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天瑜拎着大包小包回到病房,看到趙鳳聲呆滯的像是中了邪,伸出白皙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擔心問道:“你沒事吧?”
趙鳳聲咧了下嘴角,表面在笑,裡面卻滲着一股苦澀意味。
“難道雷斯年給你施展什麼邪術了?”
錢天瑜將東西丟到一邊,湊到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龐對面,距離僅僅一拳之隔,剛一離近,就聞到了菸草跟荷爾蒙摻雜在一起的味道。
錢天瑜許久沒跟男人如此近距離接觸,稍稍有些不適應,她膚色本來就白,這一羞澀,導致臉頰白裡透紅,十分誘人。錢天瑜平靜一下心態,扭捏說道:“如果需要報警,就請眨右眼,如果需要通知醫生,就請眨左眼,屁事沒有,那就說句話啊!”
淡淡的香味直撲口鼻,趙鳳聲收斂起思緒,瞳孔終於恢復焦距,往後撤出一些,雙手枕住頭部,輕聲說道:“假如有一天,發現地球是方的,太陽不會發光發熱,你會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呀。”
錢天瑜雙手支撐在他身體旁邊,腰部下陷,臀部翹起,用膝蓋往前爬了一步,動作狂野,就像是一隻發情小母貓,頑皮笑道:“只要不影響到我的生活,太陽是黑是白,無所謂。看來雷斯年是跟你討論宇宙奧秘了,說到了哪裡?天體力學還是量子宇宙學?估計他是個門外漢,這樣荒誕的問題也要去討論,好差勁。”
趙鳳聲平靜說道:“那如果我搖身一變,成爲了泰亨董事會主席呢?”
這次輪到錢天瑜變成了傻大姐模樣,張大櫻桃小嘴,呆了半天,像是一尊泥塑。
望到趙鳳聲視線裡的凝重,錢天瑜纔打着磕絆說道:“我……寧願相信地球是方的。”
趙鳳聲五味雜陳笑了笑。
“不會是真的吧?雷斯年叫你去做泰亨的掌門人?拜託,你別嚇我好不好,那咱們倆豈不是成了對手?你又瞭解了我所有部署,這仗該怎麼打?”錢天瑜跌坐到牀腳,恍惚失神。
她清楚趙鳳聲的脾性,敢這麼說出口,十有八九是真的,原本是志同道合的同志,沒想到突然變爲敵人,三觀崩塌的不亞於趙鳳聲。錢天瑜捏了一把大腿,疼!
趙鳳聲平淡問道:“你父親在世的時候,有沒有跟你提過雷家?”
錢天瑜皺起精心修飾過的柳眉,輕輕搖頭。
“雷斯年說,你們家不止跟雷家簽訂了一份商業秘密合約,還有一門親事的君子之約,前一份約定了泰亨股份歸屬,三年後,你拿走百分之五十一,雷家拿走百分之四十九,泰亨還姓錢,只不過股東從幾位變成了一位。這件事,只有你父親的律師瞭解,你去打聽打聽,假如屬實,也是一件好事,不用再涉險跟雷家翻臉了。”趙鳳聲儘量使語氣變得有說服力,柔和而安寧。
“你的意思是,雷家只是暫時將泰亨保管,等到三年後……會還給我?”錢天瑜抓緊褲腳,傻傻問道。
趙鳳聲用力點頭。
“不行……我腦子有些亂,你再說一遍。”錢天瑜捂住飽滿的額頭,揉了幾下,突然又擡起頭,一臉錯愕問道:“那後一份的君子之約是什麼意思?”
女人的八卦是天賦技能,無關年紀,無關事情的輕重緩急,只要觸碰到那一根弦,非要弄個明白。
趙鳳聲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錢天瑜不知該哭還是笑。
處心積慮設計好的復仇計劃,變成鏡花水月夢一場,求而不得的男人,又變成了父母之約的未婚夫,這樣的反差,實在讓錢天瑜不知所措。
“那……你準備怎麼辦呢?”錢天瑜看似問的很隨意,心裡卻七上八下。
畢竟,她只是一個骨子裡傳統的小女人,在父親羽翼呵護中長大,表面的大膽,掩蓋不住內心的羞澀,想知道答案,又怕趙鳳聲拒絕,所以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不知道。”趙鳳聲苦笑道:“我自己那一攤都沒捋明白。”
錢天瑜不再去問,怕扎心。
人生起起伏伏,跌跌撞撞,如意難,順心難,即便不用爲了錢去委屈物質生活,可也很難達到圓滿。事事如意,萬事亨通,這些都是過節時的吉祥話,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快意到如此境界?還不是顛沛流離、忍辱偷生。
兩人都不再說話,一個坐在牀腳,一個躺在牀頭,各自盤算着心事,試圖接納這已然天翻地覆的世界。
臨近黃昏,陳蟄熊到訪,察覺到房間裡尷尬的氛圍,問了幾句,趙鳳聲一五一十將真相抖出,陳蟄熊默默抽着煙,不知在想着什麼。
三人因爲雷家的關係,從萬林來到西北,瞎忙活一場,結果泰亨的歸屬依舊攥在錢家手中。各人心思不同,卻會發出同樣的感慨,感慨錢宗望的臨終手腕,感慨雷家的搭救之恩,感慨命運捉弄於人。
錢天瑜懷着忐忑的心情,給父親私人律師打去電話,起初,律師還推三阻四,似乎想熬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才揭曉答案。無奈錢天瑜很強硬,一再逼問,律師無奈之下,終於鬆了口,得到的消息,跟雷斯年所說的一字不差,三年之後,泰亨物歸原主,錢家的繼承人會拿到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仇,是沒法報了,接下來只需等待。
第二天一早,牌照5個8的賓利準時出現在醫院大門。
雷斯年坐在車裡等候,給趙鳳聲打去電話,發現關機,雷斯年只好親自去接人,結果來到病房之後,敲了半天也無人應答,雷斯年等的焦急,叫護士把門打開,只看到一張空落落的牀。
雷斯年突然浮現一股不詳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