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跟隨阿游來到了他的老巢米寨,聽名字,本以爲是一處風景秀麗的魚米之鄉,不料還沒落腳,就見到路邊蹲了許多老人,一個個骨瘦嶙峋,眼神空洞,似乎命不久矣。
隨着汽車停下,老人們爭相涌來,有的行動不便,甚至四肢並用,連滾帶爬圍滿了汽車,紛紛舉起雙手,向車內的索要着什麼東西。
阿遊將軍眉頭一皺,對他的警衛隊長喊道:“這幫老煙鬼!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壽年,去把他們趕走!”
名叫壽年的年輕衛隊長點點頭,動作矯健下車,伸出鋼頭軍靴,踹飛了一位距離最近的老人,緊跟着又用手抓起一位老人,丟到了草叢,最後拔出手槍,上膛,來回瞄準,尋找誰是下一個倒黴蛋。
按理說他的舉動足夠震懾,稍微有點腦子的傢伙,就知道倉皇逃竄,可這些老人無動於衷,繼續舉着雙手,嘴裡唸叨着乞討之類的話語。
砰!
曾壽年扣動扳機,打出一槍,正中一位老者眉心。
殺人之後,曾壽年繼續繃着臉,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再次尋找獵物。
見到這人心腸如此狠毒,趙鳳聲的爛好人作風蠢蠢欲動,按捺不住說道:“將軍,這些老人是誰?爲什麼要跪在地上乞討?”
“普通的莊稼漢而已,年輕時吸食鴉片,到老了都這幅德行。有兒女的還好,能夠一日三餐混個溫飽,家裡沒有親人的,只能活活餓死。其實對於他們來說,死了比活着更爲解脫,最起碼不用天天忍受毒癮的折磨。”阿遊不冷不熱解釋道。
“那爲什麼不給他們糧食呢?養活這些老人,好像用不了多少財物,每天一個饅頭一碗粥,足夠他們活下去了。”趙鳳聲皺眉道。
阿遊將軍摘掉白手套,拍打着馬靴上的灰塵,古怪一笑,“現在物資短缺,士兵們都還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養活他們?參謀長,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按照火帥的指示,轄區內漫山遍野種的都是罌粟,糧食比毒品都金貴。我如果從士兵的嘴裡摳出來糧食給他們吃,你想過後果嗎?老人吃飽了,頂多給我說一句謝謝,可士兵們吃不飽,會拿槍頂住我腦袋的。”
趙鳳聲被噎的說不出話,假如阿遊說的是實情,那他的做法並沒有錯誤,百姓造反,總比當兵的造反要好。只是在太平盛世呆久了,無法接受這種殘暴手段。
“少帥,參謀長,前面汽車過不去了,咱們就下車步行吧。”阿遊伸手示意,轉而對窗外說道:“對了,壽年,咱們參謀長是菩薩心腸,人就不要再殺了,丟到樹叢裡就好。”
曾壽年答應一聲,用拳打腳踢開闢了一條通道,趙鳳聲聽着不絕於耳的哀嚎,面色越來越沉。
安常勝初次走馬上任,換上了新軍裝,由於還沒有正式下達任命,軍銜也就空着。可這髒辮和軍裝的搭配,怎麼看怎麼彆扭,滑稽大於英武。
安常勝低聲笑道:“我父親昨天寫了一幅字,其中有慈不掌兵這句話,他說是聽你口中提起的,怎麼?一轉眼,參謀長就忘的一乾二淨?”
趙鳳聲冷聲道:“不慈和殘忍是兩碼事,對百姓濫殺無辜,如何獲取人心?一條人命,阿遊或許不在乎,但是傳到寨子裡,百姓們會又怕又怒,真要到了有選擇性那一天,你猜猜他們會怎麼樣?”
安常勝恍然大悟道:“非常有道理,看來父親找你來當參謀長,是一次正確選擇。”
“你父親叫你來這裡,想取而代之還是監視?”趙鳳聲悄聲問道,火帥說攘外必先安內,安是怎麼個安法?兩人並沒有協商過。
“向阿遊將軍學習本事。”安常勝笑眯眯答道。
學你奶奶個腿!
趙鳳聲暗罵一句,心說父子倆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玩意。
來到寨門,發現是用石塊砌成的牆壁,看着相當堅固,崗樓和下面分別有士兵把守。寨門前還有一道深溝,只有一道木橋鏈接,幾挺重機槍從牆壁石塊中伸出,形成了火力交叉點。
“少帥,參謀長,你們看看我這寨門如何?”阿遊將軍頗爲自豪說道。
“寨子位於高處,道路狹窄,易守難攻,如果不動用炮彈和飛機,很難攻破這道防禦。”趙鳳聲如實說道。
“哈哈,炮彈和飛機,政府軍可不敢用,寨子裡有許多百姓,隨便炸傷一個,國際輿論足夠他們焦頭爛額。前些年整治毒品的時候,政府軍也曾經打過我這的主意,可一到寨門,屁都沒放,二話不說扭頭就走,他們怕誤傷村民,更怕捱打。所以說整個金三角的寨子論及安全性,我這裡絕對能數一數二了。”阿遊得意笑道:“走,再帶你們看看裡面。”
踏入寨門,無數道視線投來,百姓們停住動作,眼神中有畏懼有懼怕有崇拜,阿遊就像是巡視地盤的土皇帝,邁着最囂張的步伐,盡情享受着權力帶來的愉悅。
村民大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十幾歲的孩子,看着也就八九歲的骨架。村民們幾乎沒有鞋穿,幾片樹葉,幾根草繩,隨便綁在一起敷衍了事,衣服也是好多年前的舊款,補成了乞丐裝,造型跟奴隸沒什麼兩樣。
趙鳳聲以爲生活在寨子的百姓,跟國內山溝溝差不了多少,頂多衣服少點,吃肉有限,沒想到天差地別,二十一世紀了,竟然還有這樣貧窮的角落。
“你的勝算又加了一成。”趙鳳聲望着前面耀武揚威的阿遊,小聲說道。
“你說錯了。”
安常勝信心滿滿笑道:“我本來就有十成的把握,需要再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