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獲得自由,這種感覺只有失去過自由的人才會懂。
伊梓銘找到伊諾的時候,她被人矇住了雙眼,反綁住雙手,蜷縮起身體坐在路邊。像個被遺棄的小孩。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伊諾剛來到他們家時的情景,那個時候她還不到五歲,卻沒有一般兒童的天真活潑。很膽怯,眼神像小鹿,默默觀察周圍的世界。
他在保姆的懷抱裡,望着這個被爸爸領到家裡來的孩子。也許真的是血緣在作祟,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很親切,一點沒有對外人的排斥。
伊梓銘大公無私的拿來自己的玩具飛機,準備給這個小朋友玩。但是當他再回到客廳的時候,卻發現她蜷縮在客廳的角落,抱住膝蓋,神情憂傷。
他走近她,問道:“你怎麼了?”
她擡起頭看他,又大又黑的眼睛很安靜,卻沒有回答。
伊梓銘再也無法忘記當時的情景,後來回想起來,他逐漸明白,伊諾是個怕生的小孩。她害怕來到陌生的地方,害怕被圍在陌生人中間。
所以他用了這麼多年的時間,給她家的安全感,現在再也沒有什麼能夠破壞這種牢固的關係。他永遠都不想失去她。
“伊諾,伊諾。”
伊諾聽見了熟悉的呼喚,於是立即伸出雙手,接着就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哥哥,你終於來了。”她喊着。
伊梓銘撕開她面上的紗布,緊張的四處檢查,問她有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沒有,沒有,他只是把我綁起來了,害怕我逃走而已。”
“他真的沒有對你做什麼?”
“嗯嗯。”
伊梓銘捧住她的臉,再次仔細端詳這張熟悉的面孔,眼裡的焦急與心疼如同翻騰的海水。
“傻伊諾。”他一把抱住她。
“對不起。”伊諾竭盡所能地道歉。
伊梓銘卻安慰:“這又不是你的錯,說什麼對不起。”
“我這一個星期來不該對你那樣的,我真是太任性了,對不起。”
伊諾必須要說出這種感受,因爲只有到了危急時刻,我們纔會明白自己真正在意的是什麼。
她哽咽道:“剛剛我真的很害怕再也見不到你們,見不到你和媽媽。如果讓我就這樣離開,我會遺憾死的。雖然可能已經死了,但如果還有鬼魂的話,鬼魂一定還是很難過。”
她顛三倒四的說着,邏輯混亂,聽得伊梓銘名人就笑了出來。
“傻丫頭,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我是你的……大英雄呀,你忘了小時候我說過會保護你一輩子嗎?”
“嗯。”伊諾點了點頭,終於放心。
隨即伊梓銘剪斷她手上的繩子,扶她起來,離開這陰暗的巷子。
到了車裡,伊梓銘問他:“你還記得那個綁架你的人嗎?我一定要找到他,將他繩之以法。”
“他是來公司裡面試的人。”伊諾猶猶豫豫地說着,“上午我還見過他。”
“什麼?面試者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那他的資料是不是已經提交了上來?這樣我們可以立即交給警方。”
“沒用的,那些資料全都是假的,他根本不是什麼大學畢業生。”
伊梓銘沉默,有膽子做這樣的事,確實不會把真實信息留給別人。
這時候伊諾又問了一句,“你真的不在乎這幾天我對你的冷淡態度?”
“當然了,我怎麼會在意。”伊梓銘發動了汽車。
“是不在意,還是你……根本就不在乎?”伊諾突然問。
“爲什麼這麼問?”
“我看到你好像,最近……在跟一個女人交往。”
伊諾低着頭,盯着面前的儲物盒,不肯看他。
伊梓銘愣住,心道她說的難道是何露?可自己這個星期也只跟何露見了一面呀,難道正好讓她看見了?怎麼會這麼巧?她不會以爲自己在跟別的女人交往了吧!
他笑了笑,“那不是什麼別的女人,只是一個朋友而已。”
“很快就要從朋友變成女朋友了吧!”
這話音裡面明顯有不爽的意思。伊梓銘想要摸摸她的頭像,像小時候一樣,揉亂她的頭髮。
結果伊諾卻歪過身體,躲開了。
看她氣呼呼的小模樣,伊梓銘只覺得好笑,同時內心又覺得十分喜悅。
“生氣了?那我不再跟她見面了可好?”逗弄她問。
伊諾洋娃娃般的眼睛看過來,問:“真的?”
“真的。”
“你願意爲了我不要女朋友?”
“我說了她不是什麼女朋友,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才見過兩次面。”
“那也是潛在女朋友,媽媽知道了應該很高興,她一直希望你早點結婚,讓她抱上孫子。”
說到後面伊諾的語氣又低沉了下來,靠在座位上,身體一點點往下滑。似乎思考了一會兒,她出主意道,“不然這樣吧,我幫你考察考察,看她是不是個好女孩,能不能夠做你的女朋友。”
伊梓銘直視着前方,輕聲說:“我不需要。”
“哥哥。”她又開始撒嬌,搖着他的袖子。
“那你堪查合格了,是不是就要讓她做我的女朋友?”他突然嚴厲地問。
伊諾愣住,結結巴巴地說,“這,這還要看你的意思。”
看我的意思……
伊梓銘嘆了一口氣,緩緩說:“好吧,一切都聽你的。”
雖然還是隨了自己的心願,伊諾卻不怎麼開心。看着旁邊的人的側臉,認真開車的神情,還有那微微皺起起的眉毛,竟然覺得十分心疼。他是不是累了呢?還是覺得自己太自私?
自己確實很自私,從小到大一直都在強迫他做自己喜歡的事。可是這件事她只能做到這麼多,也必須要這麼做。就是儘可能拖延,讓他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的時間往後再往後。
她突然彎下身體,伏在了伊梓銘的腿上。
“你幹什麼?”他立即大叫了起來,正在好好開車,突然遭到這樣的襲擊,簡直無法應對。
“趴一會嘛。”伊諾臉朝下,不清不楚的回答。
“那種地方是能夠隨便趴的嗎……”簡直要呀切齒地說出來。
“小時候不也這樣。”
又拿出小時候,她似乎覺得只要小時候能做的事現在都能做,這也就是她,不願在哥哥面前長大。
伊梓銘只好苦口婆心的勸道,“我在開車,你讓我好好開車行不行?”
可她不理,抓着他的腿,閉上了眼睛。
這簡直是……地獄式折磨。
伊梓銘只能忍住內心噴涌的熱血,不要讓那玩意兒豎起來。就連做夢他也不敢幻想這樣的情景,在他看來,幻想都是對伊諾的褻瀆。可是今天……現實永遠比想象更加令人精彩。
過了一會兒,他問:“這麼躺着舒服嗎?”
“不太舒服,安全帶彆着我的腰好難受。”伊諾老實回答,然後可憐兮兮的懇求,“幫我把安全帶解開好不好?”
伊梓銘無情的拒絕:“你想都別想,這是在車上,安全第一。”
伊諾偷笑了起來,這個傢伙還真是有迂腐又可愛。她有100種方法讓他不得不聽從自己,從小到大都這樣的,他竟然還沒有習慣過來。可是另一方面,她又無法忽視內心的不安,。這是面對疾病和重大災禍前的不安,因爲隱隱覺得就要失去什麼了。
第二天,伊諾就去見了那位何露姑娘。是伊梓銘給她的聯繫地址,一開始他還不怎麼情願,經不住伊諾大眼睛的威逼,很快就乖乖地交了出來。
何露也是一位大小姐,回國後並沒有什麼正式的工作,平時只參加參加演奏會,教學生彈彈鋼琴。
伊諾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臺上演奏。
作爲觀衆,她在臺下聽完了她全部的表演,心裡除了佩服什麼都沒有,連一點點的嫉妒都想不起來。
恰巧旁邊坐的也是何露的仰慕者,見她聽得熱淚盈眶,便搭訕說:“你的表現和我第一次聽的時候一樣,我第一次聽她演奏也是不知不覺流出眼淚,這已經是第幾百次了,我從國外追到國內,只爲聽她的鋼琴曲。”
“爲什麼會這樣?鋼琴曲不應該這麼悲傷的。”伊諾流着淚問。
“也許因爲她太有魔力了吧,她控制了我們的神經,控制了我們的情感。”
魔力……伊諾喃喃唸叨,然後想,那麼她控制哥哥的想法不也是很容易嗎?
她打了一個寒戰,卻又想不出具體辦法。
出了劇院,何露笑道,“真沒想到你會來見我。我還以爲梓銘和你一起來的。”
“他這段時間很忙。”伊諾小聲說,然後由衷的讚美:“你彈得真好。小時候我也學過一點兒,可是興趣不大,還沒有哥哥彈得好。”
何露甩了甩頭髮,驚奇道:“伊梓銘會彈鋼琴?我問他,他說不會。”
伊諾:“……”
怎麼會這麼巧?拆穿了哥哥的謊言……實在是尷尬。
“也許很多年不弾,他忘了吧。”伊諾只好說。她發現自己一點兒都不佔上風。
何露神秘的笑了笑說道,“是嗎?”
爲了儘快轉移話題,伊諾建議她們到附近的一家餐廳吃點東西,正好也到晚餐的時間了。順便聽她說一些國外的生活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