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猛性格較爲陰冷,屬於那種睚眥必報的典型江湖人士,吃了虧,肯定要想方設法扳回一城,本金,利息,一樣都不能少。本以爲趙鳳聲回來,自己大仇有望得報,可沒想找趙瘋子還沒等自己開口就封死了所有可能性,嚴猛混跡江湖久了,自然腦袋靈光,明白那一番話表面是跟張小光閒聊,實際說給自己聽,於是很識相地不再談論報仇話題,悶頭喝酒,鬱悶吃菜。
“老嚴,好久不見了,咱哥倆走一個。”趙鳳聲舉着高腳杯笑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嚴猛即便心裡再不是滋味,也不好意思將肺腑之言擺到桌面上討論誰對誰錯,趙鳳聲幫他叫做情義,不幫叫做本分,良心買賣,全看人家心裡如何權衡。
嚴猛悶悶不樂灌進去一口苦酒,驢臉泛起一股油膩光澤。
“老嚴,我記得你兒子比大剛他兒子大吧?”趙鳳聲幫嚴猛倒滿酒,柔聲說道。
“大兩歲,上小學了。”嚴猛蔫不拉幾答道。
“再等幾年就能禍害小姑娘了,咱們也該頭疼了,記得第一次跟你喝酒,我那會還不到二十,一臉疙瘩豆,腰挎西瓜刀,見誰都敢噴一臉唾沫星子,甭提有多二。轉眼間十來年過去了,一幫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痞子們都成家立業了,哎!真是歲月不饒人。”趙鳳聲唏噓感慨道。
“生子,咱倆這交情,用不着拐彎抹角,想說什麼就說吧。”嚴猛聽出了他話裡有話,喝了口鐵觀音,潤了潤炙熱的喉嚨。
“去年唐宏圖跟我說過一番話,當時感觸不深,等到今天才砸吧出一些滋味,二哥是過來人,說的話未必適用於大多數人,但肯定讓咱們受益匪淺。”趙鳳聲沒等嚴猛答話,摩挲着酒杯,自顧輕聲道:“他說人吶,熬到一定程度,可以與天鬥,可以與地鬥,但唯獨不能與人鬥。光腳的總比穿鞋的多,想跟你玩命的但凡有一個,那就得睡不着覺吃不下飯。老嚴,咱雖然沒熬到二哥那種境界,可也不是當年一窮二白的混小子,有父母,有家人,何必跟一幫年輕人死磕到死。贏了,未必能善了,輸了,更丟人現眼,所以我勸你退一步海闊天空,能忍則忍。”
嚴猛冷哼一聲,攥着玻璃杯的手掌凸起青筋,咬牙道:“吃虧的人又不是你,當然可以大言不慚說着風涼話,十幾萬的生意說沒就沒,我那幫兄弟還被羞辱了一夜,你說這口氣我怎麼能嚥下去,換做是你,兄弟被人揍了,能縮起脖子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去年鬼狼爺手下那個呂刀魁捅了花臉一刀,你不是照樣跑上門去砍了人家三刀出氣?算了,我也想明白了,花臉和大剛是你兄弟,我只不過是一個外人,咱們以後各走各的路,誰他媽也別求誰!”
見到嚴猛翻臉準備走人,大剛豁然起身,拍桌子吼道:“嚴老驢!你特娘貓尿灌多了吧,說啥屁話!生子咋就拿你不當兄弟了,他在省城跟人玩命,全是自己在那跟人幹,叫你去幫過忙麼?!他就怕把咱兄弟坑了,所以一個人抗不下去也得硬抗。啥叫兄弟?明知送死還要把你拉過去墊背,他媽的不叫兄弟,那叫踹你下水!設身處地爲你着想,才他媽叫夠意思!這次亮子回來,還了生子一筆錢,他頭一個就想要拉着你一起幹,爲啥拉你一把?因爲你跟我一塊被雷斯年坑了,他不忍心叫你吃虧,寧肯自己一分錢不要,也先想彌補咱倆損失!操!三十多的人了,天天比娘們心眼還小,想滾就滾,以後別在老子面前晃悠,誰他媽願意待見你似的!”
大剛的話挑破了窗戶紙,讓大驢臉一陣紅一陣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原地異常尷尬。
趙鳳聲拉住嚴猛手腕,拽回原位,給了他一個臺階下,無所謂笑道:“兄弟嘛,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等到嚴猛迴歸原位,趙鳳聲解釋道:“我當初之所以要剁呂帆三刀,是因爲他打算綁架二妮,不把他打怕了,打慫了,他遲早還要衝二妮下手,我可以接受別人威脅我生命安全,但不能接受他威脅我身邊人,這幾刀,必須得砍下去。再說鬼狼爺跟我是生死之交,就算砍了他的手下,道理在我這邊,肖貴也不會找我麻煩。想通了得失利弊,我纔敢拿刀闖到人家老窩,否則我哪敢拿自己性命開玩笑。老嚴,跟那幫年輕人較勁,真犯不上,又不是什麼血海深仇,忍一忍就過去了。他們真要是敢對你家人動手,不用你說話,我第一個把他們平了,妻兒老小,那是咱們心頭肉,誰他媽敢動他們一根頭髮,咱們就跟誰玩命!”
去年鬥康賢房地產公司,鬥唐耀輝團伙,嚴猛都出了大力氣,趙鳳聲是個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實在人,肯定不會將這份恩情置之不理。只不過他信奉大恩不言謝的老話,要麼報恩,要麼閉嘴,叨叨半天有屁用,說破大天也沒給倆甜棗強。
趙鳳聲極少耍嘴皮子功夫,也很少信誓旦旦給出承諾,嚴猛心中一暖,驢臉立刻迴歸原狀,慚愧道:“是當哥的冒失了,我自罰一杯。”
趙鳳聲笑意盈盈舉杯道:“我陪你。”
始終不發一言的張小曼莞爾一笑,瑰麗五官綻放出誘人色彩,晃着杯中紅酒,嫵媚道:“趙鳳聲,一個晚上了,你還沒跟我喝酒呢。”
跟女人打交道向來是趙鳳聲短板,尤其嬌豔如花的禍水尤物,偏偏這位女神還對自己表白過,趙鳳聲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相處,於是始終裝作沒看見,提心吊膽,生怕張小曼使出什麼無法招架的把式。
怕什麼,偏偏來什麼,面對美女的怨言,趙鳳聲訕訕一笑,“喝,咋能不喝呢,就是我這酒量大不如前了,怕喝多了在你們面前出洋相。”
張小曼抿起鮮紅嘴脣,會說話的眸子眨了眨,勾引意味十足,“你不喝多,我怎麼好下手呢?”
趙鳳聲揉了一把通紅老臉,心說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咋經常被美女調戲?
這就是老爺子所說的桃花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