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真的餓了,又或者是,太想知道季炎烯的葫蘆裡究竟是賣什麼藥。總之,方漫舒吃的很快。反而是季炎烯,只吃了一小塊牛排之後,就放下了刀叉,沒有再吃。
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噴泉上,看似漫不經心,卻又透着幾分嚴肅和認真。像是在想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飽餐一頓後,方漫舒滿意的放下刀叉,喝了一口紅酒。見季炎烯神情有異,於是問道。“你怎麼不吃?”
“啊?”突然聽到聲音,季炎烯驚了下。他隨即轉過頭,淡淡的說道。“我不餓。”
“哦。”方漫舒挑了下眉,將酒杯放下,淡淡的陳述。“我吃飽了。”
季炎烯不是笨蛋,他當然明白方漫舒這句話的意思。垂眸沉思的一會後,他開口說道。“漫漫,我想告訴你,關於四年前的事情。”
四年前——
方漫舒的心震了下,但臉上卻依舊掛着淡淡的笑容。“四年前?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她聲音輕輕的,淡淡的,聽不出任何的波動。
這麼平淡的反應,是完全出乎在季炎烯的意料之外的。而這樣的反應,也當季炎烯心裡的擔憂更加的濃重。
“漫漫……”他喊着方漫舒的名字,目光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方漫舒。
“嗯?”方漫舒微微歪頭,眼中有着疑惑,可臉上,卻依舊保持着笑容。
季炎烯猛然的感到了無力和頹廢。
她已經不在乎了麼……
“四年前,我會提出和你離婚,是因爲……我被人下藥的關係。”季炎烯輕聲的將四年前的事情說出。他的眸色緩緩的變深變暗,凝重的嘴角,蔓延着一陣一陣的苦澀。
“下藥?”方漫舒皺眉。完全聽不懂季炎烯話裡的意思。
“是一種能控制人情感的藥。”
“控制人情感的藥?”方漫舒喃喃的重複,眉頭皺的更緊。
這天底下,會有這樣的搖麼?
方漫舒心裡有些疑惑,也有些不相信。然而,對上季炎烯那雙暗沉而痛楚的眼眸時,她卻無端的就相信了。
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只是我們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可能不相信吧。”輕柔的聲音裡,帶着幾分自嘲的味道。剛剛方漫舒眼裡劃過的疑惑,全都都落入了季炎烯的眼裡。
“也沒什麼不信的。既然都有麻醉藥,毒品,媚藥之類的藥物了,那什麼控制人感情的藥,也就不會奇怪了。”方漫舒語氣很淡,但握着酒杯的手,卻在慢慢的縮緊。“不過,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很想不問的,可是,心裡的那份蠢蠢欲動的念頭,卻怎麼也制止不住。
四年前的變故,她是當事人,總該有權力知道真相吧!
“該怎麼說呢……”季炎烯嘆着氣,目光定定的看着方漫舒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的轉開了視。“當時在馬爾代夫的時候,我突然要你回去。不是因爲工作上的事情,而是我們被人跟蹤了!”
“被人跟蹤?”方漫舒怔住,臉上的笑容,終於散落。
“嗯。”季炎烯點了點頭,但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是皺起了眉頭,似乎在思考着該怎麼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方漫舒。
方漫舒也沒有開口,她在等。等季炎烯給她一個理由。
一直以來,她都以爲,季炎烯會和她提出離婚。是因爲他們之間那些誤會,以及無法跨越的心理阻礙。
可現在,她隱約的知道,事情遠遠不止她想的這麼簡單。這中間,似乎還包含着很多她從來都不知道的東西。
驀然的,血液的流動似乎加快了起來。
方漫舒無法不激動,不管還愛不愛季炎烯,她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而現在,真相即將暴露在她的面前。她怎麼還能做到平靜?
“漫漫,你還記得張晶芬嗎?”沉默良久之後,季炎烯出聲問道。
方漫舒思索了片刻,點頭道。“記得。她曾經找過我。”
“藥,就是她下的。”低沉的聲音,有着太多的憎恨。在這個疏影橫斜的夜晚,聽着,驀然的會讓人心驚。
是她——
方漫舒的腦海裡,回憶起那個妖媚的女人。而同時,她也想起,王媽曾經告訴過她。張晶芬是一個不好惹的人,如果遇上了,就一定要離這個女人遠遠的。
“其實一切都是她設下的局。”幽然的聲音,緩緩的響起,帶着說不出的惱恨。“從她來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在她的控制之內了。”
“什麼意思?”方漫舒皺眉,她聽不懂季炎烯這句話的意思。或者又該說,季炎烯剛纔所說的話,她一句也沒聽明白。
季炎烯重重一嘆,開始敘說。“那個女人,她是故意來家裡見你的。她知道,一旦我知道她出現了,就一定會派人去跟蹤她。而她也故意不掩藏自己的行蹤,跟着我們到馬爾代夫,還故意和我們住同一家酒店,這樣一來……”
“這樣一來,你就會警覺,然後就會讓我先回去,自己一個人去見她。”方漫舒幾乎是一字一字說出口。
她的心突然很冷,因爲她無法去想象和相信,季炎烯單獨在馬爾代夫的那幾天,究竟是怎麼過的!她更加無法相信,一切的悲劇,來源居然是那個妖媚的女人!
被下藥……
所以纔會性情大變……
所以纔會,提出離婚……
握緊酒杯的手,突然顫抖了起來。
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那她狠心選擇離開,只是因爲這樣?
方漫舒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突然間,覺得一切都好荒唐,好可笑。
季炎烯心疼的看着方漫舒蒼白的臉頰,他伸出手,輕輕的握住方漫舒微涼的手。
溫暖的溫度,一點一點的滲透肌膚,讓方漫舒的手,慢慢的暖和了起來。
方漫舒怔怔的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修長手指,握着酒杯的手,越加的用力。手指尖的骨骼,因爲她的用力,而更加的突兀。
手心咯人的骨骼,讓季炎烯皺起了眉。他的手僵硬了下,然後,慢慢的縮回。剛纔方漫舒縮緊手指的舉動,讓他誤以爲,她是在反感自己的舉動。
“漫漫……”略帶落寞的喊出方漫舒的名字,季炎烯的眼神有些孤寂。“會那樣傷害你,是因爲我受到了藥物的控制,那些,都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方漫舒垂下眼眸,低低的應了一聲。
季炎烯像是沒聽到方漫舒的回答,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知道,不管理由是什麼,我對你的傷害都已經造成了。可是,漫漫,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想要和你離婚。雖然你簽了那份協議,雖然我們分開了四年。可是,在我心裡,你還是我……”
聲音,突然的停止。
因爲方漫舒猛然的站起了身。
“漫漫……”季炎烯驚詫,並且慌亂的看着方漫舒。
“我,我吃的太飽,想去走走。”胡亂的想了個理由,方漫舒腳步煩亂的往噴泉那邊走去。
她需要安靜一下,她要好好的去想想,剛纔的那些話。
季炎烯看着她匆忙離開的背影,眼神越來越黯然,表情,也終於變得憂傷了起來。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將它自己的手心上。
他的目光因爲這個盒子,變得有些清亮起來。指尖輕輕的摩擦着盒子,動作輕柔而纏綿,彷彿,裡面放着的是他這輩子最珍惜的東西。
沉默的好久,季炎烯緩緩的將視線投向噴泉邊的纖細身影。安靜的看了好一會兒之後,季炎烯站起身,將盒子握緊,向方漫舒走去。
冬季的夜,本來就很冷。加上在水邊,就更加的覺得清冷。
方漫舒蹲下身,用手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胳膊。將自己的身體,縮緊在黑色的厚外套裡。噴泉撒落的水珠,細細的落在她的頭髮上,臉頰上,衣服上。帶着徹骨的冷意。
“下藥……”方漫舒輕輕的咬着這兩個字,語氣很輕很輕。
此刻的她,好混亂,很多事情,原本已經有了答案的。可現在,卻變得面目全非。那些曾經以爲的事情,突然之間,都顛倒了過來。
分離的背後,居然是一個計劃,一個陰謀。
而她狠心放棄的感情,也不過是別人的險惡用心而已。
這樣的答案,真的很難讓她接受。心痛了四年,努力了四年,似乎都只是一個玩笑而已。
老天啊,是不是我註定就不能得到幸福,所以你纔會這樣的作弄我?
微揚起頭,方漫舒看着暗淡的蒼穹,在心裡大聲的喊着。
“淋了水,會感冒的。”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下一刻,方漫舒被一個輕柔的力量,緩緩拉起,然後,落進了溫暖,熟悉,卻又陌生的懷抱。
方漫舒僵硬住身體,她已經很久沒有和人這麼親密的接觸了。
“沒關係的。”在輕聲說話的同時,方漫舒退開幾步,離開了季炎烯的懷抱。
看着落空的手,季炎烯滿眼的苦澀,他握緊手心裡的盒子,極力的露出笑容。“漫漫,你看,這像不像那年在頂樓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