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漢雖然已過知天命的年紀,但言談舉止跟二十來歲的愣頭青差不多,喜歡跟小了一輩的趙鳳聲懟來懟去,而且總能佔到上風。
趙鳳聲琢磨自個是不是命犯大爺劫?怎麼總遇到大叔級人物跳出來跟自己作對。
唐宏圖和翟紅興這倆梟雄就不用提了,就連駕鶴西去的錢胖子都下了一個溫柔鄉的套,讓自己不得不甘心去替錢家賣命。看似是陰謀伎倆,實際是擺在桌面上的陽謀,趙鳳聲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硬着頭皮去闖一闖,不能說自己閱歷太淺,只能說錢胖子窺探人心的技巧登峰造極,布了一個令趙鳳聲作繭自縛的局。
相當沒脾氣的趙鳳聲站起身,繞過躺在木牀中呼呼大睡的牛娃子,回到了溫度舒適的窯洞。
亮子正拿着手機發送消息,看到他進來,鄭重說道:“咱們明天去雍城。”
“明天?”趙鳳聲眉頭一挑,四仰八叉躺倒在牀上,翹起二郎腿來回嘚瑟,“幹嘛非要明天去雍城?辦事?還是將落腳地方挪過去?”
“我託了一個朋友,他又找到關中集團公司的副總,在雍城分公司,能給咱們安排比較靠譜的身份。關中集團跟雷一集團有貿易往來,多接觸幾次,或許能夠抓到雷斯年犯罪把柄,經濟案件,刑事案件,只要抓到一個,都可以將他送進牢房,給你老朋友肖貴報仇。”郭海亮詳細說道。
趙鳳聲把玩着隨手順來的核桃,神思恍惚,道:“雷斯年在西北一手遮天,要權有權,要勢有勢,單單的刑事案件,肯定動搖不了他的根基,沒準暴露了行蹤,得不償失。”
“倘若拿到證據,咱們就去京城,所有司法單位,材料全遞交一邊,我就不信雷斯年能夠將觸手伸到天子腳下,壞事做絕也能逍遙法外。”郭海亮正色道。
“難。”
趙鳳聲篤定吐出心中想法,“有錢人的階層我接觸不到,按照雷斯年的身家,肯定不會坐以待斃,找人頂包,栽贓他人,這點伎倆連咱們都懂,他堂堂的雷一集團總經理,能不清楚?”
“如今只有這條路安全並且有效,暫時找不到其它方法。”郭海亮搖頭道,躺倒在趙鳳聲旁邊,蠟黃色的臉龐透露着一抹疲憊。
“辛苦了,亮子。”趙鳳聲拍了拍消瘦了幾分的肩頭,充滿歉意。
想要在西北扳倒雷斯年,無疑是癡人說夢,自己沒有那智商,也沒有那實力,全要靠亮子來出謀劃策。這幾天,郭海亮每天都晚睡早起,查閱雷一集團信息,分析雷斯年動態,無時無刻都在尋求突破口。大腦的超負荷運轉,使得亮子臉色看起來很差,白頭髮都悄悄爬到鬢角,憔悴的快沒了人樣。趙鳳聲也曾提醒他萬事不可強求,找不到好辦法,大不了綠水長流,以後再伺機而動。可亮子說自己沒辦法在西北多待,澳門那邊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自己走了,怕他犯傻,去以命換命,只好多勞累一些,爲兄弟保一份平安。
“明天早晨動身,晚飯別叫我了,我想多睡一會。”郭海亮揉着酸漲的太陽穴,語氣綿軟無力。
“我想在牛角村多住幾天。”趙鳳聲柔聲道。
郭海亮睜開充斥着血絲的雙眼,詢問道:“爲什麼?”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再說報仇的事又不是清明上墳燒紙,不差這三五天。等咱養足了精神,好好跟雷斯年去掰腕子。”趙鳳聲胡亂找了一個合適的藉口。
休息是假,等待雷斯年的女人,纔是他的最終目的。
接近雷一集團的員工,和接近雷斯年的枕邊人,完全是兩種概念,雷斯年哪怕再謹小慎微,估計也會有把柄透露給身邊女人,從那裡下手,成功機率會大大提高。
他之所以不說出實情,就是怕亮子不允許他以身涉險。磚窯那批人,明顯是刀頭舔血的辛辣貨色,亮子身手不行,根本幫不上忙,貿然跟那些人發生衝突,自己或許能夠逃出生天,可再加一個拖油瓶,倆人都得死在這黃土高原上。爲了兄弟,也爲了自己,善意的謊言也許纔是最好的選擇。
“拖拉墨跡,這不像是你的做事風格。”郭海亮似乎察覺到了他的隱瞞,眸子開始逐漸浮現出質疑神色。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都快熬成老頭了,就不能養好了身子骨再行動?我再急,也不能拿你的小命開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義薄雲天,氣衝霄漢。”趙鳳聲堆起標誌性痞笑。
“生子,你知不知道你有個習慣。”郭海亮認真說道。
“啥習慣?噓噓時候喜歡抖幾下嗎?”趙鳳聲隱隱覺得智商變態的兄弟看出了端倪,想要用插科打諢糊弄過去。
“你每次想要隱瞞事情真實情況的時候,都試圖用蹩腳的笑話來矇混過關。小時候是,現在也是,這是烙印在大腦思維裡的東西,改不掉。連大剛那笨蛋都能察覺到,所以我們倆私下聊天的時候,說不怕你吹牛,不怕你黑臉,就怕你回答問題時說些蹩腳的笑話,因爲往往說完以後,你都會去幹非常不靠譜的事情,比如去調查唐宏圖,比如出走省城,比如去巴格達送死。”郭海亮輕嘆道。
“有麼?”趙鳳聲揉揉鼻子,有種被他看透的感覺。
“被識破後,你還會揉鼻子。”郭海亮無奈搖頭道。
“操!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咋覺得跟你們在一起,和光着屁股一樣。”趙鳳聲氣急敗壞道。
“說吧,究竟什麼事讓你留在牛角村。”郭海亮沒理會他的撒潑,繼續追問前因後果。
“等人。”趙鳳聲見到糊弄不過去,終於收斂起荒誕不羈的做派,眨眼道:“雷斯年的女人要來了。”
“哦?”郭海亮先是吃驚,接着神秘一笑,“你好像得喊人家舅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