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叔一個山裡老漢,去龍蛇混雜的雍城裡跟米大爺玩命?那不是老虎嘴裡拔牙,找死嘛?
趙鳳聲驚訝着牛老漢吃了多少羊肉,力氣怎麼這麼大?一邊在那苦口婆心進行勸說,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摁住了要去城裡尋娃的牛老漢,但條件就是明天必須弄清楚牛娃子動向,否則的話,就不單單是去雍城那麼簡單了,趙鳳聲也得連帶着遭殃,缺胳膊斷腿倒不至於,大煙袋鍋子在腦袋開個瓢啥的,相信處在暴怒中的牛老漢還是能狠得下去心。
趙鳳聲來到窯洞,手裡端着剛熱好的餅子,夫妻倆眼睜睜看着他,趙鳳聲臉皮突然有些發燙。不光弄丟了黑哥無數人夢寐以求的鐵飯碗,讓黑嫂上不了班,甚至生命還遭到了威脅,如此大的變故,揍他一頓都不過分,但夫妻倆醜話都沒說過一句,反而安慰他不要太介意,趙鳳聲不怕受皮肉之苦,可最怕這種春風細雨的軟乎勁,揉着鼻子,小聲道:“委屈一下吧,這裡鳥都不肯拉屎,大搓一頓不現實,等那邊有消息了,我再帶你們去吃好的。”
“趙鳳聲這名字挺好的,誰給你取的?”有着西北大學碩士生學歷的黑嫂一把抓起餅子,咬下一大口。
二百斤的身材,五官也沒有多出衆,即便放開形象地狼吞虎嚥,在趙鳳聲眼裡,黑嫂身上卻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書卷氣,很知性,很賢良。
看似脫口而出的閒聊,實際是爲了避免自己尷尬,不計較,不功利,不市儈,一個女人格局能達到如此地步,趙鳳聲這輩子真沒遇到幾個,所以黑嫂的形象跟氣質,一開始在腦海裡形成了兩種畫面,然後漸漸吻合。
趙鳳聲慢條斯理啃着餅子,答道:“我爺爺取得。”
“老人家一定很有文化吧?”黑嫂大口咀嚼着又乾又硬的食物,神色沒有一點厭嫌,但也沒有刻意表現出來的津津有味。
“老人家打了一輩子的仗,學都沒上過幾天,哪裡有啥文化,估計是兒子娶了西北飛來的金鳳凰,於是賜了一個鳳字,至於鳳聲還是鳳生,當時我爺爺年紀大了,腦子經常糊塗,所以就連我那老子都不清楚。鄰居住着一位有大能耐的爺爺,執意說我爺爺取的是聲字,所以就這麼一直叫下來了。”趙鳳聲搖頭笑道。
“富貴和鳳聲都挺好,吉祥盈門。”黑嫂善意笑道。
往常的趙鳳聲能夠吹牛吹到對方懷疑人生,可現在的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默默咬着餅子,眼神在自己鞋尖打轉。
發麪做成的食物,感覺有些沉重。
晚上九點鐘的牛角村,大部分的人們已經休息,幾百裡之外的雍城,卻燈火通明,宣告着這座城市正在迸發無限活力。
雷氏集團大樓。
總經理辦公室。
雷斯年端着一瓶樂加維林1995年限量版威士忌,坐在辦公桌上,望着燈光絢爛的夜景,眼眸深邃。
作爲千億集團的舵手,雷斯年爲了保持清醒頭腦,所以很少飲酒,交際應酬時也只是點到即止,絕不會使自己在不可控制的狀態下做出錯誤決策。良好的自律性,優秀的決斷力,敏銳的嗅覺,這是雷斯年能夠坐在這間辦公室的資本,並非憑藉裙帶關係強行上位。一個集團,達到千億規模,已經不是任人唯親的中小型私企了,老佛爺深知總經理的重要性,能夠力壓旁系將雷斯年扶上位,而且沒人敢跳出來說三道四,已經間接證明雷斯年個人能力。
雷斯年極少喝酒,但不代表他不喜歡喝酒,尤其酷愛口感濃烈的威士忌,不需要醒酒,開瓶後直接引用,能夠完全品味到來自歐洲的原汁原味,酒液入喉,麥芽香味和灼燒感充斥着味蕾和口腔,不像紅酒甘甜,也不像白酒辛辣,能夠喚醒深埋在理智中的熱血。
雷斯年喝的很豪爽,每次擡起酒瓶,至少一兩酒液倒進口中,喝了半瓶,才慢悠悠說道:“想要看一座城市發不發達,就要看生活在這座城市裡面的人睡眠時間,越是晚睡,證明經濟指數和其它指標處於領先水平,這跟年輕人追求在大城市生根發芽存在因果關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新鮮血液的涌入,會給城市帶來財富和夢想,同樣也會滋生出野心和慾望,當一座城市野心和慾望佔據了主導地位,就會變得戰火連天,接着滿目瘡痍,能夠在這張肉搏戰中存活下來的,全是勝利者。”
傾聽者只有一人,同窗孟祥偉,如同牛嚼牡丹一樣糟蹋着奧比昂酒莊出產的精品,孟祥偉笑容古怪道:“勝利者身份各有不同,有士兵,有將軍,有廚子,有護士,人人都爭着搶着往上爬,真正的勝利者,恐怕只有那一小撮人吧。”
“你的心態,正是那一大羣逐利者。”
雷斯年放下酒瓶,雙手撐在辦公桌上,活動着痠疼的頸椎,輕聲道:“對於你來說,勝利者就是踩着屍山血海達到功成名就,而大部分的人,只是想在這場戰役中活着。立場不同,角度不同,所圖謀的結果也就天差地別。”
“哈哈,斯年你的境界,有幾人能達到,我這輩子就想着賺錢泡妞,有大把的銀子,女人才會心甘情願脫衣服,至於你說的理想和追求,我壓根沒想過。”孟祥偉毫不遮掩地吐露着自己內心想法。
“爭名逐利,也得有尺度和底線,涉及到道德,頂多是良心難安,可一旦涉及到法律,那就是身敗名裂的下場。”
雷斯年轉過身,望着陪伴他十年寒窗的同學,認真說道:“你跟劉志淵之間的貓膩,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