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揪出沈亮,趙鳳聲沒奢望能夠一網打盡。敢摸泰亨這頭老虎的屁股,最起碼是同量級的對手,心智出衆的妖人比比皆是,僅憑小魚小蝦能夠扯出幕後黑手?癡人說夢而已。其實他只是希望清除掉泰亨內部毒瘤,做到防範於未然,攘外必先安內是老祖宗的古訓,趙鳳聲明白這道理。
眼前的形勢雲波詭譎,趙鳳聲這時就像是抹黑過河,天曉得下一腳會踩到什麼玩意兒,深溝,水草,尖銳的石子,水蛇,這些東西都能給他人身帶來危害。沈亮頂多算是細柔的水草,稍微用力就能掙脫束縛,順便還能把對方連根拔起。阿春這條水蛇已經咬了自己一口,傷痕歷歷在目,可如果遇到兇猛殘暴的鱷魚怎麼辦?等死麼?
趙鳳聲爲了安危着想,跟秦衝分別後,單獨找了一趟張新海,兩人約到省廳不遠處的廣場見面。趙鳳聲剛鑽進車內,就把類似於竊聽儀器的物證交給了對方手中,並且把投毒案的始末一併告知。
張新海仔細查看着證物,帶有質問口氣說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爲什麼現在才找我。難道是怕我跟投毒案嫌疑人蛇鼠一窩,聯合起來對付你和泰亨?”
“領導,看您這話說的,我咋能懷疑到您的頭上,那不是看您前一段時間太累了嘛,連喝酒的功夫都沒有,我哪還敢麻煩您吶。作爲憂國憂民的人民公僕,您的職責是守衛全省城人民的財產安全,怎麼能叫您光爲我一個人操心,擔當不起啊。我這叫舍小家,爲大義,再苦再難也要自己扛着,領導,咱的境界還可以不?沒給您拖後腿吧。”趙鳳聲嬉皮笑臉說道。
“油嘴滑舌。”張新海收好東西,斜了他一眼,“過幾天我要出差,遇到什麼突發事件,直接找郭林彙報,你們倆一起抓捕過毒梟,應該很熟悉吧?”
“哦,還算熟悉。”趙鳳聲一想到那位直爽熱血的年輕幹警,還挺親切,雖說兩人壓根沒說過幾句話,但共同經歷過生死考驗,打磨出了超乎尋常的革命友誼,不存在生疏感。
“泰亨是省裡重點企業,錢宗望又是我的老班長,不管於公於私,我都應當給予照顧。你這人有能力,也有頭腦,就是辦事欠缺火候,最好把江湖逞勇鬥狠那一套放一放,以後遇到什麼事,先要跟警方打聲招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對你和泰亨都有好處。”張新海苦口婆心勸道。
“領導,我是痞子,哪能跟君子掛鉤,字字誅心了吧?”趙鳳聲揉着鼻子好笑道。
“何爲君子,何爲小人,我比你能分得清楚。”張新海發動汽車,頗爲不耐煩道:“沒別的事了趕緊走人,我還得去指揮一個緊急任務。”
“好嘞,馬上滾蛋!”趙鳳聲笑吟吟下車。
等到汽車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內,趙鳳聲換了一張異常冷靜的面孔。
陳蟄熊不在身邊,還真有些孤軍奮戰的感覺,秦沖和陳瑞這倆左右手雖說目前挺靠譜,但人心隔肚皮,生性謹慎的趙鳳聲不敢把賭注全壓上去。整個省城數來數去,好像也只有張新海能夠算得上是盟友,前提是別踩了法律那根涇渭分明的界線,一個痞子一個警察竟然能勾肩搭背喊聲同志,仔細想想,還挺可笑。
趙鳳聲攔下一輛出租車,回到了居住的小區。
保安戒備森嚴,道路一塵不染,植被綠嫩蔥翠,跟沈亮的居住條件比起來天壤之別,簡直像是跨過了一個時代。
趙鳳聲初次領略富人階層的冰山一角,感觸良多,坐在花園裡長凳上面默默抽了兩根菸,想一想兄弟,想一想朋友,想一想戀人,想一想家人,總結前半生的得失,雖然依舊混的一無是處,但好在有那麼多人對他掏心掏肺,趙鳳聲是個容易滿足的傢伙,想一陣,笑一陣,心緒漸漸歸於寧靜。
回到臨時小窩,趙鳳聲準備要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又覺得投毒案的結果很重要,還是給當事人錢天瑜說一下比較妥當。
摁下門鈴,房間內傳出一聲慘叫。
趙鳳聲習慣了大小姐作風,見怪不怪,琢磨這丫頭又在看恐怖片。
果不其然,等到房門打開,光着腳丫的錢天瑜一溜小跑衝回閨房,躲進被子裡瑟瑟發抖,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播放着吐出猩紅長舌的恐怖畫面,素來畏懼鬼神的趙鳳聲進入房間後,不由自主打了一個激靈。
“膽子小還看恐怖片?自己嚇唬自己有意思麼,這種片子有啥好看的?”趙鳳聲實在搞不懂大小姐興趣愛好,皺着臉問道。
“因爲刺激啊。”錢天瑜矇住腦袋,只露出一雙漆黑眸子,話語裡有種理所當然的味道。
趙鳳聲相當無語。
“你以後按門鈴前,能不能提前給我發條短信,讓我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啊,天天跟夜遊神一樣神神道道,嚇死人啦!我告訴你啊,本人患有心律不齊和抑鬱症,在這麼下去遲早被你折磨成瘋婆子,到時候,看我爸怎麼找你算賬!”錢天瑜嘟着小嘴埋怨道。
“你,抑鬱?”趙鳳聲瞪圓眼珠子問道。
“買不到好看的衣服,我的情緒就會陷入惶恐不安,這難道不是抑鬱症的症狀嗎?”錢天瑜哼哼道。
“照你這麼說,我還患有狂躁症呢,吃不飽了就想揍人,咱倆應該算是同病相憐了。”趙鳳聲雙手插兜無賴道。
“你這位病人大半夜過來敲門,到底有什麼事需要本小姐批奏?”錢天瑜狡黠笑道。
趙鳳聲剛要開口,錢天瑜的手機突然響起,再度受到驚嚇的大小姐腹誹幾句,怒氣衝衝接了電話。
一分鐘之後。
手機從纖纖玉手中猛然掉落。
錢天瑜臉色慘白,失魂落魄道:“我……我爸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