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到家了, 王洛萌那歌聲,一路下來連我都受不了了。習慣了車上的顛簸,剛停下來有些不習慣, 胃裡翻起雲涌, 想吐。我扶着車門框, 顫顫巍巍地爬了出來。
“小心!”
“啊!”
手指火辣辣的痛。王洛萌, 吃糞的傢伙!從副駕駛出來時, 不忘耍帥,砰得一聲關了車門,丫得沒留意到我手還搭在門框邊嘛!
淚如泉涌。還好顏朗是醫生, 懂得急救。我的手被包成了大糉子。這下好了,澡沒法兒洗了, 頭也沒法兒洗了。流了一盆眼淚, 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泡在浴缸裡,溫水從我頭上流過, 更加清醒了。
然而我越是清醒,越覺得羞澀。如果沒有記錯,這是我們結婚以來,第一次,第一次顏朗給我洗頭洗澡。這些年過來, 我們之間有過很多次坦誠相見的時候, 但那些時候我們之間是互相坦誠的, 而且坦誠相見後接下來的事兒, 也會讓我們忘了尷尬。
當現在只我一個人坦誠的時候, 我只覺得很尷尬,很尷尬, 很尷尬。
我縮了縮身子,往水下滑了滑。
“別動。”顏朗柔聲道。
鴕鳥遇到危險時,會將腦袋埋進地裡,以爲自己看不見危險,就安全了。此時的我,緊閉雙眼,像鴕鳥一樣,以爲看不見顏朗,顏朗就看不見我了。這種自欺欺人的感覺,也沒啥不好,至少我不會感覺那麼尷尬了。
不過,當我閉起眼睛的時候,意外發現顏朗洗頭真得很舒服呢。想不到顏朗的手不僅好看,還非常實用。拿得起手術刀,做得了家務,還可以按摩大.保健。
“舒服吧?”
“嗯~”我下意識的點點頭,立馬意識到剛剛那句是顏朗問的,臉更加燙了。
“身上怎麼這麼燙?發燒了?”顏朗手背觸碰一下自己的腦袋,又搭在我光溜溜的肩上,對比溫度。
“要快點洗呢,洗完了上去吃個感冒藥。”顏朗推了推我後背,說道:“站起來,我給你沖沖身子。”
站起來?他竟然要我站起來?我刻意在浴缸裡倒了半瓶沐浴露是玩得麼?我一站起來他不全看光光了?
我一口回絕道:“不要!你出去,我要自己洗。”
“你那手比豬蹄子還腫,不能下水。我給你洗吧,早洗完早出去。”顏朗眨巴眼睛說,“泡太久容易中毒,你這是倒了多少沐浴露呀?香味辣眼睛了。”
我堅持道:“你走開,我就要自己洗!我可以的!”
顏朗盯着我看了許久,我被他盯得全身發毛,往浴缸裡躲了點,低聲說:“別看了,我可以的。”
“噢,我知道了,你是害羞了。”穿着白襯衫,袖口捲到胳膊肘處,上領口敞開三顆鈕釦的顏朗,撫摸着下巴說:“有什麼好害羞的,你身上哪處我沒見過,右屁股上一個胎記我都知道。”
我氣憤得指着顏朗,想罵卻又不知道該罵些什麼,只硬生生從牙縫裡蹦出個“你”字。
“你要是不好意思,那我也脫了,和你一起洗總不會害羞了吧?”顏朗一邊解鈕釦一邊嘀咕說:“以前在牀上時候,怎麼沒發現你會害羞的呢?”
要我和顏朗赤.裸相對,一起洗,那還不如我一個人洗呢,尷尬是尷尬了點,但至少不會讓我眼睛無處可放。眼瞅着顏朗衣服快脫完了,我急忙說:“打住打住,你別脫了,我洗,我洗還不行嘛?”
“老公給老婆洗個澡而已,天經地義,人之常情,有什麼想不開的呢,別一直拉着臉,搞得跟□□英勇就義似的。”顏朗邊給我擦身上的水漬邊說。
“穿哪件?”只見顏朗左手拿件黑色蕾絲吊帶睡裙,右手拿件純白極透的睡袍,一本正經的問道。
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我那麼多長袖長褲的睡衣,你偏偏給我拿這兩件?搞什麼?還有純白的那件,瑪德,那件是去年小晶晶送我的三八節禮物,由於過於裸露,我將它壓箱底了,從來沒穿過,他打哪兒翻出來的?
“都不穿!”我氣鼓鼓地說。
“嘚,不穿也行,裸睡對身體好。今晚我也裸一回,健康一次,切身感受一下棉被柔軟的觸感。”顏朗說。
流氓!
“不過,都不穿怎麼出去呢?要麼我去拿個被子來,像古代裹妃子送皇帝那兒就寢的樣子把你裹了,扛出去?”顏朗若有所思道。
“有病!”
我甩給顏朗一白眼,一把扯過那件黑色的吊帶蕾絲裙。選這件,也是無奈之舉。因相比較而言,小晶晶送得那件白的,穿了和沒穿沒啥太大區別。現在想想,伍嘉宇真有福氣。同時也替王洛萌這個大傻逼感到惋惜,命中註定他無福消受。
說到王洛萌,他人呢?不是和我們一起回來的嘛?
“姐姐,姐夫,快來,王叔叔吐了!”客廳裡傳來弟弟撕心裂肺地喊叫聲:“小八吃王叔叔的嘔吐物了!”
想到小八吃王洛萌嘔吐物的畫面,我也要吐了。
“小弟弟,給你看哥哥的大鳥好不好?”客廳裡迴盪着王洛萌邪惡的笑聲。
平時看王洛萌,中規中矩的,還算個老實人,咋一喝醉後不成人樣了呢?先前在車上抱着顏朗,一連串的吃豆腐,我沒吱一聲,這會兒好了,容忍他一兩次,他在弟弟面前不正經了,這個王八犢子龜孫子!
“不看不看,我只要小八,王叔叔你別掏了,掏了我也不會看的。”
“這傢伙!”顏朗咬牙切齒一聲,衝出了門外。我跟着一同往客廳跑去。
客廳裡我和顏朗面面相覷,弟弟趴在王洛萌懷中,盯着王洛萌的手機呵呵笑。一邊笑,一邊說:“王叔叔,粉色的這隻好可愛。”
“可愛吧?它本來是白色的,被我染成了粉色,看看它多女生。”醉醺醺的王洛萌,摸着弟弟的腦袋,一臉寵溺的模樣。
“王叔叔,可以把你的大鳥送給我嘛?人家好喜歡它的。”弟弟眨巴眼睛,故作可憐兮兮的模樣。
他這副模樣我見慣不慣,平時帶他去公園玩,他見到大大哥哥大姐姐手裡有好吃的,總會湊上前去,一賣萌,二撒嬌,三裝可憐。尤其是終極必殺招“裝可憐”一出,幾乎百發百勝。靠着這三招,幾個月來,不知蹭了多少吃得,現在肥得跟豬一樣。
然而他吃得開心了,搞得我很尷尬,別人都以爲我虐待兒童,故意不讓他吃飽,讓他餓肚子呢。
“驀然,洗澡去!”顏朗走到沙發邊,拉依偎在王洛萌懷中的弟弟,催促道。
弟弟貼近王洛萌滿是油光的臉,鼻子尖微動,嗅了嗅,說:“王叔叔,我們一起去洗澡好不好?你把手機帶着,我們一邊洗澡,一邊看你的大鳥好不好?”
“你幫我洗澡,我就給你看。”王洛萌挑眉,儼然一副傲嬌小公主的模樣。
“好,成交!”弟弟將王洛萌推進浴室,並找來自己的內褲,小襯衫。在舉着自己的新內褲,端詳了許久後,一拍腦門說:“哎呀,我的衣服太小了,王叔叔穿不上。”
我和顏朗站在浴室門框邊,看着弟弟像模像樣的給王洛萌洗頭。
“姐夫,你的衣服,可以借給王叔叔穿穿嘛?”弟弟對顏朗撒嬌。
“不借!”顏朗很果斷的拒絕。
“別看我,我是女生,男生穿女生的衣服不是變態麼?是你要給他洗澡的,自己想辦法。”我對弟弟說。
“那咋辦呢?”弟弟在浴室裡團團轉,而後又一拍腦門,說:“乾脆衣服和人一起洗了吧,呆會兒找個夾子給他掛陽臺上,明早都幹了。”
我目瞪口呆,這思路不同一般呀。顏朗彎腰對弟弟親和地說:“沒那麼麻煩,放洗衣機裡甩下就好了。”
虧他們倆想得出來,真要是這樣還不得把王洛萌整死?他丫的剛失戀,第二春還沒來呢,就要送命了。
我踹一腳顏朗說:“別給孩子瞎出餿主意,你去給他們洗澡。”
“我只給你洗,他們自行解決。”說着顏朗將我扛起往臥室走去。完全不顧我的拳打腳踢,不顧我粗俗奔放的謾罵,將我摔在了牀上。
由於沒注意手指的擺放位置,我一屁股壓在了包得像糉子的手指上。疼,很疼,非常疼!
“食屎啦?我這受傷呢,你們醫生對待病人都這麼粗魯麼?”我胳膊肘撐起身子,大聲嚷嚷。顏朗像是沒聽到我說得話似的,全心全意的解襯衫釦子,很快他上身□□了。
“你,你幹嘛?”我連連避讓。
此時他跨在我上面,臉部離我距離不到十公分。
“別靠得這麼近,靠得太近,看人容易鬥雞眼。”我回避他火熱的目光,結結巴巴地說。
“手還疼嘛?”
“疼。哎,你別靠那麼近,熱。”天氣越來越熱了,稍微做些小動作人就容易冒汗。
顏朗將我手指受傷的手臂折到頭頂,另一隻手拿着放到他胸口,聲音沙啞:“我們做些快樂的事兒就不疼了。”
我臉頰像滾過一場熱流,堪比火山爆發。
“醒了?昨晚睡得還好?”早上我剛睜眼就見顏朗雙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我。這麼有精神,他是什麼時候醒的?
“不好,困。”我翻身,捲過被子,側臥,不去理他。竟然好意思問我睡得好不好,昨晚凌晨才睡,好不好他不清楚麼?明知故問!
顏朗將被子往我身上蓋了蓋,說:“那好,你現在好好睡吧,說不定今晚還睡不好。”
我:“……”
流氓!爲什麼他說起某些話來,一點兒都不害臊,臉都不帶紅一下,一本正經的。難道這是泌尿外科醫生的通病?就像小晶晶之前一樣,看多了毛片免疫了。而顏朗是平時工作中說多了這些話,也免疫了?轉念一想,又感覺不大對。倘若他工作中說這些話,人姑娘不得告他耍流氓麼?
“耍流氓?什麼鬼?流氓是這樣的麼?讓顏哥耍一次給你看看~”已經在穿衣服的顏朗,當着我的面,再次將衣服扯下。
“姐夫,姐夫,快開門。”又是一段急促的敲門聲。顏朗快速撿起外套穿了起來。我將全身掩埋在被窩裡,只留一個縫隙偷偷窺望。
“姐夫,王叔叔好像感冒了,有沒有感冒藥?”
等我穿戴好,到客廳時,被王洛萌的憨樣逗樂了。只見他嘴裡含着溫度計,頭髮亂糟糟的,身上緊裹着被子,全身不停地顫抖,邊顫抖邊嘀咕:“咋回事兒,早上醒來時咋會在你家陽臺?”
顏朗投以讚許的眼光望向弟弟,弟弟抱着小八哥躲在沙發後面,默不作聲,單純地看着王洛萌後背。
眼瞅着王洛萌挺可憐的,又是失戀又是感冒的,我果斷決定下廚給他熬粥。雖然我不太會炒菜,但粥總會做的,放好水放好米就行了,電飯煲一鍵煮成。
“當心,熱。”我將熱氣騰騰的白米粥,端到王洛萌面前。王洛萌感激涕零地說:“喬喬,還是你對我最好,你老公剛剛在我屁股上紮了一針,下手可重了,現在還隱隱作痛。”
我說:“真可憐,我來餵你吧。”
等我回神時,弟弟和顏朗並排坐着,直勾勾看着我。我料想他們大概都沒有吃早飯,所以特地煮了許多。“看什麼呀?鍋裡還有好多呢,要吃自己去盛。”
“姐姐,你都沒有餵過我。”弟弟氣鼓鼓地說。
“也沒有餵過我。”顏朗跟着說。
王洛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得意地說:“哥們兒,不好意思,咱捷足先登了。哎呦,喬喬,小心點,燙,燙……”
我說:“多大人了,還要喂?”
“那王叔叔怎麼可以?”弟弟反問。
“他是病人,我這是在照顧病人。等你哪天生病了,我也會這樣照顧你的。不過你胖得跟豬似的,也不容易得病。”我說。
“姐姐你騙人,上次我生病了,你也沒餵我。”弟弟繼續撒嬌。
我舀一勺粥喂王洛萌,說:“你那割□□有啥大不了的?有手有腳的,要人喂嘛?”
王洛萌一口熱粥噴了出來,指着弟弟欲言又止,我急忙拍打他後背,說:“慢點兒喝,好些沒?”
弟弟坐在椅子上,雙腿像棒槌似的敲打椅子,氣惱地說:“王叔叔也有手有腳呀,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姐姐喂!”
顏朗跟着起鬨說:“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老婆喂!”
“還有小八,小八也要姐姐喂!”弟弟抱着狗狗對我說。
家有二傻,我還能說什麼?我將碗放在桌子上,火道:“能不能安靜會兒?喂個粥而已,怎麼了?你們還打算排隊讓我喂麼?平時對你們好,你們不領情,現在咋回事?想搞事情?”
“喬喬,別雞凍,還沒喝完呢,再來幾口。”王洛萌扯了扯我衣角,望着粥碗,撅起嘴巴。
我將碗塞他手裡,居高臨下地瞪着他說:“有手有腳,自己喝去!”
我剛走開,顏朗湊了過去,端起碗,笑眯眯地對王洛萌說:“王兄,我來餵你吧。”
王洛萌急忙擺手,臉上流露出恐懼:“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還是我來吧!”顏朗說。
“哥,燙,燙,少點,燙……”
“沒事兒,都含在嘴裡就不燙了,再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