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區的一家報社前。
一個穿着汗衫,頭髮微卷的男人正蹲坐在黃包車前,似乎正在等活兒。
他看上去十分憨厚,脖子上搭着一條汗巾,不時拿起來擦擦額頭汗水。
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皮膚微黃,似乎並沒有黃包車伕那麼黝黑粗糙。
“這狗日的天,還沒有晌午就這麼熱!看來以後要換個身份了,真是遭罪!”捲毛喃喃嘀咕道。
就在這時,有兩個拉着黃包車的靠了過來,他們搖頭晃腦得看了眼捲毛,惡聲惡氣地說道。
“喂,你小子越界了,這兒是我們哥倆的點,趕緊滾遠點!”
“混蛋,你讓誰滾?”捲毛眼底閃過一抹狠光怒喝道。
“怎麼着?不服氣是嗎?想練練?”
“你們……”
被眼前這兩個滿口黃牙,粗陋不堪的傢伙叫板,捲毛有點憤憤,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和任務,不得不將這口惡氣嚥進去,俯身低頭去拉黃包車。
“行,算你們狠,我走!”
砰!
然而就在他剛剛低頭的瞬間,腦後傳來呼呼風聲。
根本來不及躲閃,他就被一擊打倒在地,隨後根本沒有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兩個男人就迅猛撲上來控制住他。
擰胳膊、卸下巴、戴手銬,一氣呵成!
“你的事兒露了,乖乖跟我們走一趟吧!”
汗衫男人滿臉驚懼。
……
炮局衚衕東邊的一條老街。
這條街雖然年代久遠,但周圍人口十分密集,生活設施也頗爲齊全。
有理髮鋪子、澡堂子,有裁縫店和郵局,有瀰漫菜葉子和魚腥味的簡陋菜場,有大大小小的飯館,還有一家規模不小的當鋪。
一家專門賣炸醬麪的麪館裡。
兩個身穿短衫,光着膀子的大漢正在吃麪,呲溜呲溜的聲音是此起彼伏,不時還拿起個白玉般的蒜瓣嚼兩口。
嗯,真香!
“來了您內,大爺裡邊兒請~”
伴着夥計的招呼,一個容貌清秀的男人走了進來,揮手要了碗麪。
只是還沒有等他坐穩屁股,剛纔還在埋頭吃麪的兩個男人,忽然間站了起來。
左邊的伸手從後面一把死死卡住他脖子,估計再用點力氣,能把這傢伙的脖子給勒斷。
右邊的則將其雙手緊緊扣住,然後從腰間拿出個老銅手銬。
咔嚓兩聲,將其給死死銬了起來。
“你……”
沒給對方多說話的機會,負責卡脖子的手一縮,簡單粗暴地卸下他的下巴,然後一人一邊,拎起來就往外走去。
在這裡吃飯的食客們看到這幕後,都微微愣住,瞪大了眼睛,但沒誰敢嚷嚷。
這明擺着是官爺辦事,只能看,不能說!
……
華語區內一條繁華街道。
一個留着短髮,身材微胖,嘴角有顆黑痣的男人,在一家古玩店內駐足,指着櫥櫃裡的茶壺問道:“老闆,您這個紫砂壺怎麼賣的?”
“這位先生,一瞧您就是個懂行的。這個紫砂壺也是正兒八經的好東西,宮裡流出來的,您要是喜歡的話,價錢好說。”古玩店老闆笑吟吟地回話。
“是嗎?拿出來看看!”
黑痣男似乎頗爲意動,剛想要討價還價的時候,突然感覺腰間被個硬邦邦的東西頂住,耳邊同時傳來一道冷漠的聲音。
“別動,再動打死你!”
“我……”
嘴邊剛冒出這個字,黑痣男的手臂就傳來一陣劇痛,已經被人給反擰過去,緊接着就是戴手銬,摘下巴。
“老老實實跟我們走一趟吧!”
古玩店老闆目瞪口呆地看着黑痣男就這樣被帶走,呆如木雞,過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嘴裡一個勁唸叨“謝天謝地!佛祖保佑!”
爲啥,因爲這幫當差的還好沒把他也抓起來,那這鋪子裡的東西可就不保了!
……
同一時間,一家銀行門前。
這家銀行叫做富友,是北平城中一家頗具規模的銀行,打清朝起就是開錢莊的,也算是經歷過風風雨雨,能留下來真是不容易。
由於地理位置頗佳,平常在這裡存錢的人不少,可謂是業務繁忙。
在銀行對面的馬路牙子上,從四合院走出來的那個身穿西裝革履的男人,此時正坐在板凳上擦鞋。
他手裡雖然說拿着一張報紙,但雙眼卻是滴溜溜盯着銀行方向。
“大嫂,您經常在這裡擦鞋嗎?”西裝男嘩啦着收起報紙隨口問道。
“對啊,我就一直在這裡擦鞋!”
擦鞋的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她扎着頭髮,穿着樸素,正在熟練的打着鞋油,擦拭着皮鞋。
“在這裡擦鞋應該比別的地方賺得多吧,這裡畢竟挨着銀行,來來往往的人都很體面,對吧?”西裝男很會聊天,話頭兒接得賊溜兒。
“嗯,您說得……!”婦女咧嘴一笑。
砰!
就在擦鞋的大嫂話剛說了一半,只見正和自己聊着的西裝男就被人直接掀翻在地,整個人摔在在冰冷的地面上,神情顯得頗爲痛苦。
戴手銬!卸下巴!固定流程,這是楚牧峰特別交代過的!
“起來,跟我們走一趟!”
憤憤的西裝男很快就被帶走,留下是滿臉錯愕的擦鞋大嫂。
……
與此同時,炮局衚衕北邊一座寺廟。
這座寺廟不算大,畢竟在北平城中要是沒點歷史底蘊的話,像是這樣的小廟都會被市政府以這樣那樣的理由拆了。
這座寺廟還能夠生存,只有一個原因,因爲這裡是某個大家族在供奉着香火。
即便是無人問津,這裡都是衣食無憂。
從四合院走出的那個尖嘴猴腮的傢伙,此時此刻就在這座寺廟裡面,陪着個年紀輕輕的小和尚閒聊。
“施主,你真想出家爲僧嗎?”小和尚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眼前這個瘦猴男人,已經來三次了。
每次過來,他都會找自己聊天,天南海北的閒聊不說,有意無意間還流露出一種想要出家的想法。
今天也不例外。
但這事小和尚可不能做主,師父不在家,他怎敢自作主張?
“對,我就是想要出家爲僧,我聽說這裡不是樑家在供奉香火嗎?怎麼?難道說我要出家爲僧,還得樑家人點頭同意嗎?”瘦猴男人略帶幾分疑惑問道。
可他話音剛落,就被幾個衝進來的人給直接撲倒在地,然後就被反扣着戴上了手銬,嘴巴也被一拳打脫下巴,嗚嗚說不出話來。
“嘿嘿,想當和尚,去牢裡當吧!”
小和尚驚恐地瞧着瘦猴男人被拖走,一個勁地念叨阿彌陀佛!
……
文苑齋。
這裡就是趙傑輝要來傳遞情報的地方,正如楚牧峰先前推測的那樣,賣藥海報就是他們確認聯繫的方式。
當趙傑輝在規定的時間和規定的地點貼出海報後,只要見到佩戴圓形胸章的海報,那麼就是同意見面。
如果是菱形胸章,就是暫時不要見面!
作爲一家經營文房四寶的商鋪,文苑齋在這條街上的生意並不能算是多好,甚至可以說是入不敷出。
但有意思的是,作爲這家鋪子的老闆,史料錢卻根本沒有要關了轉行的想法,依然堅持開着,用他的話說,不幹這行不知道幹啥。
史料錢和周圍街坊的關係只能算是擡頭不見低頭見,見面之後點點頭,僅此而已,要問有沒有交情深的,沒有!
史料錢是個喜歡穿着大馬褂,戴着一副圓眼鏡,留着中分頭,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人,永遠都是一副笑眯眯地面容,讓人見了不會生厭。
“先生,請問您要買點什麼東西?”
當趙傑輝走進文苑齋時,這裡還有兩個客人在,所以史料錢很自然而然地走上前來客套地問道,並悄悄擺擺手,傳遞出一個稍安勿躁的信號。
“您忙,我隨便看看。”趙傑輝心領神會地說道。
“那成,我這裡的文房四寶可都是上等貨色,包您滿意。”史料錢指着滿架子的東西笑道。
“要不,您給我推薦推薦吧。”
恰好這時,兩個客人似乎沒有要買的意思,搖頭離開了。
鋪子裡只剩下兩人後,史料錢直接就將打烊的牌子掛了出去,然後關上門,衝着趙傑輝說道:“走,去後院。”
文苑齋對面的一家早茶店內。
坐在窗口位置的楚牧峰,正端着一碗芡汁兒透亮,香氣撲鼻的炒肝,貼碗邊兒吸溜了一口,然後拿起旁邊的包子咬了一口,面帶笑容道。
“嗯,這兒的炒肝兒味道果然不錯,來來來,你們幾個也趕緊吃啊,吃飽了纔有力氣幹活!”
裴東廠,王格志和宋大寶都在這裡,他們神情恭敬的望着楚牧峰,面前雖然放着吃的,但都沒動手。
隊長真是夠沉得住氣得,那邊門都關了,他還能吃得下去。
“咱們的人都安排好了吧!”
又喝了兩口炒肝,三口並做兩口吃了包子,楚牧峰擦了擦嘴問道。
“是的!”
裴東廠是負責抓捕,他微微湊上前,低聲回道:“隊長,咱們的人已經將文苑齋前前後後都圍住,只等你一聲令下,隨時能強攻進去。”
“強攻?”
楚牧峰擺擺手道:“不能強攻,那樣不確定因素太多,咱們不能確定裡面的人有沒有槍支手雷,你們難道已經忘記抓捕黃建新時的教訓了嗎?”
“隊長,那怎麼辦?等他們自己出來?”裴東廠皺眉道。
“等?當然不是!”
楚牧峰眼底閃過一抹冷光,一手推着碗,一手推着碟子說道:“那,咱們下面兵分兩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