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太子京城監國,魏帝帶人擺駕行宮避暑,點了衆皇子隨行。
魏帝聖駕都要動身了遲遲看不到十八皇子的身影,急得常米頭用浮塵抽身旁小太監的腦袋:
“怎麼辦事的?不是讓你去請十八皇子了麼!”
小太監委屈:“十八皇子宮裡的人說十八皇子病着,連門都不讓奴才進!”
常米頭皺眉,心裡不高興,十八皇子身邊這羣奴才是怎麼辦事的?難道不知道今天十八皇子要隨扈出京嗎?
常米頭這邊的動靜驚動了雪翊,他帶着隨行宮人直直的向常米頭走來:
“可是出了什麼事?”
常米頭一臉爲難:
“這御駕馬上要動身了,十八皇子卻病了!”
雪翊思量一番以爲是長安不願意隨魏帝去行宮,便笑着對常米頭說:
“等到時間到了便動身吧,不必等長安了,父皇那裡孤去說,”
常米頭樂了,高興的向學習虛跪了下:
“這真是再好不過了,太子的話皇上也是樂意聽的?”
雪翊抱歉的點點頭離開,去魏帝車輦前稟告長安的事情。
近來朝廷裡不順心的事情頗多,雲南節度使張義那裡有探子回來密報說,雲南境內連續三年豐收,可張義卻在給朝廷的奏報裡說雲南大旱莊稼顆粒無收,南邊又有土著蠻人時常騷擾,藉着這些由頭和朝廷要糧要餉。
眼瞅着雲南有異動魏帝卻帶着小老婆和其他兒子們出京了。
魏帝想看看雪翊這個太子沒有他在後面會怎麼樣處理這些難纏的事情。
“父皇,十八弟病了暫時不能出京,待他病好,兒子立刻讓他去行宮。”
魏帝聽着,頜下鬍鬚微動:
“他病了?嚴重嗎?”
雪翊老實恭敬回答:
“是十八弟宮中宮人所言,想必是病得厲害了。父皇若是不放心稍後兒臣便去看看十八弟。”
魏帝點頭,眼神和藹嚴肅:
“你做事朕放心。”末了拍拍雪翊的肩語重心長的說:
“朕不在了好好照顧十八。”
雪翊點頭。
魏帝走後雪翊直接去了長安宮裡。
長安宮裡大門緊閉,平日點的甚亮的蠟燭在此時也顯得暗淡,雪翊一個人穿過長長的走廊
打量着長安宮裡的一切。這裡與他之前來過的時候佈置的不一樣,當初是明亮耀眼,如果整個宮裡都由如被黑沙包裹顯得分外晦暗。
雪翊有些生氣,正要責備宮人,卻被幾聲咳嗽聲止住。
雪翊疑惑:
“長安?”
牀裡的長安身體一僵強制自己壓抑住咳嗽聲。
雪翊快走兩步衝進長安的牀榻上,長安靠在牀柱子上衝着雪翊笑。
“你怎麼病的這麼重?手下的人都死了麼?怎麼不爲你傳太醫?”
“是我不讓他們找。”
雪翊生氣,平日一雙溫潤的眼睛溢出怒意:
“你這是要做什麼?”
長安搖頭,他只是不想讓自己好過,就好像,只要身體難受了心裡的痛苦就會緩解些。
雪翊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好像開始不認識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弟弟。
長安坐在牀上摸上長安熱乎乎的額頭:
“孤給你傳太醫,你乖乖聽話。”
說完起身,被長安一把拉住手:
“太子哥!”
雪翊嘆口氣,清俊的臉上滿是不放心,重新坐在長安身邊由長安抓着,扭頭衝被長安轟開的小石頭喊:
“不長眼的奴才們,殿下病糊塗了你們也犯渾?還不去傳太醫!”雪翊鮮少發火,發起火來平日溫柔的一雙眼中便深沉的可怕。
小石頭連滾帶爬跑走。
雪翊摸了長安熱熱的腦袋:
“你身體一貫很好,怎麼就突然病了?”
長安笑笑:
“外出回宮時淋了雨可能是着涼了。”
雪翊心疼:
“怎麼越是長大了越讓人不放心起來。”
雪翊的眼神無奈又包容。
長安透過雪翊清澈的瞳孔看到他自己的影子,狼狽而又齷齪。
轉而如那日在歡喜殿掐死綠荷時那般陰暗的心思重新涌上心頭,心底有個聲音陰測測的告訴他:兄弟怎麼了?你們又不會有子嗣,皇家陰私的事情那麼多,兄弟愛慕那有如何。更何況,除了你誰又配得上雪翊。
這樣想着長安眼底一深,嘴角勾出一個笑將正要給他倒水的雪翊攬腰放在牀上,緊接着覆身上去。
長熙隨魏帝出宮前找過長安,明裡暗裡要長安死心,可心如果那麼容易死那要這顆心還有什麼用?
雪翊看着壓在他身上的長安,臉上的神情開始嚴肅,但還是拍拍長安的後背笑着說:
“別鬧了長安,快起來!”
長安鼻尖碰上雪翊脣角像野獸一樣嗅着雪翊身上的味道,眼神迷戀。
雪翊忍着長安臉頰鼻間落在他皮膚上的觸感,身上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但他還是極力忍耐着,他以爲是長安病糊塗了。
“聽話,快起來,一會兒太醫要來了。”
直到長安將吻落在雪翊的脣上,舌頭霸道的頂了進入,手撫上雪翊的臉輕輕撫摸。雪翊睜大了雙眼頭皮一陣發麻,緊握着的雙手鬆開合上:
“啪!”一巴掌拍上長安臉頰,將他的臉抽的扭到一邊。
雪翊眉頭皺着,眼神憤怒,胸膛起伏,推開長安站了起來:
“你病糊塗了,孤……”嗓音有些顫抖
“孤改日再來看你!”
長安面無表情也不看雪翊縮進牀的一個角落默默對着牆壁發呆。
雪翊幾乎落荒而逃。打開門的一瞬間他情不自禁扭頭看向裡面的長安。屋子裡面昏暗沒有光芒長安就那樣蜷縮在那裡一動不動。
雪翊心口一緊幾乎喘不上氣來,臉色蒼白腳步踉蹌着對匆匆趕來的小石頭和太醫吩咐:
“好好照顧殿下,如果不肯喝藥就往進灌,他這病不可以拖了。”
石頭和太醫離開後,他揮手轟走了所有侍從一個人來到正德殿後面供奉的祖宗排位前跪了一夜。
李青嶂半道上看見從長安宮裡出來的雪翊面色有異,一路跟着雪翊來到正德殿。
雪翊進去沒有出來,門外李青嶂就一直守着,夜裡他站在門外幾番踱步終究還是沒有勇氣闖進去,他只是默默地恨着長安,狠長安佔了雪翊太多心神。
七夕,皇后在宮裡擺了中宮花園宴請朝中大臣家的嫡女們進宮賞花過乞巧節,也有爲雪翊挑選太子妃的意味。
請柬也送到長安宮裡一份,收到請柬的長安正要和烏達王子、昭和公主去賽馬,看到請柬笑嘻嘻的對送來請柬的小太監說:
“你幫我留意下,看看誰家的女兒最漂亮,到時候指給我看!”
小太監一臉榮幸。
好像之前的頹廢荒妄全都被雪翊那一巴掌打好了,長安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玩世不恭桀驁不馴把誰都不放在眼裡。
烏達若有所思的說:
“也不知道誰家的女兒可以入主東宮。”
昭和公主手中馬鞭打起一個旋兒:
“她侄女唄,當然是選自己家的人了唄。”
長安打趣昭和:
“來了中原不久中原女兒家的溫柔沒學到,這些個門頭道道倒是學到很快!”
昭和纔不管他話裡有什麼意思,眨眼睛說:
“閒操心,你看你自己連個侍妾都沒有,烏達哥哥都已經當了阿爸了!”
長安哼:
“有喜歡的人才成親,連喜歡的人都沒有成什麼親!”
“那你不成親是因爲沒有喜歡的人?”昭和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長安默不作聲率先走出了宮。
長安心裡清楚,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他自己才能窺見他前些日子直到現在還在發炎潰爛的傷痛。
夜晚長安爲了躲避雪翊快開宴了才帶着人去了中宮。
雪翊也不願意去的很早碰到長安也是踩着點兒才進中宮。
前些日子的發生的事都是彼此心中的秘密,誰也不想輕易挑明怕破壞了從前的情義。
可兩個人還是碰到了一起,在門口相遇時兩個人都是一臉驚訝。
長安首先出聲,笑嘻嘻的衝長安行了一禮:
“請太子哥安!近來可好?”臉上的笑分外真誠。
雪翊不由得鬆口氣:
“起來吧。母后還在等我們!”
雪翊身後半步遠的李青嶂在雪翊進去後對着長安似笑非笑的說:
“有時候臣真羨慕十八殿下。”說完扯扯嘴角跟上雪翊腳步。眨眼長安不明白李青嶂意思。
進去後才發現皇后並不在,說是怕年輕人們拘謹要太子代爲做東請大家吃飯。
皇后不在,雪翊講完話後便讓衆位姑娘們盡興隨意。
長安尋了他的位置坐下。幫他留意漂亮姑娘的太監及時出現:
“殿下,您看,那株十八學士旁邊的那是張中書家的女兒,長得極爲標誌,行動如弱柳扶風……”
長安打住那太監的話,眼睛瞅過去:
“嘖嘖,就那身體,爺要是一馬鞭過去不得打散了她!”
小太監訕笑,心裡卻想:好好的美人兒帶回去誰會用馬鞭抽。
又給長安指:
“黃舍人家的千金……”
長安撇嘴:
“我看她爹不是很順眼!”
……
長安這裡和人對人家姑娘們品頭論足,雪翊也正和劉皇后的侄女劉蘇說話。
劉蘇模樣長得嬌柔性格卻大膽熱烈,又和雪翊是表兄妹自然比其他人和雪翊聊的來些,長安瞅着那劉姑娘人都快壓到雪翊身上了。
長安站起身來瞄了一眼雪翊和那劉家姑娘,讓身邊兒給他介紹姑娘的小太監退下,一個人來到園子深處。
說白了,這就是皇后給太子辦的一場相親宴,主角還都是內定了的。
長安不知道這是雪翊的意思還是皇后的心意,只覺得心口堵的厲害,趁着他那張臉還能裝一裝趕緊躲進了園子深處。
七夕這天,牛郎織女還沒哭,長安扶着假山的石頭眼睛酸脹。
“十八殿下果真與旁人不一樣,人家都是對花垂淚,你是撫山大哭。”
長安扭過去臉,只見一個身穿粉色勁裝的少女揹着手慢慢走到他面前,臉上還掛着壞笑,是齊太傅家的二女兒齊嫣。
長安冷笑:
“人家都往太子那裡湊,你跟着我做什麼?”
齊嫣坐在假山的石凳上,託着腮眨眼看他:
“人人都擠去一出有什麼好的?我覺得你就很不錯!”
這下輪到長安驚訝了,眯起眼睛:
“小姑娘膽子很大啊!沒聽說我殺人不眨眼?”
齊嫣拉着長安坐下:
“男兒衛國殺敵一身剛毅正氣纔好!殺人怎麼了?那殺得也是該殺之人。”
長安挑眉,這小姑娘很對他胃口!
“不錯!”
雪翊和劉家姑娘說着話,眼睛卻有意無意的看向長安,這些日子兩人總覺得隔了一層,雖說是現在見面長安還同往常一樣,可雪翊知道兩個人心裡還有疙瘩。
藉着劉皇后辦乞巧宴給長安發了請柬就是想把疙瘩解開,他是哥哥,他要照顧弟弟。
和劉家姑娘告了罪,命身邊東宮詹事府一名詹事照顧客人,他自己尋着長安的腳步走了過去。
李青嶂跟上雪翊,雪翊衝他擺擺手:
“沒事,你代孤好好照顧客人。”說完離開。
李青嶂眸色漸深,看了眼園子還是跟了上去。
花園裡百花開的正豔,月光下柳樹浮動,影子也四處飛散。
隱隱約約聽見長安和一個姑娘嬉笑的聲音:
“改日帶你去看我的戰馬!性子很烈,我一碰別的馬它就尥蹶子!”
“不會是一匹母馬吧!”
突然“誒呀”一聲。
雪翊心頭一緊加快步伐繞開擋在眼前的假山,目光所到之處,齊太傅家的二女兒趴在長安身上,臉貼着臉。
雪翊聽見了他牙齒咬緊的聲音,臉繃的很緊。
長安想要快速推開齊嫣和雪翊解釋,可最後也還是沒有動作,只是看着雪翊深沉的眼,面無表情。
齊嫣和長安道了歉,給長安行了禮,終於像是一個尋常女兒一般紅着臉跑開。
雪翊和長安空中目光相接,無人說話。
最後是雪翊面上恢復了溫和,笑着對長安說: “十八弟年紀不小,也該成親了!”
長安看着眼前這個永遠不肯懂他心意的人,聽見他胸腔裡燃起的火越來越大,咬着牙,一把拉起雪翊扯着就走:
“你跟我來!”
這時候李青嶂出現一把攔住長安:
“殿下,你要帶郎官去哪裡?”
長安惡狠狠的吐出兩個字:
“滾開!”
雪翊衝李青嶂點點頭示意讓開。
李青嶂眸中透出痛色扭開臉站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