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蝦肉質乾柴,咬下去口感粗糙,很像是冰凍後許久的過期品,值得一提的是,西北辣椒的炙熱掩蓋了小龍蝦粗劣的本質,湯汁進入口腔後,散發出辛辣麻香,很難禁得住第二隻誘惑。趙鳳聲手腳笨拙地撥開小龍蝦一個又一個硬殼,啤酒卻喝得很少。
所謂旁觀者清,況且忠言逆耳又是出自亮子這位聰明人口中,趙鳳聲一邊吃蝦,一邊思考着他和二妮之間的情感癥結所在,究竟是自己愧對良人,還是二妮脾氣太過火爆?挺好的一場婚禮,怎麼會無疾而終?
思來想去,也道不明一二三來。
“十六的底細查清楚了,她本名叫做韓敏,二十八歲,老家在雍城,現居關中,身份證和戶口全在那邊落戶。她跟雷斯年相識多年,分分合合,聚少離多,倒是跟你和二妮的情況很像。父親韓銀光早年乾的是沒本錢買賣,坑蒙拐騙,好吃懶做,十足的賴漢一個,後來打着商人旗號,在煤炭業剛興起那會,憑藉有貴人扶持,跑到神木和東勝那邊倒騰了幾年煤,積攢出了不菲身家。當煤炭業衰落那陣,賠了一大筆錢,又跑到關中幹起了玻璃廠,現如今是關東最大的玻璃廠商,算是當地知名企業家。她跟雷斯年走到一起,究竟爲了什麼,我覺得沒那麼純粹,想要攀高枝的概率大些,畢竟雷家在整個西北具有強大影響力,抱上這條粗腿,對於注重利弊的韓銀光而言,顯然撞了大運,也符合他們家的一貫作風。”郭海亮喝着啤酒娓娓說道,將父女二人做了總結性概論。
趙鳳聲輕輕哦了一聲,拋開那些略顯小家子氣的兒女情長,詢問道:“十六的家人跟雷斯年有沒有利益往來?”
“這個不清楚,不過韓敏自己有家服裝設計公司,專門服務高端人羣,應該受到雷斯年頗多照顧。據小道消息傳言,雷斯年給韓敏買過一棟豪宅,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韓敏卻很少去那居住,我估計是雷斯年擔心安全性問題,故而很少踏足。從另一方面分析,雷斯年或許真對這位不走尋常路的美女青睞有加。”郭海亮故意賣了一個關子,笑眯眯等待某人上鉤。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知道我正爲了二妮傷心欲絕呢?”趙鳳聲對他可沒什麼藏着掖着,直接甩出了一記白眼。
“車和牌照。”
郭海亮慢條斯理點燃一根菸,停頓片刻,似乎是爲某人口不擇言刁難一下,“兩人的座駕同樣是賓利歐陸GT3,雷斯年是5個8,韓敏是5個6,聽說當年雷斯年競拍車牌時,並不是雷家儲君身份,也沒有坐到雷氏集團總經理寶座,只是雷一重工的副總經理而已。爲了兩個最好的車牌,砸下重金不說,不免得罪了許多同行,惹得雍城富豪們怨聲載道。不過看在老佛爺的面子,倒也沒人去爲了雞毛蒜皮的小事生氣,等到雷斯年榮升太子之位,更沒人敢提憋屈往事。從這一點分析,雷斯年倒是對韓敏情有獨鍾,爲了佳人不惜一切代價,大有烽火戲諸侯的氣魄。而韓敏,成了大衆默認的太子妃。”
“好霸道的小侯爺!”
趙鳳聲讚歎一句,笑了笑,“那老小子不是以穩健和低調著稱嗎?竟然幹出過與千萬人爲敵的蠢事?”
“城府和性格,在三十歲和四十歲時候側重點不同,相同的事情,三十歲會衝冠一怒爲紅顏,四十歲或許就一笑了之。牌照的事,那是老黃曆了,假如你讓雷斯年現現在去選擇,估計會隨便選個車牌扭頭走人,他如今的身份,已經不需要用外物襯托了。生子,在這一點上,你要向他學習,知分寸,懂進退,識大局,顧大體。”郭海亮語重心長說道,聲音壓得很低,害怕隔牆有耳。
趙鳳聲聽完一番良言相勸,揉了一把臉,挑眉道:“你是在勸我收手?”
“只是勸你要分得清輕重緩急。”郭海亮不卑不亢說道。
“我還不到三十歲,瘋還沒瘋夠,你卻要我去做四十歲的隱忍,這跟勸biao子從良有啥區別。再說了,亮子,假如我搖身一變成爲雷斯年,那我還是你認識的趙鳳聲嗎?會拿我當兄弟嗎?”趙鳳聲玩味一笑。
郭海亮長嘆一聲,幹掉杯中冰涼啤酒。
牛娃子一口氣吃掉了二十多個肉串,肚子終於有種幸福的充實感,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張開油膩大嘴笑道:“你們在聊啥呢,咋不吃呢?肉串都涼啦。”
“你吃飽就行,不用管我們。”趙鳳聲報以微笑迴應道。
牛娃子跟奉先很相像,表面來看,都是不諳世事的憨厚人,但奉先經歷坎坷,自己一個人在白山黑水掙扎生活,跟野獸鬥智鬥勇,遭到親戚爲難打壓,能活蹦亂跳熬到二十歲,當然不可能是真傻子,嘴上不說,心裡亮堂,能拎的清誰對他是真是假。
牛娃子就不太一樣,在父親羽翼庇佑下長大,頂多出膀子力氣,砍柴,放羊,割麥子,撞大樹,不用腦子就能幹,可以說沒嘗過人間疾苦,自然不清楚江湖險惡的道理。聰不聰明暫且放到一邊,閱歷幾乎爲零,也就不能跟受盡磨難的傻小子相提並論。
“哥,咱們啥時候去找工作呀?”牛娃子睜大眼睛問道。
他是位孝順孩子,牛老漢指東他不往西,既然阿達叫他出來打工賺錢,那得把工作排到第一位。
“怎麼,想賺錢了?”郭海亮笑道。
“是啊,額還想給家裡蓋幾間大瓦房呢。”牛娃子嘿嘿笑道,完全不遮掩自己的“宏偉志向。”
“你想一個月賺多少錢?”郭海亮被他憨樣逗得好笑。
“三千……吧,多麼?”牛娃子撓着褲襠問道,生怕野心太大,遭到兩位朋友嘲笑。
“那好,咱明天就去上班,爭取今年給你們家蓋好瓦房。”郭海亮舉起酒杯,“祝咱們三人早日得償所願。”
玻璃杯相撞到一起。
酒是同樣的酒,可其中的心願,卻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