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因爲老佛爺的壽誕臨近,張燈結綵,熱火朝天,每個雷家人臉上都掛有喜氣,嬸子大娘喊得熱乎,不管是否出自真心實意,起碼禮數週全。
民間做壽,七十爲大壽,八十爲上壽,九十爲老壽,百歲爲期頤,每逢整數,家人都要盛大慶祝。因爲孔子活了七十三,孟子活了八十四,國人認爲這兩個歲數是“坎兒”,所以更要隆重慶祝,達到驅災避禍的目的。
一天之後,老佛爺即將過七十九大壽,距離上壽僅差一年。
普通百姓遇到老人家的喜事,都要盛大操辦,更何況是財大氣粗的雷家,由於有些賓朋過壽那天無法到場,所以提前送來壽禮,老宅庭院擺滿了壽桃,壽麪,以及帶有壽字的糕點,布匹寫滿吉祥話的“壽帳”掛在兩側,“貴壽無極”,“蓬島春藹”,“壽域開祥”,全是一等一的壽語。
按理說女性過壽,不應該出現“貴壽無極”這等字眼,可老佛爺一人托起了整個雷家,功高蓋世,比起男人地位還要尊崇,有人送來這樣的壽帳,也就不再稀奇。
雷音竹正在幫母親挑選合適的衣服,牀上擺了滿滿一排,全是上等絲綢做好的成衣,五顏六色,端莊氣派,雷音竹拿起一件紅色帶花的衣服,往母親身上試了試,笑道:“換來換去,還是覺得紅色好,喜慶,紫色跟藍色小氣了些,不適合過壽那天穿。小云,你覺得呢?”
寧黛雲啃着香甜微澀的柿子,點頭道:“大姨最有眼光啦,簡直能並肩巴黎設計師,您要是在家覺得無聊,咱倆合夥開一家服裝店,專門做私人訂製,貼上本小姐親自設計的雷家標籤,絕對能火的一塌糊塗。”
“鬼丫頭,嘴比那柿子都甜。不愧是雷家得人,就你機靈,繞來繞去,把你姥姥都繞下水了,貼雷家標籤?整個一大家子人,都得爲你做廣告了,你不得富到流油啊。”雖說雷音竹青燈素袍幾十年,可生在雷家,長在雷家,做生意的門路卻不生疏,腦子稍微一轉,就能分析出寧黛雲打的什麼主意。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咱們雷家在西北這麼有名,幹嘛不拿來用啊,能換成錢,才叫品牌剩餘價值,換不成錢,屁都不是,姥姥,你說我講的對嗎?”寧黛雲嘟起鮮紅欲滴的嘴巴,扮了一個鬼臉。
老佛爺正在翻看壽冊,聽到寧黛雲詢問,笑着答道:“鬼丫頭說的沒錯,不管是正大光明,還是偷奸耍滑,想用雷家的名聲去賺錢,我都不攔着,前提是不能砸了自己招牌。想當初,雷家祖宗挑着扁擔賣貨,黃瓜是最脆的,鞋底是最結實的,吃穿用度,隨便挑出一樣,都是西北最能拿得出手的貨物。這名聲,就是靠着一蔬一菜賺來的,如今後代憑名聲賺錢,那是祖宗積累的陰德,不丟人。”
寧黛雲得意一笑,腮邊浮起兩朵雲霞。
“媽,當初您可沒這麼慣着我們,怎麼到了鳳聲跟小云這裡,您就變成慈祥姥姥了?不公平吧?”雷音竹裝作惱怒說道。
自從回到雷家,雷音竹心底的怨氣就一點一點消弭,再怎麼說兩人也是母女,家和才能萬事興。
“這不是老規矩嘛,兒子不親孫子親。”老佛爺笑意盈盈說道。
“這件怎麼樣?”雷音竹拿起選好的衣服,遞到了老人家面前。
“哎!我真不願意過壽,麻煩大傢伙忙裡忙外,鋪張浪費,不值當。再說這一份禮,就是一份情,放進屋裡,都不是自己的,到時候都得還吶。”老佛爺合起壽冊輕嘆道,對衣服倒沒什麼興趣。
“您要是不過壽,我跟斯年他們可就落個不孝的罪名了,多少人得戳我們脊樑骨。爲了我們,您也得麻煩麻煩,先把衣服挑好了,明天開開心心跟他們照面。”雷音竹再次將衣服往母親身上比劃。
“就這件吧。”老佛爺擡起眉頭,朝寧黛雲問道:“鳳聲呢?跟他聯繫上沒有?”
寧黛雲跺腳道:“這個不靠譜的表哥,我打了八百個電話,他還是不開機!舅舅說他從醫院溜走以後,就找不到人了,估計是回了老家,要麼就是散心去了。”
老佛爺落寞哦了一聲,然後長嘆一口氣,低聲道:“一股腦跟他說出全部實情,確實殘酷了些,按照我的想法,由你大姨出面,將事情一點一滴慢慢倒出去,鳳聲才能接納。可斯年說時間不等人,重病還需猛藥攻,既然連心理都調整不好,怎麼能擔當大任?我覺得斯年有道理,就同意了他的做法,沒想到弄巧成拙,人都找不到了。”
雷音竹皺眉道:“要不然叫斯年聯繫他的朋友?看看是否回到了武雲。”
“他的性子跟惜梅一樣,倔的像頭驢,如果想走,誰都攔不住,如果想留,誰都趕不走。這些東西,還得由他慢慢消化,咱們誰都沒辦法,再說公司一大堆事需要處理,不要再讓斯年分心了。”老佛爺憂心忡忡道。
“姥姥,要不要把我那素未謀面的小嫂子接過來?有了嬌滴滴的小媳婦當成誘餌,不信嘴饞的表哥還不露面。”寧黛雲眼珠滴溜溜轉,終於想到一個自認爲不錯的主意。
老佛爺白了她一眼,冷聲道:“你這叫綁架和脅迫,鳳聲即便來了,也得把咱們恨死,鬼丫頭,以後別老往歪門邪道琢磨,女孩子得有女孩子模樣,女紅禮數,你都練好了?”
您老不是也沒女人樣嗎?
秀過一次花?
彈過一次琴?
穿盔戴甲跟一幫男人鬥了半輩子,還說我。
寧黛雲可不敢當面吐槽,嘀咕幾句,悻悻然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