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離開上海

於是就有了酒樓門口偶遇言歡的一幕。

當時他的表現無情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就連他本人,都覺得夠得上影視劇中負心人的可惡角色了。可誰都不知道,在他強扭過去臉的同時,心中的刺痛竟險些無法抑制的表現在臉上,所以他纔會那麼快的要求離開,在窗玻璃緩緩升起的時候,他也沒有再回頭看一眼那抹令他心悸的身影。

不是不想。而是已經失去了可以站在她身邊的資格。

酒樓的隔間裡,他主動向芝蘭道了歉,爲了昨晚的事,也爲了芝蘭一直以來爲了喻家付出的一切。我們結婚吧,正仁。芝蘭接受了他的歉意後只提了這一個要求,她的眼裡有着濃濃的期盼和需索,我是那樣的愛你,正仁,別再像昨晚一樣拒絕我,我不想一個人再喝醉了,那滋味太難受。

和昨天一樣,他竟還是無法點頭說好。

愣怔中接到家裡的電話,母親病發被送到瑞金搶救了。慌亂中載着芝蘭一路狂奔到了醫院,在搶救室外一站就是幾個小時,父親後來被隨行人員勸到了隔壁病房裡休息,臨走時拍着他的肩膀幾乎用哀求的口吻求他答應母親,這一輩子,她實屬不易。

幾個小時的時間彷彿輪迴,想通了一些事也捨棄了一些心中的痛,在看到母親被救活後平靜的睡臉,他轉過頭衝一臉疲憊的芝蘭說了聲,我們結婚,越快越好。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言歡揹着重重的行李走在上海站入站口準備上車。凌晨的車次,到處都是擁擠疲累的人們匆匆而過的身影,漆黑的夜幕下,她望向遠處的燈塔,喃喃自語。

我走了,上海。

我走了……

嶽青春望着磨砂玻璃後匆匆忙碌的身影陷入沉思。

莫名其妙的害了一場傷風,病癒後回到設計室工作,和心底的那個人就有了若有若無的隔閡。所幸設計室的空間很大,給了她遮掩情緒的角落,纔不至於明顯掛在臉上的失意被同事們看出來。現下,她的手裡正攥着Alan打印好的圖紙望着遠處發呆。

她想起了早晨上班的時候,和陳赫白在街口的豆漿鋪巧遇的一幕。

吃慣了油條豆漿的自己從未在早餐店遇見過陳赫白,一直她都以爲吃慣了西餐的他一定對這些中式早餐不感冒,可一進門,她就看到了排在隊伍前面無比熟悉的身影,在一羣年長者的包圍下,身姿忻長,表情沉靜的等待前面的人端着托盤離開。

可能是豆漿碗有些燙,客人哎喲叫了一聲,青白瓷碗歪斜下來,眼看就要報銷。是他,反應機敏,伸手就托住了那人的手腕,並且幫他扶正了撒了一半的碗碟。那短短的幾秒鐘,堪堪好令岳青春的心揪起再緩緩放下。

不可避免的,他乾淨清爽的淺灰色襯衣上已被濺上污漬,只見他渾不在意的伸手輕拂兩下,笑着擺手拒絕了客人的道歉,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掏出褲袋裡的皮夾,探頭過去自管叫起了早餐。

青春站在外圍,聽到了身邊人對他的褒揚之聲。

年輕人不驕不縱,助人爲樂,稱得上氣度非凡。

她站在食物的香氣裡,望着離自己不遠的那個背影,卻無端生出了遙遠的距離感。它不是空間上的差距,而是發現自己的一廂情願再也無法實現的悵然。這樣出色的男子,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曾屬於過她,就像是兒時喜歡的童話故事裡英俊高貴的王子,長大後才發現那隻能屬於夢境,也只可能是鏡中水月。

從不曾嘆氣傷感的自己那一瞬卻只能搖頭嘆息。

她攬起揹包的帶子,在陳赫白轉身的時候,悄悄退出了暗紅色的玻璃門。隔着馬路,對面還有一家粥棚,是本地人開的,因爲不很潔淨爲她和言歡不喜,所以去過一次就沒再光顧過了。

去,還是不去?

她站在暖暖的陽光下不禁踟躕了起來。

青春在想。

她和言歡什麼時候也變成一樣的人了,學會了在受挫的感情面前情不自禁的逃避。想起言歡,心裡就襲來一陣痙攣的折磨,啃噬着她的五臟六腑,疼痛顯得分外的明晰。

言歡。

她除了媽媽以外最親的人,卻在無意中搶走了自己的愛人……或許不能稱作是愛人,是她一廂情願的暗戀,還未開花便已頹敗。

她該去怪誰?

或許怪的人只有自己。

滴滴的手機鈴音清脆的響起來。她邊翻開手機邊邁開步子朝着對面的粥棚走去。走着走着她的步子就停了下來。

是言歡在火車上發給她的短消息。

青春,我已經離開上海回家。一直惦念你的身體,好些了嗎?你放心,我回去就看阿姨,替你把好吃的都吃完……青春一定要好起來啊!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短信的最後是言歡刻意發過來的笑臉。

站在晨光裡,迎着清新的微風,嶽青春不禁漸漸紅了眼眶。

言歡還是走了。

曾經那樣柔弱的需要自己仗義的小女生,如今卻學會了勇敢的擔當,看來,自己的那些閒心算是白操了……她後來平靜的在粥棚吃了早餐,回去的路上路過早餐店,她還是沒能忍住朝裡面望了一眼,陳赫白曾坐着的位子上空空如也,人顯然已經離開……

啪的一聲脆響,青春回神望着不知何時走到身邊的陳赫白,他正拿着寬屏的手機沉着一張俊臉。

“Mark……”她起身。

陳赫白把一份晨報放在了她的眼前,語氣中透着難以言喻的急切。

“言歡不接我的手機……她不會出什麼事吧!”

青春心噗通一跳,視線不由糾結在了眼前帶着彩色圖片的報紙新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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