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只覺得身後隱隱傳來一股陰冷殺氣,千鈞一髮之際向前方45度緊邁一步,即便他的動作動若脫兔,還是渾身一震,後心處傳來涼颼颼的輕微麻痹感。身經百戰的趙鳳聲腦海裡迅速傳遞一個信息:被捅了。
雖然趙鳳聲身上的傷疤數量和逛窯子的次數差不多,但也基本屬於挨砍或者板磚木棍留下的創痕,密密麻麻瞅着比較恐怖,危險係數卻不大,可剛挨的這一刀,讓趙鳳聲覺得和巴格達被子彈射中時的效果相似,勾魂奪命。
趙鳳聲也記不清人生中第幾次面臨如此重的傷情了,八次?九次?好像老天爺挺不待見自己,警戒自己成長道路上鋪滿荊棘,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提醒一下“世路風波險”,趙鳳聲也有些習慣了老天爺給他不時開開惡作劇,風平浪靜的生活甚至都讓他覺得索然無味,只不過這一次是惡作劇還是勾魂索?趙鳳聲憑藉豐富經驗判斷,分析這一刀的力度和受創程度,略帶眩暈的腦袋給出一個答案:恐怕後者居多。
遞出這電光火石這一刀的是位戴着棒球帽的男子,身材中等,剛纔混跡在小痞子中間,一直沉默不語,毫不起眼,礙於戴着帽子的緣故,瞧不出具體容貌,但憑藉半個手臂上的裸露青筋,就可判斷出爆發力異常強悍。沒等他抽出刀進行再一次偷襲,勃然大怒的花臉手中悄然出現一柄匕首,劃出一道詭異圓弧,陽光照射下妖豔無比,以不按常理的運行軌跡,正中行兇者手腕,鮮血噴濺,棒球帽男子瞬間被割斷手筋。
棒球帽男子也是位硬漢,哪怕遭受手筋被挑斷這樣的重創,連哼都沒哼一聲,腮邊的肌肉被他咬成凸起狀。眼見補刀無望,又身受重傷,對方還有個身手強悍的花臉蓄勢待發,棒球帽男子沒有半分猶豫,捂着手腕爆退,拔腿開溜,直接衝進人羣。強大的衝擊力把幾個小痞子撞得離地而起,七扭八歪倒在地上直哼哼,可見棒球帽男子的爆發力和衝擊力都達到常人難以企及的程度。還沒等他跑出三米,就被一記後發先至的凌厲刀刃劃過肩部,出現一個半尺長的口子,緊跟着花臉上演一幕比跆拳道黑帶高手還要誇張的迴旋踢,狠狠砸在行兇男子頭部,將他棒球帽也震落下來。
一系列出手勢若驚雷。
偷襲者頹然倒地,大傢伙終於看清行兇者容貌,三十來歲,長相普通,只有一雙充斥血絲的雙眼,泛起一抹陰毒,眉宇間透着一股悍不畏死的決然之意,憑藉這股對生死淡漠的表情,就可斷定是個不怕死的棘手貨色。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對他沒有印象,包括身受重傷的趙鳳聲。
花臉帶有詢問眼神看了趙鳳聲一眼,趙鳳聲緩緩搖頭,一問一答十分默契,花臉輕輕頜首示意知曉,上前一步,防止兇手再度逃竄,咬着嘴脣飽含怒意問道:“誰派你來的?!”
兇手無辜地聳了聳肩,好像他是一個被冤枉的路人甲,等到花臉上前準備嚴刑拷打,他突然露出獰笑,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撐地,身體猛然前傾,腳底直接踹向花臉膝蓋!
這人也是交手豐富的傢伙,眼見面前俊俏小夥子身手強悍的不像話,根本沒有破釜沉舟的意思,把花臉的膝蓋踹斷,沒有了奔跑能力,他就能逃之夭夭。
小算盤打得不錯,可惜在壓倒性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徒勞。
別看花臉身材單薄像個任人欺凌的主,趙鳳聲卻知道花臉的絕對力量不在自己之下,常年練習蹲牆功,早已經把下盤打磨的穩如磐石。
一腳對一腳。
兩隻鞋底轟然相交!
咔嚓。
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
兇手捂着驟然斷裂的腳踝低聲嘶吼。
花臉剛剛發力過的右腳完全沒有受傷的痕跡,繼續跺地而起,身體騰空,來了個精彩絕倫的下劈腿,直中兇手沒有受傷的另一處腳踝。
兩腿皆斷。
兇手在地上反覆打滾,滿頭大汗。
花臉四平八穩,挺如一杆標槍。
他,依舊是趙瘋子手下最閃亮的妖刀。
對於花臉具體的戰力值,就連亦師亦友的趙鳳聲也無法評估,自從被趙鳳聲傳授國術,這個從小沉默寡言的孩子總是在無人角落偷偷練習,沒有一天偷過懶,比趙鳳聲還要勤奮刻苦。以前幹架的時候,花臉基本沒吃過什麼虧,都是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到最後,即便受傷,也是無關大礙。道上也有人傳言說,手裡握着刀子的花臉,和武雲市天字號打手沐金福都有一戰之力,這個評價,百分之八十熟悉雙方的痞子都認可。
老佛看到趙鳳聲身上鮮血已經彙集一大灘流到地面,驚慌失措道:“花臉,你去開車,趕緊把生子送醫院啊。”
花臉搖了搖頭,低沉道:“我哥傷勢太重,禁不起顛簸,只能等醫生來緊急給他處理傷口和輸血。”
往常一言不合就要喊打喊殺的大剛,此刻卻異常罕見的鎮定,他把白色T恤猛地撕成布條,包紮在趙鳳聲左臂旁邊,阻止血液快速流失,又把外套蓋在臉色已經逐漸變爲蒼白的趙鳳聲身上,掏出電話,撥通120急救中心,沒等那邊語音甜美的女人把開場白說完,大剛淡淡說道:“我兄弟被捅了,傷勢很重,我希望你五分鐘內派救護車趕到廣泰路48號,多少錢我都肯出,只要你幫了我這個忙,我會感激你一輩子。但是如果我兄弟因爲時間問題而搶救無效,你放心,我會拉着你陪他殉葬。”
沒等那邊女人反應過來,大剛掛掉電話,衝着懷裡臉色難看的趙鳳聲遞過去一個兇悍卻又溫柔的詭異笑容,“撐着點,上次欠你的大保健還沒還呢。”
趙鳳聲軟弱無力地眨了眨眼,“太陽島,哥要3P。”
大剛輕笑道:“妹子都給你,哥啥都不要。”
兩個都喜歡自稱“哥”的傢伙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老佛也緩過神,眼見兄弟被偷襲,暴跳如雷,伴隨着經典國罵,一拳砸在毫無還手能力的行兇者臉頰,沒等他進行下一輪狂風驟雨攻擊,就聽見倒在地上的趙鳳聲虛弱喊道:“別弄死,留活口……”
衆人也明白趙鳳聲怕他們攤上事兒,可一股子無名之火總得要宣泄出去,老佛帶着他的幾個小弟,紛紛朝着兇手拳打腳踢,但不約而同避開了要害部位。嚴猛倒沒出手,雙手環胸,目光陰毒望着行兇者被胖揍,不知在想些什麼。
前來收取保護費的小混子們驚得目瞪口呆,那個貿然偷襲的棒球帽男子不過是剛入夥的新人,和他們只是吃過幾次飯,談不上熟悉,瞧見那人把對方大哥捅了個血窟窿,全都不知所措,跑吧,怕被認定是同夥,滿大街被通緝,不跑,也怕對方找自己秋後算賬,怎麼都不太合適。還是領頭青年有點定力,結結巴巴道:“大,大哥們……這個人我……我們不認識啊,能不能讓我們先走……”
花臉眯起眼睛,冷冰冰道:“誰敢跑,卸掉一條腿。”
小混子們噤若寒蟬。
花臉手狠是出了名的,並且從來不打誑語,說到做到,剛纔摧枯拉朽般擊倒兇手還歷歷在目,沒人懷疑這個標準花樣美男的狠毒和他相貌一樣成反比。
老佛和小弟們堪堪停手,這幫常年幹架的傢伙下手又狠又準,棒球帽男子被打的胖頭腫臉,渾身印滿大腳印子,估計送到爹孃旁邊也不認得,老佛揪住行兇男子頭髮,一把拎起,兇狠道:“你他涼地是誰派來的,說!”
行兇男子眼眶被打的已經成爲烏青色,腫的估計連針都插不進去,但鮮血淋漓的嘴邊還是掛起一抹不屑笑容,對老佛的恐嚇並不懼怕。
“啪!”
氣急敗壞的老佛忍受不住這樣無視,大力扇了行兇男子一巴掌,撿起旁邊半截磚,比劃了比劃,呲牙咧嘴道:“你他涼地再不說,老子把你腦漿都給砸出來!”
棒球帽男子冷冷一笑,對老佛的威脅依舊無動於衷。
“老佛,別再那費勁了,這小子應該是不要命的傢伙,報警吧,讓警察來處理。”大剛抱着趙鳳聲安靜說道。
“他涼地,真幾把窩囊。”老佛嘆了口氣,掏出了電話。
大剛對於120報警中心女人的一番說辭好像還真管用,不到五分鐘,救護車的聲音隱隱響徹在耳邊,大剛長出一口氣,對奄奄一息的趙鳳聲輕聲道:“兄弟,再堅持一下,救你命的人來了。”
趙鳳聲現在的臉色已經變成煞白,還好神志還算清醒,有氣無力道:“太陽島,別忘了。”
大剛難看地笑了笑,點上一根菸,塞進趙鳳聲嘴裡,緊緊摟住他。
“哥欠你的都記得呢,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