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甫一被推開,軟榻上的司承傲便醒了過來。但他並不出聲,保持平臥的姿勢,自長睫下露出的縫隙中,不動聲色的覷着腳步聲響起的方向。
是女子,而且對方刻意的放輕了腳步,似乎很怕打擾到他休息,踮着腳尖行走,若非他耳力過人,否則根本聽不見她的靠近。
有淡淡香味飄進鼻間,這種味道很特殊,是他在白天侍候他那名奇怪的婢女身上聞見過的味道,所以來人的身份,昭然若揭。只是這麼晚了,她不睡覺,還跑來他的房間做什麼?
他看到她走近,神情凝重,眉間染着莫名的哀傷,她站定在牀邊,緩緩蹲下身,俯首在看他:“公子?公子……”
幽香隨着她的靠近,毫無防備的撞進他的鼻間,努力維持的平緩呼吸,也因此而出現了一絲紊亂,她的身影當頭籠罩,他的眼睫無可避免的輕顫了下,該死的,靠那麼近是想要幹嘛?
一直屏息注意他的沈含玉,當然也瞧見了他那極其細微的變化,心中暗呼僥倖,幸好她沒有那麼莽撞的喊他的名字,更沒有急不可耐的撫摸他蒼白的臉頰,幸好心底最後一絲理智一直提醒她切勿大意——呼,差一點便被抓包了,真的好險!
忙退開這引人遐想的距離,她伸手攏攏他身上的薄被——似乎她來,只爲了給他攏攏被子而已。
放下長長流蘇裝點成的華麗牀幔,她轉身欲走。
“怎麼?將我吵醒了便要走?這也太不負責了吧!”低沉性感的嗓戲謔的響了起來。
她背對着他,失笑,還以爲他會與她一樣假裝什麼事都沒有徑直睡去呢,沒想到他竟然有心情與她說話,低頭抿笑,也藏了自己眼眸深處跳躍着的喜悅,轉身,恭敬而惶恐的說道:“奴婢該死,擾了公子好眠,奴婢這就下去領罰……”
“領罰倒不必了!”司承傲側身支頤,長指似漫不經心的撩起牀幔,黑緞般長髮隨着他的動作而滑動,剛攏妥的薄被滑到胸口以下,內襟也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敞開……
照明用的夜明珠柔和的光暈打在那欲露還遮的胸口上,與垂下來的黑亮長髮,明明暗暗間形成了一副足以令人噴鼻血的曖昧畫面……
他慵懶而邪肆的微笑,長睫輕垂,在眼上打上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但那好具有邀請意味的動作與表情……
媽媽咪呀!沈含玉僵在那裡,清楚聽見自己全身血液瞬間加快而發出的“泊汩”聲,上到頭髮絲,下至腳趾頭,無一個細胞不在拼了命的鼓譟……她甚至,清楚聽見自己強作鎮靜而用力吞口水的聲音……
天啦天啦,這樣無一不散發出誘?惑氣息的司承傲,她好想,好想不管不顧衝上去將他撲倒:“公……公子……”
長袖下的手下死力掐着大腿,神智終於從疼痛中跳脫出來,小手悄悄撫着跳動的毫無章法的小心臟,終於發出了虛弱的聲音來——這傢伙,分明是在考驗她的自制力啊!
明明知道,她對他,沒有半點抵抗力!
“天氣太過燥熱,我睡不着——”他彎脣,似乎很滿意自己對她造成的影響!
“我……我這就去取冰塊來!”她說完,不待他同意,慌慌張張的轉身往外跑去,磕磕碰碰的急切好似逃命一般。
他目送她遠去的倉惶背影,咧齒,惡意笑道:“又‘忘記’自稱‘奴婢’了……鴛鴦?鴛鴦嗎?”
神色倏地冷了下來:“我一定會弄清楚,你究竟是什麼人……”
冰塊很快取來,房間裡頓時瀰漫着令人放鬆愜意的涼意,置好冰盆,她才轉身面對保持那誘人姿勢不變的司承傲:“公子,時候不早了,你快歇了吧!”
他擡眼望着她,漆黑清亮的眸無辜的眨了眨,配着懶懶的散漫的語調:“怎麼辦?我睡不着了……”
他一副“你將我吵醒了便要負責到底的模樣”,看的沈含玉手中的夜明珠罩子差點掉下來砸自己腳背上——她原本想用罩子將夜明珠的光芒遮擋起來,好方便他入睡,誰知道他忽然用這樣熟悉的表情與近似撒嬌的語調……
老天爺,她真的快受不了了。再這樣被他刻意誘?惑與自己強力剋制,說不定她會先瘋了……
“我……奴婢陪公子……說說話好了……”天知道,她擠出這句話來有多難。
“嗯?”司承傲似乎正在考慮要不要接受她的提議,良久,在她幾乎要不耐煩皺眉時,點點頭:“也好——那麼,鴛鴦想與我聊什麼呢?”
他低啞沉暗的嗓,像是有着魔力般,‘鴛鴦’二字從他口裡出來,像是情人低低淺淺訴說着情話,那麼的……醉人……
沈含玉不安的動了動不知該放在哪裡的小手:“看……看公子想要聊什麼?”
這樣的,用陌生眼神望着她的司承傲,企圖一次又一次攻破她心理防線的司承傲,懶懶眸中掩藏着驚人犀利的司承傲……在她眼裡,不算全然的陌生,可,爲什麼她會覺得,那麼的害怕呢?
發抖的,不是手腳,而是她越來越沉的……心!
“鴛鴦,你站過來一些,可好?”那似帶着魔力的嗓,不帶距離的問道。
沈含玉拖着沉重的腳步,上前兩步,他搖搖頭,她抿脣,不自覺的蹙眉,勉強自己的腳兒,又上前兩步,拿眼詢問,這距離夠了吧?但在某人眼裡,顯然是不夠的,他直勾勾的望着她,再度搖頭,她忍,又上前兩步,心想這回他該滿意了吧,哪知,他依然搖頭,表示現在的距離還不夠,她……繼續忍:“公子,鴛鴦不知道您耳朵有問題,下次您說話,一定離您近點……”都貼着牀?塌了,再近點,只怕要貼着他的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