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審訊室,顧琉璃看着正好被帶出來的譚懿宸,準備離開的腳步一頓,看着那彷彿散盡了一切的淡漠身影,心底狠狠一抽。
這是替琉璃的心疼。
如果以前她認爲他跟琉璃永遠都不可能,但這一刻她的想法變了。
如果琉璃還在,他們一定能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因爲這個男人真的是在用生命愛着他。
只可惜,物是人非,失去的再也找不回。
留下的只是無盡的黑暗和痛苦。
看着那張再熟悉不過的容顏,譚懿宸微微眯了眯眸,抿着的嘴角突然揚了揚,露出一個微笑。
那笑容稱不上燦爛,卻有種千帆過盡,歸於塵埃的釋然和安寧。
看着那笑,顧琉璃怎麼也笑不出來,插在口袋的手微微用力。
琉璃,你是否也在心疼。
他爲了你散盡了一切,他爲了你可以連自己都出賣犧牲。
姐姐終於明白,爲什麼你每次提到他時都能露出那樣幸福的表情。
那是被深愛到骨子裡的幸福。
只可惜姐姐不能替你守候。
譚懿宸直到轉身離開都一直帶着那笑,顧琉璃就站在那裡看了不知道多久,久到當姬月珩過來接她的時候,離開時才感覺到雙腿的麻痹。
姬月珩沒有去問她爲什麼站在那裡,只是將走不動的她抱到一邊,放她坐下,然後單膝跪下溫柔的替她按壓着麻痹的雙腿,直到那麻痹的感覺如數褪去,這才又將她抱起,朝着外面走去。
譚懿宸被抓的消息被封鎖,外人不知道,可譚家內部知道。
譚懿宸被抓這讓譚家徹底的慌了手腳。
尤其是譚謹逸,他只不過是應大哥的要去代他去國外視察工作,回來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大伯母那裡得知消息後,他立刻去了拘留所,只是被拒絕。
雖然擔心,但譚謹逸多少還是譚懿宸帶出來的人,再慌也不至於亂了分寸。
開始震驚一下,很快又冷靜下來。
譚家人誰不知道,竟然會被拒絕。
譚謹逸第一就想到這背後一定有什麼人再操控。
在動用手中的關係去見譚懿宸的時候,也派人去調查這件事到底是什麼人在負責。
儘管心中已經有底,但還是需要確認。
關係很快被疏通,他可以去見譚懿宸,但沒想到最後譚懿宸竟然拒絕見任何人。
就算是他母親歐陽蓓也被拒絕在鐵門之外。
譚懿宸誰也不見,就連譚家給他準備的律師也被他拒絕了。
這更是急壞了譚家人。
譚懿宸不見任何人,也不跟律師有任何的接觸,這等於是變相的……
譚家那邊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姬家這邊也不平靜。
顧琉璃和姬月珩要求分家本就讓姬啓宗和姬慕白措手不及,本來打算暗中幫助他們的拉斯特瓊斯突然也聯繫不上,這讓姬啓宗更是如熱鍋上的螞蟻,就只有團團轉了。
沒有拉斯特瓊斯的幫助,如果真答應姬月珩和顧琉璃分家的話,姬啓宗佔不到半分的好。
當初他千防萬防就是沒防他們會提出分家。
要知道,老爺子這輩子最最不會答應的事情就是分家。
當初二叔家不小心提了下,就被罵了個徹底,最後還被老爺子趕了出去。
有了這個前車之鑑,給了所有人一個下馬威,此後再也沒人敢提這件事了。
沒想到第二個提出來的竟然會是他最寵愛的孫子。
從姬月珩和顧琉璃他們提出來之後,他們想要聯繫上老爺子都到現在都沒一個人知道老爺子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
就算老爺子再喜歡他,也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老爺子最講究的就是一家人的團結。
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去破壞的。
現在,他們沒了拉斯特瓊斯的幫助,就只有在事情變得更糟糕之前找到老爺子回來阻止這件事。
只是他們動用了所有關係,找遍了一切可能知道老爺子在哪裡的人,都一無所獲。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事情也變得越發的緊張,以前什麼都不在意的姬月珩突然變得銳利起來。步步緊逼,讓姬啓宗和姬慕白都有些應不接暇。
雖然在姬氏沒有一官半職,但最大股東的身份讓姬月珩在姬氏的說話權遠遠高於了姬啓宗。
姬啓宗和姬慕白在姬氏的地位漸漸被取代,到現在公司內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高官最先找的必定是姬月珩。
看着這份姬月珩又率先在他們之前簽了名字的文件,姬慕白憤怒的一把將其掃在地上,一張臉扭曲的難看。
“爸,難道我們就要繼續這樣被動下去?”
從顧琉璃回來之後,他們事事都受到他們的鉗制。
每一件他們都要比自己快一步,這讓他有種完全被人給看穿了的感覺。
好像他們現在做什麼他們都一清二楚,這讓他有種姬月珩以前的被動都只是演戲的感覺,等的不過時機,他只是隱藏,好像爲的就是給他們最爲沉重的一擊。
只是爲什麼?
爲什麼他要這樣費盡心機的對付他們?
難道就因爲姬家的家業?
他們兄弟這麼多年,雖然很多的時候不服氣,但多少還是瞭解,他根本不像是這麼在乎這些東西的人?
只是最近他的表象又太過明顯。
還是說這中間有什麼事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嗎?
姬慕白看向父親,後者只是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諱莫如深。
猶豫再三,姬慕白還是問了出來,“爸,爲什麼月珩這次這麼鍥而不捨的要求分家,他之所以得爺爺的心,無非是許多事情跟爺爺想的一樣,尤其是在家族和睦這件事上,不應該爲了姬氏就提出分家纔是。可是現在他……”
說到這姬慕白頓了頓,微眯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姬啓宗,像是在思索着後面的話該怎麼開口。
而姬啓宗在聽到前面的話之後,臉色也有了些許的變化。
“爲什麼這次他這麼堅持?”
“他現在沒了軍銜,又有妻有子,自然是想要往上爬。”
沉默片刻,姬啓宗這才淡漠的道。
只是姬慕白並不怎麼相信。
如果僅僅只是養活妻兒,給予他們更好的生活,更不會這樣鬧得家庭四分五裂纔是。
這更加讓他懷疑其中有什麼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爸,您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試探性的詢問,望着姬啓宗猛了變了的臉色,姬慕白越發的肯定,脣瓣緊緊的抿着,固執的望着他。
當年的事情,對親手足的傷害,爲了這一切他所付出的,姬啓宗這些年一直受着煎熬,但對於自己所做的絕對他不會說後悔。
每一件事既然做了就沒有後悔的資格了。
但那狠心的一面,作爲父親還是不希望在自己最爲親近的人面前暴露出來。
雖然他一直教育姬慕白未達目的有時候可以不折手段一點,但這個不折手段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是有着限制,就像人的活動範圍再大,也僅限在地球之上,能夠進入太空的少之又少。
在姬慕白的心中,不折手段也是有着邊框的,起碼他的不折手段一定不會想到殺害自己的親兄弟來得到自己想要的。
一個人再壞,在自己的孩子面前還是想保存着那一份慈父的形象,姬啓宗亦然。
不然這麼多年,無論什麼事情都不曾提起過半句有關姬月珩父母的事情。
不然,不會在被逼到這樣的境地也不願開口說出事情的緣由。
或許,今天姬慕白不這樣問,如果沒人揭穿當年的事情,他會把這個秘密帶到棺材裡,下去了再對姬月珩的父親他的弟弟去致歉,儘管那些遷移沒有任何的用處。
“爸,現在到了這個份上,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讓我知道的?”見姬啓宗抿着脣不說話,姬慕白有些着急的沉聲道。
以前就算是有所懷疑,但他不想提起,他可以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的不問。
但現在不同。現在他們就要被趕出姬家,更甚至他覺得有比這更嚴重百倍千倍的結果等着他們。
無論是離開還是其他,他總要知道自己的兄弟爲何如此對他?
他們就算當初增多家主之位,但他卻沒做過一件傷害到他生命或者親人的事情。
“你比我更瞭解月珩,不要再繼續用藉口搪塞我,如果不是很嚴重的事情,一向將親人放在第一的他不可能做到這個份上。”
“你們之間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姬啓宗靜靜的看着他,神情五味雜陳。
想隱瞞,卻是隱瞞不住。
不僅是姬慕白,就連他也有種姬月珩的目的並非是姬家而是衝着他來的感覺。
他爲什麼要這樣傷害他這個大伯?
因爲當初他逼着他娶蘇芮的事情?還是不贊同給他跟顧琉璃在一起?
還是說讓慕白當上這家主之位,奪了姬氏總裁將他趕出姬氏?
他可以相處千萬種多回去的辦法,但萬不會提出分家。
可這個他認爲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偏偏發生了,爲什麼?
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他知道了一些在他看來,比分家更讓他在意的事情。
什麼事情讓他這麼在意——答案呼之欲出。
只是他是怎麼知道的?
就算他可以查出自己跟拉斯特瓊斯有聯繫,那也可能是這些年商業上建立的,當年的事情不過一通電話,沒有任何的證據,當初爲了避免被抓到證據,他還是選擇的公用電話,要查出機會不可能。
這中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他又會怎麼做?
是繼續隱瞞自己暗中抗爭;還是告訴慕白一切,讓他提前有所防備?
姬啓宗陷入了兩難的絕境。
活了大半輩子,除了當初借刀殺人,害死姬月珩的父母的時候,這是第二次他這樣坐立不安。
“爸,你不說我現在就去問!”
以爲他還是不願提起,姬慕白轉身就準備離開。
這個去問,自然是去問姬月珩。
“站住!”
見他真的就要出門,姬啓宗厲聲喝止。
有些事情如果主動隱瞞不住,那麼對於自己最在乎的人,許多人寧願自己來道出真相,而不是通過別人的嘴讓其知道。
姬啓宗就是這樣的人。
與其讓他去問姬月珩,得知一切,還不如自己坦白。
站在門口,姬慕白一動不動,一雙眼睛卻死死的盯着姬啓宗,似乎在等着他繼續。
對上姬慕白那暗沉的目光,良久才聽他沉沉一嘆。
那是多年積壓在心中鬱結不解的惆悵和悲涼。
他雖得到了一切,但並不一定過得開心。
人並非生來邪惡、狠毒,人性本善。
他的狠毒來源於之後的貪心和不服。
當能夠與自己爭奪的人不在了,回頭望去,才驚覺這一路的血腥和迷失。
這也是這些年姬啓宗爲什麼對姬月珩那般關心的原因之一。
雖然後來也爲了姬慕白重蹈覆轍,但卻無法否認他之前的關心和付出。
“你二叔死於一次飛機失事……”
話語惆悵深邃,帶着揭開傷疤的劇痛。
那是這麼多年自己死也不願再次回想的痛楚過往。
雖然不知道父親爲什麼突然提起死去的二叔,但姬慕白還是認真的聽着。
“……其實那次並不是意外!”
說完這句,姬啓宗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氣。
這纔是整個故事的開始,接下去他幾乎是麻痹了自己的心,才能夠順暢的說完整個故事。
而姬慕白則沒想到,自己聽到的將會是這樣的一番。
姬啓宗用着極其緩慢的速度將當年拉斯特瓊斯的所作所爲一字一句的緩慢的娓娓道來。
包括當初與其他家族的合作,金融危機的乘虛而入,走私販毒已經姬月珩父母負責調查此事,還有沐之晨沐之曦以及姚曉晨父母的事情等等,將整個故事都詳細的告訴了他,還有當初自己爲了得到姬家而撥打的那個狠毒的泄露姬月珩父母行蹤的電話。
當聽到這裡,姬慕白的臉色比姬啓宗並不好看多少。
眼底是對父親全然的陌生和不敢置信。
這些年,父親爲自己的付出他都看在眼底,記在心裡。
許多時候他雖對自己嚴格,但出發點爲自己,他清楚。
但怎麼也想不到,當初害死二叔的竟然會是自己的父親!
那個可是他的親兄弟,在他的認知裡,爲了得到姬家父親或許會做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但不至於心狠的去傷害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