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的事?”杜枷辰握着電話,他已經走到書房,順勢關上了門,好像害怕別人聽到似的,把門關的嚴實,或許只是怕她聽到。關上門,他剛剛在她面前的小心翼翼也變了,聲音不自覺的大了幾分,卻是沉穩冷靜,張弛有度。
“剛剛發生不久,好像是專門有人想要對付他一樣,他什麼都沒做,那把刀就直直的衝着他去了,我問過監獄的朋友,這種**的情況在監獄中是不經常發生的,基本上不會發生,所以……我覺得,這次事件……”電話那端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用什麼詞彙比較好。
“你是說,是個陰謀!”杜枷辰沉穩的堅定的聲音傳來,電話那端的阿邦沒有迴應,算是默認了。“那他現在怎麼樣?”他其實想問的是那他現在死沒死,可是他沒敢說出這個死字,他怕一旦出口,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如果他死了的話,她是不會原諒他的,而且剛剛就在不遠的地方,他還信誓旦旦的說過不會傷害沈亞柯,不會傷害沈家,會放過他們的,要他怎麼兌現給她的承諾。
明明他已經決定放過沈亞柯了,怎麼在這種時候會發生這樣的事,好像有人存心不讓他好過似的,到底是誰?這個躲在背後的人,到底是誰?這麼煞費苦心的離間他們,一個孩子難道還不夠,現在竟然又加上了沈亞柯生死不明的一條命!
這個人太可惡了,知道她在意什麼,知道他在意她在意的東西,知道她的軟肋同樣是他的軟肋。如果讓他查出來,他一定把這個人丟進黃浦江餵魚!
“匕首插進左胸膛,正中心臟,還在搶救。”阿邦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杜枷辰聽到這句話時的表情,一定是從未有過的挫敗感,甚至是頹敗,他知道,一旦沈亞柯死不復生,那麼同時失去的還有另一個人,他現在最在乎的人。
杜枷辰與夏青格之間也會隨着沈亞柯生命的結束而永遠的告一段落,沒有絲毫的轉圜餘地。一個孩子的失去,已經把他遠遠的推出她的心門之外,如果在加上一個沈亞柯,他們之間恐怕什麼都不會在剩下,就連牽牽絆絆的這麼多年的美好的記憶,也將不復存在。
阿邦作爲一個局外人,也是這麼多年看着他們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要說對這一切完全沒感覺是不可能的,他也希望這兩個人可以排除萬難,一起走過下半輩子的路。
可是,有些事情往往不是人所能預料的,比如說,在所有人以爲他們會幸福的時候,在他們自己也以爲會幸福的時候,卻是前所未料的傷痛和傷害!
阿邦的聲音說出很久,久到他以爲杜枷辰已經掛斷電話的時候,要不是屏幕上清晰的寫着“正在通話”的字樣,那個計算時間的小符號還在一直不停的跑啊跑,跑啊跑,阿邦真的會以爲那邊已經掛斷了,安靜的聽不到人的呼吸。
就在阿邦以爲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電話那段卻傳來了杜枷辰略顯疲憊卻仍不失鎮定的話:“派人盯着,有任何情況,立馬通知我,還有那個醫生,這兩件事或許有些牽連,你馬上去辦。”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阿邦拿着手機失神的想,杜枷辰果然還是杜枷辰,不管處於怎樣的境地,他的睿智,他的冷靜,他的分析能力都是旁人所不及的,即使是現在這個時候,換在一般人身上,恐怕早就亂了方寸,那裡還能像他那樣,鎮定自若的指揮着。
所以,阿邦還是慶幸的,自己沒有跟錯人,即使當初差點兒送了命,他也從來沒有後悔過,也沒有懼怕過,更沒有退縮過,所謂士爲知己者死,心甘情願!
s市中心醫院的搶救室門前,手術室的紅燈一直亮着,刺目的紅色,凌美因爲懷着孩子而略顯臃腫的身子,一動不動的站着,她的眼睛腫脹乾涸,淚水已經凝固,不知是因爲淚流得太多而沒有眼淚了,還是她一直強迫着自己不要掉淚,以往明豔動人的小臉,此刻蠟黃蠟黃的,眼神空洞的望着手術室門前的紅燈。
剛剛就在這個地方,沈老爺子在知道自己唯一的兒子有可能一去不復還的時候,在醫生拿來一張病危通知書讓他簽字的時候,他老淚縱橫,直接載了過去,此刻也在某個加護病房搶救,最後還是凌美以妻子的身份,簽了字,這才得以實施手術。
還好,當初在她下定決心打掉孩子的時候,他出現帶走了她,並且帶着她去了民政局,要不,豈不是,要讓她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了嗎?還有比這更殘忍的事情嗎?還有嗎?世界上還有比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深愛的男子死在自己面前還要殘忍的事嗎?
至少,只這一點,她還是慶幸的,應該感謝上天,還給了她挽救他生命的機會。或許是上天不忍看她們母子孤苦無依,看她爲來得及出生的孩子沒有父親的愛,纔給了她這樣一次機會。可是,老天爺,可不可以請你大發慈悲,再成全她一次,不要讓他離她遠去!
不要讓他離開她好不好,好不好?不要離開她!
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孩子,怎麼能殘忍到在這個時候奪去他,讓他離開她的生命中,讓她和孩子孤苦無依?怎麼會變成這樣?他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不是嗎?他在這監獄裡面雖然苦了點,但他們都在外面努力的營救,他只是暫時被關押,還沒有定罪,可是,怎麼會這樣,才幾天的時間,就讓她和他幾乎快天人永隔,怎麼可以這樣?
悲痛之餘,她卻又隱隱的感覺到什麼,怎麼會好巧不巧偏偏刺中的是他?難道,是杜枷辰,這樣的想法一萌生出,就一發不可控制,她的眼神憤恨到幾乎要把牆壁射穿。
她還記得,她最後一次到監獄中探望沈亞柯,沈亞柯一直都是風輕雲淡的,只是在她告訴他,夏青格失去了孩子的時候,他變了臉色,異常難看,甚至是悲痛,悔恨,一個大男人,眼眶都紅了,臉深深的埋進兩手之間,沉重的悲傷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她當時是多麼的想安慰他,可是,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一定自責到難以附加,以爲是自己的,那天在公寓的話,害了夏青格,也害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是張了張嘴,她發現自己沒有任何語言和資格去安慰,或者連嫉妒的心都不該有,看到夏青格的樣子她就知道,現在整個事情都亂了,誰都不再是從前的誰了。
物是人非,一切都在朝着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情況發展着,而且是越來越糟,越來越讓人難受,卻更加的欲哭無淚,過錯,錯過太多,已經無法用眼淚去承載。
正中心臟,該有多恨!
直到最後,她從探視科走出來,沈亞柯都沒有在跟她說一句話,從始至終,在聊到夏青格的時候,所有的話語戛然而止,沉默是最難熬的毒藥。而他只是,不知用什麼感情的說了一句話,他說:
他該這樣做,這是他應得的報應!當時凌美只以爲是他太過自責,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並沒有多想他話裡的意思。現在想來,似乎真的有什麼地方是不對勁的。
他該這樣做,這是他應得的報應?這個後面的“他”指的是沈亞柯自己的,可前面的一個呢?他,他,到底……難道是杜枷辰,這件事難道真的是杜枷辰找人做的,可是不應該啊,杜枷辰雖然手段毒辣,可還算得上是光明磊落,不會做這種下三濫的把戲,在說,還有夏青格,她是不會讓他傷害沈亞柯的。
那個女人也是重情的人,她是不會忍心看着曾經幫助過她,對她有那麼不顧一切的沈亞柯受險,而冷眼旁觀的,雖然凌美和她的接觸並不多,而且大部分是不歡而散,可是,她就是好像一眼能看穿夏青格似的,她是個善良的令人心疼的女人。
如果不是沈亞柯,如果不是橫亙在她們中間的沈亞柯,她倒是很願意和她成爲好朋友。只是,終究是命裡註定,她們不能成爲好朋友,卻也不是敵人。
愛情,無非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是找到你愛的,他也愛你的叫做幸福,而找到你愛的,他卻愛着別人的,就是辛苦和付出,她不過是後一種,而夏青格或許是前一種,只是現在,她們都沒有幸福可言。
她的幸福,生死未卜,而夏青格的幸福,卻親手被那個能給她幸福的人,扼殺。都是不幸福的,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
只是杜枷辰,以他現在對沈亞柯的怨恨,夏青格真的能說服他,放過沈亞柯嗎?還是夏青格根本就沒有幫他爭取,不行,她一定要親口問問夏青格,一定要親耳聽到她說,她夏青格爭取過,努力過,和這件事無關,否則她不會安心的,相信沈亞柯也是想知道的。
到底她是恨着他,想置他於死地,還是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沈亞柯也是想知道的,她相信,沈亞柯也是想知道的,夏青格到底是恨着他間接害死了她的孩子,還是怎樣的?
不管怎樣,對一個曾經相依爲命的人,怨恨,都是那麼痛苦的一件事。
夏青格,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