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雲市,桃園街。
老街西邊新開了一家飯店,叫做桃園酒樓,佔地面積一千平方米左右,總共分爲上下兩層。開業不到兩個月,生意好得出奇,每當夜幕降臨,許多車輛像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樣,準時趕到酒店門口,從幾萬塊的國產車到上百萬的進口豪車,應有盡有,和小型車展有的一拼。由於酒店停車場位置有限,佔不到車位的車主,索性將車停在人行道或者機動車道,爲交警們的福利添磚加瓦。
來到酒店消費的人羣,基本以描龍畫鳳的社會閒散人員爲主,大金鍊子,運動裝,B版愛馬仕豆豆鞋,腦袋再來個鬢角剃光的大背頭,這就是新一代痞子標配了。跟趙鳳聲那個時代痞子相比,在審美上堪稱一對難兄難弟。
桃園酒樓之所以門庭若市,是因爲這家飯店的老闆來頭極大,經過小馬莊一戰,進一步鞏固江湖大哥地位的大剛,名聲大噪的花臉,還有神龍見首不見尾新大佬的枕邊人,崔亞卿。
三人聯手,新入行的痞子們哪個不得來燒香拜佛?就算店裡飯菜做得比屎還難吃,也得露出吃到人蔘果一般的甘甜笑容,原因無他,怕觸了大哥們的黴頭,斷了前程不提,還得被揍得胖頭腫臉。
二樓208包間,煙霧繚繞,濃郁縹緲,像是進入到某個不知名的妖精洞府,眼神差點的,連旁邊的人都瞧不清楚對方長啥樣。有位黝黑的漢子從盤子裡想夾塊紅繞肉,到嘴邊才發現是姜塊,罵罵咧咧嘟囔一句他涼地,悻悻然丟掉筷子。
大剛坐在主座,撇着大腿,一手夾着香菸猛chou,一手摸着從典當行贖回來的拴狗式大金鍊子,一張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醜臉堆滿陰沉。
“剛子,來,走一個。”老佛吃不着到嘴的肥肉,端起酒杯想慰藉肚裡的酒蟲。
“喝你妹的喝!老子今天很不爽,別幾把找我。”大剛猛地將菸頭彈到地面瓷磚上,躥出一溜火星子。
老佛習慣了他這鳥樣,腹誹道愛喝不喝,自己將酒盅美酒一口悶掉。
“咋了,靳大老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眼睛一睜就賺個幾千塊,咋還弄了一肚子火氣,是不是昨天去太陽島又中標了?”嚴猛大驢臉扯出一抹怪笑,瞧着比牛頭馬面還瘮人。
“我中你娘個腿!老子嫖了你親妹妹才中標。”
大剛斜眼罵了一句,拍着桌子咚咚作響,“話說在前面,這酒樓的利潤,有三成是歸在生子名下,我只是負責看門。以後誰也別想來這裡白吃白喝,我自己喝瓶礦泉水都得他孃的掏兩塊錢出來,誰要想打飯店的主意,別怪我大剛翻臉比脫褲子還快!”
“你開槍速度,比脫褲子速度也差不了多少。”嚴猛陰陽怪氣笑道,諷刺着某人桃園街火槍手綽號。
“兄弟歸兄弟,買賣是買賣。生子臨走前,給我扔了一筆啓動資金,二妮和花臉各掏了三十萬,他們每人佔三成,其餘一成是我當經理的管理費。今天這頓,咱也學習外國人的AA制,一人二百,別耍賴啊,誰耍賴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先把錢放到桌上!”
大剛衝着在座衆人吆五喝六,從手包掏出兩張鮮豔的老人頭。
“剛子,有這必要?就算生子在場,也得請哥幾個搓一頓吧?我那洗腳房開張時,你們還在我那白吃白喝了一頓,我那會可沒找你們收過錢。”大剛的跋扈作風,讓把錢看得比命還重的老佛怨聲載道。
“**媳婦的!你還有臉提那事?!你要不說,我還忘記秋後算賬了。生子在你店裡還捱了一刀呢,差點把小命丟了。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這賬咋算?!”大剛板起臉,怒氣衝衝道。
“當我放了個屁。”老佛急忙認慫。不論是單挑還是小弟人數,他都處於劣勢,牆頭草的名號可不是憑空而來,很好認清眼前形勢。
坐在一旁喝悶酒的花臉輕聲說道:“剛哥,算了,弟兄們聚在一起不容易,今天的錢我來掏。”
大剛沉聲道:“花臉,這不是錢的事!”
花臉輕輕一笑,像是經過精雕細刻的五官風情無限,“我哥從不在乎錢,他反覆跟我說過,錢乃身外之物,兄弟們不能因爲錢而傷了情分。”
“那個臭小子……”
大剛搓了搓兇態畢露的醜臉,嘆氣道:“哎!~生子不在,睡個仙女也沒滋沒味,守着飯店也吃不好喝不好,害的我這幾天都瘦了十來斤。那小子也不知去哪賣命了,招呼也不打就玩起了消失,跟幾年前一個吊樣,總得給咱們報一聲平安吧?幾十天了,電話停機,微信也不上,二妮都去公安局報失蹤了,就這也摸不到人,是死是活你給個信啊!”
花臉用力擠壓着蝴蝶刀刀柄,反覆摩挲,導致指尖泛起蒼白,他表情沉重地望了望大門,糾結片刻,低聲說道:“我知道我哥在哪。”
大剛眼睛瞬間一瞪,“真的假的?!”
花臉盯着桌上趙鳳聲最愛吃的油燜大蝦,慢條斯理道:“我有個兄弟在省城那邊上大學,他今天在朋友圈發了一個視頻,是運動會標槍比賽,雖然視頻模糊不清,可動作形態都和我哥十分相似。我問過他,視頻裡的那人什麼來頭和拍攝時間,他說是政法學院的學生,今天下午剛拍的,如果猜的不錯,我哥應該就藏在省城的大學裡。”
“草!我說這小子找不到人,去當大學生了?”大剛目瞪口呆,隨後一把撲向花臉,“把手機拿過來給我看看!”
“哈哈!就是那臭小子!化成灰我都能認得出來!錯不了。”大剛和趙鳳聲光屁股長大,僅僅看了一秒就斷定視頻裡的傢伙是他的發小。
“走!去省城抓他去!”大剛急匆匆離開座椅,眉飛色舞喊道。
“剛哥。”
花臉輕蹙眉頭道:“我哥不願意告訴咱們他的去向,肯定在辦一件大事,咱們現在大張旗鼓地去找人,會不會破壞了他的計劃?”
“那咱們偷偷摸摸的去唄。”大剛查清了好兄弟下落,迫不及待想見他一面,至於以什麼方式會面,倒是無關緊要。
“我覺得先讓那小弟聯繫上他,以免壞了我哥的事。”花臉頭腦清晰,可不會像大剛一樣魯莽。
“行,那你趕緊辦!別讓那小子又跑遠了。”大剛心情大好,舉起酒瓶狂灌一大口。
花臉點點頭,撥出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