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跟隨一行人來到他認爲的省刑警總隊,到了門口,才發現明晃晃的招牌竟然寫着刑偵局幾個顯眼大字。趙鳳聲撓了撓頭,想着啥時候改了名字?這個地方在他腦海裡有很多稱謂,六扇門,CID,重案組,高級大蓋帽,反正是人生中絕對不能招惹的存在。
走進肅穆又威嚴的大廳,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生理現象,趙鳳聲只覺得冷風刺骨,下意識將衣服裹嚴實了一些。
旁邊的郭林見狀笑道:“聽老人講,這裡以前是一處古戰場,到了六十年代改成廠房,總是鬧出一些陰風習習的傳聞。有人說夜裡見過一身鎧甲的大將軍,有人說時常回蕩起戰馬和戰士的嘶吼,也有人說親眼見過青面獠牙的厲鬼,而且接二連三出現過死亡事故,被機器絞死,被火燒死,開車撞死,什麼狀況都發生過。俗話說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這下可好,弄得廠子里人心惶惶,誰也不敢在這裡多待,一傳十十傳百,後來鬧的人盡皆知,膽小的工人,乾脆生出辭職的想法,尤其是女工人,膽子小,更加提心吊膽,導致有關係的找關係,有門路的拖門路,寧肯少賺工資,也不願意在這鬼地方受罪。”
“前幾年廠子破產,這塊地被國家收回,兇名遠揚的地皮,哪有單位敢接手,最後由我們局長拍了板,說我們刑警連惡人都不怕,還怕什麼惡鬼,於是將辦公大樓定在這裡。說來也奇怪,自從我們搬了進來,從來沒有發生過靈異事件,那些言之鑿鑿的恐怖傳說好像從未出現過,你說奇不奇怪。”
趙鳳聲仔細打量着風水佈局,嘖嘖嘆道:“你們大樓應該有高人指點過,上有仙氣,下有兵馬,前招陽,後至陰,你們這些刑警大都是二三十歲的爺們,心懷正氣,又有一身剛猛,猶如猛獸來潮,什麼陰氣都得被壓制死死的。以前工廠的事故率本來就高,全是重傢伙,喝點酒,操作不當很容易引發世故,哪個工廠沒死過人,大部分是自己嚇唬自己。其實就算是古戰場,也沒什麼大不了,畢竟是幾千年前的歷史,經過時間稀釋,早已經淡薄,所以不用擔心。”
“你懂風水?”郭林驚愕問道。
“小時候沒飯吃,學過一些靠嘴巴填肚子的竅門,其實是糊弄人的假把式,別當真。”趙鳳聲揉了揉鼻子,謙遜說道。
郭林對玄學沒有任何興趣,一笑而過。
兩人來到一處辦公室,郭林原本和煦的臉色漸漸變得嚴肅,操作起電腦,開始進行例行公事。趙鳳聲做筆錄的經驗相當豐富,表面很識相地有問必答,將車禍那天的情節和盤托出,順便把今天抓住鄧青五的情節一併交代。
一問一答,很快昨晚詢問筆錄,趙鳳聲按完手印,拿紙巾擦拭着印泥,笑道:“我這輩子按過幾十次手印了,這次算是最痛快的,平時挑挑揀揀,非得要個好評才肯罷休,咱是過命的交情,就不爲難你了,給面兒吧?”
“那謝謝了,可惜今晚還要加班審訊鄧青五,要不然請你宵夜了,改天吧,到時候不醉不休。”郭林整理着文件,認真說道。
對於敢跟毒梟玩命的人,他發自心底敬佩,況且趙鳳聲不是來自警隊,根本沒必要去截擊毒梟,沒理由,更沒責任,大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趙鳳聲偏偏義無反顧地踩下油門,將生死置之度外,所以這句話說的情真意切,不摻雜絲毫水分。
“哈哈,行,只要有酒喝,隨叫隨到。”趙鳳聲豪爽笑道。
“鄧青五吐出的修哥,我倒是有所耳聞,聽說是一位撈偏門的行家,幾年前的一宗重傷害案件和他有關,我們警隊也一直在找他,但是這人很狡猾,反偵察意識很強,始終一無所獲,假如有什麼線索,你及時通知我們,不要擅自行動,避免他會對你造成人身傷害。”郭林一板一眼說道。
“好嘞,沒問題。”趙鳳聲痛快答應道,卻將後面那句好意自動過濾。
走完程序,趙鳳聲順便問道張新海在不在局裡,想去跟副大隊長加深感情,順便辦點私事,蹭點好煙好酒好茶。可郭林說張局昨天趕去京城開會,得三天以後才能回來,趙鳳聲只能作罷,快速離開令他望而生畏的地方。
叼着菸捲,漫步在林蔭大道,趙鳳聲面容漸漸冷冽。
他對修哥倒沒什麼想法,一個做着人命買賣的江湖人而已,既沒宿怨,又無恩仇,甚至連面都沒照過,談不上有多麼痛恨。想要揪出幹掉小胖子的主謀,也不是眼下需要擺平的問題,隨便用腦子分析一下,就能得知是翟紅興在買兇殺人。
目前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按照姜可嵐的計劃,幫她慢慢圖謀紅興,到時即便搬不到翟紅興,也得讓他無暇分身去覬覦泰亨。等到錢宗望駕鶴西去,錢天瑜坐穩董事局主席寶座,自己也算功德圓滿,能夠不留遺憾地離開省城,去做一些爺們該乾的事情。
要麼不做,要麼做到最好,趙鳳聲其實跟他老子趙立軍一樣,性格里充斥着固執與死板,還有種不服輸的倔強。
當年老子趙立軍憑藉一腔熱血,率領一個連守住了槍林彈雨的陣地,十四天,補給被切斷,彈藥不足,一百多條人命,自己被炮彈炸成了殘疾,這就是那場戰役所付出的代價。可趙鳳聲從未聽過父親抱怨過,沒有一次提及後悔穿上軍裝,沒有後悔向着國旗宣誓,沒有後悔扛起尖刀連的重擔。
現在兒子趙鳳聲爲了幾句諾言,死死守護着他跟陳蟄熊的君子盟約,沒有時間,只重結局,哪怕敵人一手遮天,他也要完成男人跟男人之間的約定。
父子倆,殊途同歸。
一諾千金。
一諾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