑了過去。
…………
鏡頭再看回這邊。
由學校的校長陪同着巡查校園,這還是陳勇兵破天荒的頭一回。他在這間大梁鎮小學工作了二十多年,迎來送往過好幾任校長,卻唯有這位許校長待人最是親切,還沒有一點官架子。這讓他不禁感慨了起來:
“許校長啊,我在這大梁鎮小學幹了半輩子,算上你,經歷過五任校長。在你之前的那一任校長啊,相信你也有所耳聞了,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當個校長而已,又不是縣長!你瞧把他給能的,後來怎麼樣?還不是進去了!”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聽說是經濟問題?”許長亭有一搭沒一搭的陪陳勇兵聊着天,他拿着陳勇兵的手電筒,專朝烏漆嘛黑的地方照,爲得自然是想趕緊找到賈菲菲。
“不光是經濟問題,那個校長挪用公款包養小三,最後被正房大老婆知道,一氣之下給他實名舉報了!要不然他還有着在這裡作威作福呢。”陳勇兵想起上任的那位校長,還是不免一肚子氣。自己因爲少了隻眼睛,被那個傢伙說是影響學校形象,差點被他給開除咯。
“要說現在的這些領導啊,早沒有了往日的那種從羣衆中來,到羣衆中去的做派。一個個七品大的官拉着個宰相的官架子,有點臭錢在手裡就想着包二·奶養小三的亂搞男女關係!要我說啊,這樣的人都他媽該給騸嘍!”
一聽陳勇兵這麼說,許長亭的下體突然一寒,他這個上任沒幾年的校長又何嘗不是在男女關係上出了問題。還好我國的法律裡沒有“騸刑”,要不然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變成“太監”!
陳勇兵自己聊得義憤填膺,卻沒聽到許校長有什麼迴應,特意問了一句:“你說我說的是不是啊?許校長?”陳勇兵自己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可瞧了瞧許長亭臉上,似乎有些尷尬。
“啊?嗯……那個什麼,陳師傅啊,咱們繞着校園也轉完一圈了,你就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咱們改天再聊哈。”
不知不覺中,許長亭已經陪着陳勇兵繞着校園巡了一大圈。許長亭一路上看得很仔細,所有烏漆碼黑能藏人的地方全都沒有賈菲菲的蹤影,這個小丫頭總不能插上翅膀飛了吧!?肯定還有什麼地方遺漏了,說不定這個小丫頭跑回三樓的宿舍去了也說不定!
其實許長亭還真的偷偷藏了一把賈菲菲宿舍的鑰匙,如果這個小丫頭真的躲在宿舍裡,嘿嘿嘿,那可就簡單方便的多了!
陳勇兵見許校長那圓滾滾的身影匆匆忙忙的走了,聳了聳肩嘆道:“真是個好人啊。”
可這時一直悶不吭聲的黑子突然朝着陳勇兵的門房吠叫了起來!還用爪子拼命的去刨門!
“不對啊!我巡夜的時候壓根沒有關過門啊!”陳勇兵瞧着自己的房門突然愣住了,難不成有人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