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不再是十年前一言不合就跟人拔刀相向的趙瘋子,經過社會淬鍊,早已磨去了一些年少輕狂的棱角。雖然在大學裡薰染的時間不長,但懂得哪些東西稱作底線,處事風格慢慢學會循規蹈矩,發怒之前,首先會考慮戴在頭上一個叫做法律的緊箍咒。
再說受錢宗望相邀,自己同意在泰亨任職,剛報到第一天就和女同事發生衝突,那不是明擺着給錢大財主架難堪?趙鳳聲談不上長袖善舞,但跟唐宏圖和錢宗望這類老怪物接觸多了,總能感悟些知人論世的膚淺道理,清楚有些事該忍還是得忍。所以即便歐陽若琪咄咄逼人,趙鳳聲還是選擇委曲求全,掏出大把銀子息事寧人,退一步海闊天空。
可當歐陽若琪得寸進尺要到一萬五,趙鳳聲摟不住火了。
他娘咧!自己就算不要臉的祖師爺了,沒想到在白領金領裡也能碰到旗鼓相當的對手,這娘們道行不比自己淺啊!
但面對一位女性,趙鳳聲又不能祭出對付痞子們那一套快刀斬亂麻的狠辣手腕,強壓住火氣,皺眉道:“美女,只不過不小心踩到鞋上而已,張口要一萬五千塊?金‘腳’大仙啊?八國聯軍搶圓明園的時候也沒這麼過分吧?”
聽到土包子出言不遜,歐陽若琪不算精緻但極其妖嬈的五官瞬間彰顯出不滿神色,二指將手包挑到身後,一臉厭煩道:“後悔了不行?沒聽過反悔是女人的特權嗎?我的鞋因爲你的踩踏,變成了不能穿的殘次品,不僅要賠償物品本身價值,還要彌補心靈帶來的遺憾,專業術語叫做精神損失費,懂嗎?”
“女人的特權就是撒潑耍賴外加敲詐?”
趙鳳聲抖了抖躍躍欲試的手指,按捺住想要暴走的衝動,轉眼間,心平氣和說道:“你既然反悔,那我也反悔,別說一萬,現在一分錢都不想賠。”
趙鳳聲實在不想跟女人慪氣,這時候倒挺懷念罵街女王三妮,假如那丫頭在場,自己還用陷入跟女人講道理的兩難境地?一番脣槍舌戰下來,絕對能將對方氣的躺在地上直抽抽。
吊兒郎當的模樣,顯然引起了泰亨員工的憤慨,旁邊一位相貌猥瑣的男同事站出來說道:“喂,小夥子,既然有錯在先,該賠就得賠,假如報警鬧到派出所那裡,經過鑑定,你賠償的數額沒準比一萬五還要多,認了吧。”
歐陽若琪衝着“仗義執言”的男同事飄過去一個媚眼,後者挑眉一笑,頗有點姦夫**的味道。
趙鳳聲仍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想報警?報吧。哪怕法院判我陪你十萬,那我也認了,想要紅口白牙從我這裡敲詐一萬五?對不起,沒那個門。”
“敲詐?你說誰敲詐?!”
歐陽若琪怒氣衝衝從手包裡掏出電話,指着對方鼻子尖叫道:“你不僅要賠償我的損失費,我還要告你誹謗,看你在監獄裡還敢不敢胡亂咬人!”
“誹謗罪,散佈的必須是捏造的虛假的事實,如果散佈的是客觀存在的事實,雖然有損於他人人格名譽,但不構成誹謗罪,而叫做名譽侵權,屬於治安違法行爲,不會蹲監獄,而是去警察叔叔那裡接受思想教育。”
趙鳳聲躲開了顫顫巍巍的手指,“沒文化挺可怕,沒文化的潑婦更可怕,看來是該給你普及點法律知識了,要不然以後被你老公掃地出門,分手費都拿不到。”
惡言如刀。
對待一位貪婪無恥的女人,憋了一肚子悶氣的趙鳳聲終於吹響了反擊號角。
反正自己被定義成厚顏無恥的土包子,乾脆再卑鄙下流一點。
“你!”
歐陽若琪瞪起雙眼,怒不可遏道:“自己說出的話,要負責任!這麼多手機把你所有行爲錄了下來,錢我也不要了,今天非把你弄進監獄!”
“負責?”趙鳳聲好笑道:“不就是把一雙新鞋變成破鞋了嗎?我可沒興趣對破鞋負責。”
一語雙關,歐陽若琪幾乎到了抓狂的邊緣。
“吵什麼呢?亂哄哄的成何體統?!”
一個渾厚的男聲從人羣中傳出。
身材瘦小,其貌不揚,最引人矚目的就是寬大的黑框眼鏡,幾乎遮住了半張臉。
正是趙鳳聲想要尋找的沈大民。
泰亨員工突然換成討好巴結的臉龐,齊刷刷低着腦袋喊了句“沈總”。
雖然沈大民在錢宗望的身邊始終扮演着打雜小廝角色,可在泰亨集團內部,沈大民的地位絕對不像他長相那麼寒酸。
礙於總經理一職由錢宗望兼任,大權獨攬,身爲常務副總經理的沈大民,自然而然成爲了權勢滔天的總管大太監。常務副總經理的職責範圍很廣,日常的運營管理,公司組織結構,任免部門經理和提拔中層管理,處理各部門日常事務,只要錢宗望不在泰亨,一切決議全部以沈大民馬首是瞻。
沈大民的處事方式和他的打扮一樣古板,很像老一輩人的作風,平日裡不苟言笑,對待下屬以殘酷而鐵血著稱,任何事做得不對,沈大總管輕則開口訓斥,重則辭退回家,冷血的不近人情。
泰亨內部流傳着一句話:錢老闆好惹,沈判官難纏。
其中對沈大民暗含的敬畏和懼怕,不言而喻。
歐陽若琪見到二把手親臨現場,似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樹,可憐兮兮解釋道:“沈總,這個外面的人跑到咱們泰亨鬧事,還把我的鞋踩壞了,我讓他賠,他不僅不講理,還惡語傷人,同事們看不過去,想要報警,這才鬧成一團。沈總,這不能怪我們啊,實在是這個傢伙太可氣了!”
沈大民推了推黑框眼鏡,朝人羣中掃了一圈,冷冷問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