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八亢這些人,圍繞着盛滿羊肉的大鍋,一口肉,一口酒,享受着西北獨特美食。雖然屋子裡滿滿當當加起來足有六人,但出奇地安靜,除了咳嗽聲和食物咀嚼的聲音,幾乎沒有其他雜音,幾乎能跟訓練有素的士兵相媲美。
名叫泉子的年輕人坐在韋八亢右手位置,負責給老大倒酒和丟骨頭。
這位年輕人長相不像西北人那樣粗獷,眸子狹窄而細長,嘴脣紅潤,十指纖細,包裹在T恤裡的肌肉顯得很結實,很符合當下女性的主流審美。如果想要憑藉顏值去吃軟飯,只要情商處於正常水平,絕對能在女人堆裡混到一輩子衣食無憂。
可長相如同小白臉一樣的傢伙,在甘北一帶卻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煞星,凡是衝鋒陷陣或者跟人掰命,泉子始終衝在前列,喜歡跟人拿刀子硬碰硬,槍法據說也能達到兵王水平,悍不畏死的作風響徹江湖。
西北江湖巨擘黎麻子的死,據傳聞就是泉子動的手,用的是殺傷力聳人聽聞的雙管獵,近距離朝面部扣了五下扳機,將黎麻子的屍體打得爹孃都不認得。先不說身手如何,光是這份石頭一般的心腸,就讓人不寒而慄,號稱韋八爺手下第一悍將。
韋八亢啃掉一塊肋排,隨手將骨頭遞給了旁邊的年輕人,拿起桌上的毛巾,擦掉嘴角和手指油漬,慢悠悠道:“泉子,那批貨,南方佬答應什麼時候給送到?”
“快則三天,慢則一週,現在警察管的很嚴,路上都設卡檢查,他們想要完好無損將貨送到西北,並沒有那麼容易,所以要耐心等待一段時間。”泉子的聲音很輕很細,普通話說的也相當標準。
“把他們往戈壁裡帶,到時候連人帶貨一起吃了。”韋八亢輕飄飄說了一句,像是啃一塊羊骨頭似的微不足道。
“八爺,合適嗎?那幫南方佬跟咱們合作好幾年了,不僅要從他們那裡購買東西,許多貨也需要靠他們出手。貿然將他們得罪,咱們賺錢的路子就會被封死,得不償失吧?”泉子略感訝異道。
泉子看起來是充當韋八亢司機,其實裡裡外外許多事都要由他來操辦,無論是談生意還是瑣碎小事,基本都由泉子一人打理,是韋八亢名副其實的左右手。
“那幫南方佬壓價太狠,不地道,我已經聯繫好了其他買家,路子不愁。”韋八亢用裹挾西北風沙的嗓子答道,聽起來給人極爲不舒服的感覺。
“那中間人孔爺呢?如何跟他交代?”泉子思考了一下,繼續問道,細皮嫩肉的臉蛋充斥強烈的青春印記,誰都無法將他跟崩死黎麻子的兇手聯繫在一起。
“大家是朋友嘛,能體諒的,對不對?”韋八亢依舊是面癱狀的表情,不帶有一絲感情se彩,殺人越貨的齷齪事,被他說成了天經地義。
“我懂了。”泉子點頭道:“八爺,咱們要在這裡休息幾天?假如時間長了的話,等南方佬過來了,我怕騰不開身。”
韋八亢點燃了一根菸,壯碩的身體靠在簡陋木凳,頓了頓,“要等一位財神爺過來,人家想要一隻遊隼,花了大價錢,咱們以後想要繼續在西北活得安穩,必須得由人家幫忙。出門靠朋友嘛,多個朋友多條路,等到咱們以後落難了,或許能靠朋友解決問題。”
“遊隼?啥人會養那東西?”泉子抿了一下嘴角。
遊隼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普通人想要捕捉,或許會害怕法律的懲罰,但這幫人吃的就是這碗飯,別說遊隼,就連藏羚羊都敢殺。泉子好奇的是什麼來頭的大人物,能讓八爺心甘情願地在磚窯裡呆三天。
“條件有點苛刻,必須要遊隼雛鳥。咱們沒有辦法,還要靠獵戶幫忙,說白了,賺的就是一份保鏢的錢。這女人性子野,長得也漂亮,等她來了之後,你們收斂收斂,惹的人家不高興了,大家朋友都沒得做。”韋八亢用拗口的西北口音說到。
女人?
漂亮女人?
其他四人聽到對女性讚美及其吝嗇的八爺說完這番話後,瞳孔散發出炙熱的貪婪神采。誰不清楚韋八爺喜歡玩女人?而且眼界高的離譜。在他們眼中饞的勾魂的娘們,八爺也只不過瞥去幾眼,說一句馬馬虎虎。能叫他親口稱讚一句漂亮,那得是電視裡國色天香的大美女了,荒寂窮困的戈壁灘,養不出那種不可多得的禍水。
只有泉子一人不爲所動,慢條斯理喝着白酒,表情恬淡似水。
“不要打歪主意,不然丟了命就不好了。”韋八亢犀利的眼眸衝屬下挨個掃去一圈,充斥警告意味,“那是侯爺的女人。”
衆人心中分別一凜。
整個西北,除了雷家那位,誰敢當得起一聲侯爺?
咚。
外面突然傳來一下輕聲響動。
“誰?!”韋八亢眸子一眯,扭過頭,衝聲音的來源方向望去。
不等他發話,泉子抽出一把彎刀,雙腿猛然發力,利用恐怖的大腿肌肉,從旁邊的同伴頭上越過,瞬間衝到門口查看情況。
環視一圈,並沒有發現可疑蹤跡,泉子來到屋子後面位置,迅速俯下身,觀察浮土情況,然後踮起腳尖,迅捷而安靜地朝着東南方奔襲。
繞過一處磚窯,看到了用磚頭壘建起來的簡易廁所。
泉子左手反握刀柄,驟然衝進去,看到了一顆增光瓦亮的大光頭。
禿娃子正在幻想着晚上去爬哪家寡婦的牀,脖頸處忽然感受到一陣涼意,戰戰兢兢將視線斜過去,望見了一雙在大西北很少能見到的水靈眼睛,還是長在帶把的男人身上。
禿娃子不敢輕舉妄動,因爲他見過這位長相清秀的年輕人。
從小泉變成如今的泉子,十三歲就跟着韋八亢殺人越貨的兇徒。
“你是誰?”泉子在禿娃子耳邊溫柔問道。
禿娃子感受着對方嘴裡噴出的酒氣,顫抖答道:“泉,泉爺,我是黑老大的兄弟啊。”
“你聽到了什麼?”泉子繼續問道,身體又朝前貼近了一段距離,耳鬢廝磨的狀態,很容易使人誤會一對情侶在打情罵俏。
“啥,啥也沒聽到啊,我就是來上趟廁所。”禿娃子惶恐答道,因爲他十分清楚韋八亢這些人的做派。
“以後不要亂走了,小心尿尿的傢伙被切了喂狗。”泉子收起了彎刀,輕輕在閃着油光的後腦勺拍了幾下。
“我知道了,泉爺。”禿娃子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尿意更加洶涌,可他連尿都不敢尿。
“不用那麼客氣,我哥說了,大家是朋友。”泉子爛漫笑道。
禿娃子用一種尷尬又恐懼的笑容進行迴應。
等到兩人離開,廁所後面閃出一道狹長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