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地某處港口。
陽光姣好。
趙鳳聲仔細呼吸着夾雜海鮮味的氣息,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滿臉陶醉,“終於逃出來了,連空氣都是自由的。”
“我怎麼沒聞到自由的味道。”郭海亮掩住口鼻,望着旁邊經過的貨車,“全是臭魚爛蝦味。”
“你境界太低,需要看書補修爲了。”趙鳳聲指着遠處一處農家院,“先不急着回去,睡一覺養養神,一夜沒怎麼睡,腦子都有點痛。”
在陳加安等人遇到警察那一刻,趙鳳聲幾人就從寶家後門溜了出來,並非像猜測那樣尋找船隻偷渡,而是徑直奔向警局。
整個澳門,只有那裡纔是最安全的庇護所。
事情在郭海亮掌握之中,趙鳳聲三人因滯留時間過長,遣送回國,代價就是罰款三萬另加五年不得入境。
用非常手段躲過了鄭家瘋狂報復。
郭海亮這招金蟬脫殼,無愧於李爺爺那句美譽:大智近妖。
莊園的菜餚很地道,幾人又心情大好,所以胃口奇佳,胡吃海塞一頓,各自回房休息。
趙鳳聲躺到牀上,翹起二郎腿,用手機播放着《紅燈記》,一邊聽一邊哼哼:臨行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赳赳,鳩山設宴和我交朋友,千杯萬盞會應酬…
郭海亮對於他的特殊愛好,早就習以爲常,笑道:“好久沒聽你哼京劇了,還真有些懷念。”
“咱嗓子給力吧?”
趙鳳聲挑起眉毛,驕傲笑道:“要是我爸媽狠點心,把我早早丟進戲班子裡,哪用得着跟人拼命過日子,本來是一代名角的底子,哎!~可惜了。”
“說你胖你就喘,真是不害臊。”郭海亮笑着搖了搖頭,“大剛發來信息,問咱們什麼時候回武雲,他好擺下宴席接風洗塵。”
“桃花宴?”趙鳳聲眼睛一亮。
“不清楚,或許是吧。”或許從小體弱多病的緣故,郭海亮對男女之事並不怎麼熱衷。
“那貨別的本事沒有,拉皮條絕對是一把好手。這麼好的本事,不能白瞎了,改明咱弄一武雲最豪華的夜總會,他去當龜公,保證賺的盆滿鉢滿。”趙鳳聲描繪着明天的宏偉藍圖。
“最豪華的夜總會?啓動資金呢?我這可是沒什麼錢了,還要養家餬口,要幹你們倆幹吧。”郭海亮甩了他一眼。
趙鳳聲從懷裡掏出一張支票,激動地親了一口,手指彈彈邊角,咧嘴笑道:“鄭和森給的酬金,一個億,開個夜總會,足夠了吧?”
“那不是錢。”郭海亮突然神情嚴肅,正色道:“而是催命符。”
“催命符?”趙鳳聲茫然道:“你嚇唬我呢?”
“現金支票只能到開戶行領取,並且付款人會收到提示,這張支票開戶行是半島銀行,也就是說,你必須持身份證到澳門去領,而且鄭和森會收到取錢的提示。你覺得…這不是催命符是什麼?”郭海亮搖頭道。
“媽的!”
趙鳳聲終於聽懂了兄弟意思,從牀上跳起,咒罵道:“老子冒着生命危險跟張烈虎玩命,結果就受到了一張擦屁股用的破紙?!還有沒有天理了!有沒有王法了!”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如果跟鄭和森翻臉之前把錢取出,他也不會爲了這些錢而爲難你,事已至此,就當花錢買教訓吧。”郭海亮寬慰道。
“奶奶的!老子一輩子也賺不到一個億啊!”趙鳳聲哀嚎躺倒,用力過大導致胯骨疼痛,抽搐加上難過,面部肌肉糾結成一團亂麻。
趙鳳聲當初爲了幾十塊去搶礦,爲了高額的報酬去巴格達,又爲了百萬的債務跑到省城當保鏢,小半輩子光爲錢忙活了。如今一筆橫財不翼而飛,心疼的不能叫滴血了,而是噴血。
郭海亮輕聲道:“想開點,錢沒了可以賺,不就一個億,努努力就到手了。”
“努努力?你給我努一個看看。我給你算筆賬,就算去當高級鴨子,一天三千塊,一個月九萬,一年一百零八萬。一個億,我得做多少年?九十一年啊!我今年三十歲,要想賺回來,起碼要幹到一百二十歲,你見過穿着尿布溼接客的老爺爺嗎?先別說我能不能活那麼久,我他媽有那麼好的腎麼!不行,我得去把錢取出來,死了都認了!”趙鳳聲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走。
郭海亮被他弄的哭笑不得,也沒去阻攔,而是漫不經心說道:“你現在禁止入境,想要取這筆錢,先過了警察那一關,否則等到五年以後吧。”
趙鳳聲愣在原地,臉色變幻莫測,原本悽風苦雨,現在又換成了陽光明媚,連滾帶爬來到郭海亮牀邊,揉着對方大腿,諂媚笑道:“亮哥,我知道你能耐大,在澳門翻雲覆雨。要不這樣,我把支票寄過去,你找個值得信賴的朋友,叫他幫忙把錢取出來。當然,咱也不能叫人家白忙活,百分之三的提點,可以吧?”
“我可不想害了人家。”
郭海亮立刻拒絕,將那雙殷勤手掌從大腿挪開,“按照李爺爺的說法,這是命,得認。你命裡就是幾百萬的小財,再折騰也無濟於事,就算鋌而走險弄到幾千萬,也會命抗不住財,遭遇滅頂之災。省省吧,你不是常說小富即安嗎?泰亨百分之二的股份,夠你衣食無憂了。”
“我那會兒窮的叮噹響,當然想着小富即安,可咱是有夢想有抱負的人,小富到手了,當然要想着大富大貴,他媽這麼多錢打了水漂,失去了讓小燕雀當富二代的機會,我這當爹的太不夠格了。”趙鳳聲捂住臉痛苦倒在牀尾。
“別拿孩子說事,我知道羅弦月給小燕雀留了一大筆成長基金,足夠他揮霍一輩子。你現在撒潑打滾,無非是想讓我找人幫你取錢,別做夢了,又沒睡着呢。”郭海亮露出一副老奸巨猾的笑容。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別那麼聰明行不行!”趙鳳聲一躍而起,乾打雷不下雨,臉上哪有哭泣過的痕跡。
“從你脫褲子的快慢,我都能猜出是便秘還是拉稀。”郭海亮不屑笑道。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吶…”趙鳳聲唏噓感慨着人生感言,爬回自己牀上。
郭海亮輕聲說道:“經過了這麼多大風大浪,我就想安穩些,龍蝦鮑魚是生活,饅頭稀飯也是生活。以後咱們走路要踏實,不能再蹚爛泥地,都是有家有室的頂樑柱了,平安纔是福氣。”
趙鳳聲懶得理他,用矇住矇頭來抗議。
“喂,不會真生氣了吧?”郭海亮敲打着牀板問道。
趙鳳聲動也不動。
“三十歲的幼稚男孩,夢裡去找你那一個億吧。”郭海亮笑了笑,隨手關了燈。
好不容易離開澳門,脫離了魔爪,郭海亮身心俱疲,一覺足足睡了九個小時。
等他睜開眼,看到了花臉那張不輸於女人的嬌媚臉龐。
“這覺睡的真舒服。”郭海亮打了一個哈欠,望向旁邊牀鋪,發現空無一人,郭海亮納悶道:“趙鳳聲呢?該不會一大早就去找女人了吧?”
“我哥好像走了。”花臉擔憂道:“我過來時開着門,他的牀是空的。”
“走?去哪?”郭海亮揉着眼眶問道,滿腦子都是剛睡醒後的暈沉。
花臉欲言又止,爲難道:“在來澳門之前,他本來要去金三角,聽說你出了事,這才取消了行程。既然把你救了出來,或許…他應該去履行自己的承諾了。”
金三角?
承諾?
郭海亮甩了甩腦袋,來驅趕走恍惚狀態,沉聲道:“你仔細給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至於兩人之間有過什麼約定,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是臨行前,我哥見過老領導一面。聽我嫂子說,他哥欠老領導的人情,必須要還給人家,之所以不辭而別,十有八九是去還賬了。”花臉抿起嘴脣說道。
“這個瘋子!”
郭海亮狠狠捶了一下牀板,憤怒吼道:“他知不知道金三角是什麼地方?!拖家帶口的人了,還要跑到那裡送命!而且不帶咱們一起去!簡直不把咱們當兄弟!”
花臉雙手抓緊膝蓋,嗓音低沉道:“奉先傷成那樣,命都差點沒了,我哥不會再讓咱們犯險了。”
郭海亮沉思幾秒,苦笑道:“是啊,那地方滿街都是槍炮,再能打又能怎樣,能擋住子彈嗎?他趙瘋子藝高人膽大,是從巴格達走出的猛人,自然看不上咱們這羣拖後腿的傢伙。”
抱怨中,透出一股醋溜溜的酸味。
花臉認真道:“亮哥,咱們是回家還是去金三角?”
“去金三角幹嘛,讓人家分心啊?”
郭海亮冷笑一下,望了一眼遙遠的北方,“回家吧,那小子福大命大,死不了,幫他照顧好老婆孩子,纔是他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