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肅彷彿被悶棍一擊,直到被裴礪帶上車才反應過來,“那,那,那我們早點回去吧,還有很,很多事……”
裴礪聽笑了,覺得程肅這幅迫不及待還要裝作很矜持的模樣特別可愛。
“我還想等幾天,時間很充足。”裴礪故意說。
程肅急了,“你還要幹什麼啊?”
“你急什麼?”
程肅沒說話,心裡想帶你回去見丈母孃啊。
想着想着程肅的臉就紅了。
當天晚上程肅被裴礪做得直哭,一直到半夜才消停,本來程肅興奮裴礪也興奮,後來程肅焉了裴礪還持續興奮,到最後就只有張着嘴巴無聲掉眼淚,因爲真的好累啊,腰要斷了。
第二天還沒睡醒,就被裴礪拎起來穿衣服。
“嘛?”程肅閉着眼睛站都站不穩,只能吐出一個字。
裴礪兩三下就給她衣服換了,“飛機就要起飛了,你說做什麼?”
程肅揮揮手,“讓它飛啊,我再睡會。”
說完要往牀上撲,裴礪也不攔,就讓她趴着。
五秒後程肅唰的坐起來。
程肅太興奮了,坐在車子裡想要不要給爸媽打個電話通報一下,但是又想給他們一個驚喜,就在猶豫不決的時候,裴礪的電話響了。
裴礪瞥了一眼,沒接。
程肅湊過去看了看,“裴青鋒?你家人嗎?”
裴礪聲音冷清,“我爸。”
程肅,“……”
電話掛斷了就沒再打,裴礪開着車往機場的方向,程肅猶豫了一下問,“你怎麼不接啊?”
裴礪不說話,裴青鋒打來電話不過是讓他回去,沒其他事。
程肅沒由來的咯噔了一下,看了眼裴礪的側臉,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機場人來人往。
裴礪護着程肅到登機口,兩個人的行李裝在一個箱子裡,方便輕巧,放到安檢帶上之後裴礪說,“你在這裡等會,我去買點東西。”
程肅看了看時間還充足,說了聲好。
裴礪沒立刻走,幫她把衣服上的帽子拉上來蓋住腦袋,然後低頭碰了下她的嘴脣。
程肅眼睛亂瞟雙手抵抗,臉紅着小聲說,“在外面呢,那麼多人……”
裴礪揉了下她的頭,帽檐遮住她的眼睛,轉身時臉瞬間拉了下來。
裴礪穿梭過人羣,已經認出了十多個裴青鋒派來的人,他們對他的行蹤瞭如指掌,裴礪知道自己如果不談判根本走不了。
還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飛機起飛。
直到看不見程肅了,西裝革履的管家才笑吟吟的迎上來,“少爺,市長在車子裡等你。”
話音剛落,幾個男人不動聲色包圍了裴礪。
裴礪眼底醞起了怒氣,淡淡的看了管家一眼,警告味很濃。
管家畢恭畢敬道,“跟少爺說實話吧,今天市長讓我來,就沒打算讓少爺走。”
裴礪擡手看了看腕錶,默算着時間。
“市長也是爲了你好,你這次要是跟着她回去了,一旦確定關係,周小姐那邊就不好交代了。”
裴礪邁開長腿往外走,不搭理管家。
“市長交代我,要是少爺不願意配合,我可以打程小姐的主意。”
裴礪手握成拳,陰冷的目光直射向門口停着的一輛黑色轎車身上。
看見裴礪走過來,裴青鋒有了歲月的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笑容,搖下車窗看着裴礪的臉,“走吧,乖兒子。”
裴礪坐上車,拿出手機給任景交代了一些事,然後揚手將手機砸在玻璃上,又被質量好的玻璃彈了回來。
裴青鋒態度特別好,“砸,繼續砸,我這有手機你還要嗎?”
裴礪咬肌動了幾下,沒有說話。
裴青鋒嗤笑一聲,“快過年了啊,過完年就把婚事辦了。”
說完又笑幾聲,把眼角的皺紋都笑沒了。
等到最後幾分鐘,程肅還站在原地等裴礪。
十分鐘前程肅就意識到了不對勁,打裴礪的電話也打不通,空姐來提醒了好幾次,程肅依然站着不動。
最後兩分鐘的時候,他看見任景快步走了過來。
程肅眸子閃了閃,心下一涼。
任景找到程肅的時候還喘着粗氣,很快就穩了心神跟程肅交代裴礪跟他說的話。
“裴先生有急事,我送程小姐上機吧。”
時間很緊迫,任景做出請的姿勢,讓程肅別耽擱了飛機起飛。
程肅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問什麼,小步挪動着有些麻的腿。
看着程肅的身影消失在機艙,任景嘆了口氣,給裴礪發去消息。
程肅呆呆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神色木然,空姐問什麼她都拒絕,一直等到飛機落地。
周圍都是匆匆回家的人,在寒冬裡行成一股暖流,程肅裹緊了衣服,覺得有些冷。
心裡失望得像是空了一塊。
如果裴礪不答應她一起回家,或許她還不會這麼沮喪。
她拉着箱子在街上慢慢走,拿出手機給程媽媽打電話。
嘟了幾聲便接了。
“肅肅啊。”
程肅舔舔脣,“媽,我回家啦,你做飯了沒,我好餓啊。”
現在都已經半夜了,哪裡還沒吃飯。
程媽媽沉默了好一會,才急切的問,“你怎麼好好的回來了?你回來怎麼不說一聲啊,你這孩子……”
說着說着急得語無倫次,程肅失笑,“我都還沒嫁,怎麼不能突然回來啊?不是快過年了嗎,我給你帶了禮物呢。”
程媽媽喘着氣說,“你現在到哪了?”
“到家啦,快要到小區了。”
那邊突然就安靜了。
程肅其實不怎麼想笑,程媽媽不說話她也不說,慢慢走着。
過了很久,程媽媽說,“肅肅,媽媽現在有點忙,沒在家,你自己做點東西吃吧,我明天早上回來。”
程肅皺起眉頭,“這都很晚了,你們還沒關門嗎?”
那邊電話掛了。
程肅愣了一下,突然心裡警鈴大起,握緊手機加快腳步。
家裡果真沒人,冰涼涼的一片,有淡淡的消毒味。
程肅放下行李就給程媽媽打電話,沒人接繼續打,她心裡有很不好的預感,父母瞞着她什麼?
此時半夜,鄰居都睡下了。
程肅猶豫再三還是敲響了和家裡關係最好的一個鄰居,過了好一會纔開,裡面的人一看是程肅,驚訝道,“咦?肅肅?”
程肅急切的問,“你知道我爸媽去哪裡了嗎?她不接我電話。”
鄰居一聽也沒了睡意,嘆了口氣道,“你不知道嗎?”
程肅抓緊牆壁,“知道什麼?”
鄰居說,“你爸最近一直在住院,半個月前回來了一次,瘦得我都不認識了,你媽媽沒跟你說……哎肅肅……”
程肅失去理智,狂奔下樓。
鄰居衝出來喊道,“肅肅,他們在市醫院!”
程肅腦子一片亂麻,衝上出租車的時候淚水流了一臉。
爲什麼要瞞着她?是有多嚴重?爸爸到底怎麼了?
爲什麼她什麼都沒發現?
趕到醫院時,大部分的人都休息了,安安靜靜的,彷彿死神生存的地方。
程肅問了父親的名字,疾步趕到病房。
她突然不敢敲門,捂着嘴哭得撕心裂肺。
護士遠遠就看到了她,正巧她是來查房的,知道里面病人的情況,臉色不由凝重起來。
她走過去拍了拍程肅的肩膀。
程肅一驚,回過頭滿臉是淚看着護士。
護士小聲安慰道,“剛剛知道消息吧,怎麼不進去?”
程肅抓緊護士的手,啞着聲音問,“情況怎麼樣?”
護士搖了搖頭,“進去吧。”
程肅眼淚連串掉,門已經被護士打開了。
程媽媽聽見動靜睜開眼睛,看見是平時查房的護士,連忙站起身,卻在看見門口的身影時狠狠一震。
程肅看見媽媽的那一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曾在電影裡看過悲傷的人一夜白頭日漸消瘦,卻不想自己的親人也有這一天。
程媽媽已經瘦得臉頰凹陷,頭髮白了一大半。
“肅肅。”程媽媽小聲喊道。
程肅步子沉重的走進來,看見護士檢查了一下牀上病人的症狀,對程媽媽說,“做好準備,可能熬不到天亮了。”
程媽媽崩潰的看着護士,明明快要控制不住了,但還是極其輕的說了聲麻煩了。
司空見慣的例子,護士的語氣裡除了同情別無其他。
護士離開了,病房裡安靜下來。
程肅終於走到了病牀邊,昔日健壯愛笑的程爸爸被氧氣罩遮了大半邊臉,頭髮掉得七零八落,雙眼浮腫緊閉。
從來沒有哪種畫面讓程肅比看到這個更害怕,更絕望,她多希望這只是個噩夢。
程肅刺痛的眼裡不停的掉出淚水,她抓住程爸爸的手,張嘴想喊一聲卻發不出聲音。
程媽媽彷彿終於爆發般,抱着程肅哭得不能自已。
母女倆緊緊抱着對方,兩個心愛的女人撕心裂肺的哭着,牀上的程爸爸卻一動不動,安靜的讓死神剝奪他在這世界最後一點生命。
程肅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亮的。
程媽媽已經哭暈了過去,醫生確認死訊之後讓護士把程媽媽安頓好,這是幾個月來她唯一一次發泄。
醫生無聲拿着百布蓋過死者的額頭,程爸爸的影子慢慢消失在程肅面前。
她動動手指,雙眼空洞的看着病牀被推走,仿若一具死屍。
他走了,她的英雄走了。
明明幾個月前他們還一起吃過飯,有說有笑。
明明一切都那麼好,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