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一陣陣的啜泣聲從陽臺上傳出來。
南牧冰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走到陽臺上。
白豆豆正坐在椅子上,雙手環抱着膝蓋,將臉埋在膝蓋間不停地哭泣着。
南牧冰蹲下來,用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然後伸過手,將她抱進了懷裡。
白豆豆趴在他的懷裡,肩膀不停顫抖地哭泣着。
南牧冰什麼也沒說,只是用手揉着她的頭髮。然而這樣溫柔的舉動卻比什麼話都更要帶有令人安定的力量。
白豆豆擡起頭,眼睛腫得厲害,鼻子也紅紅的像是胡蘿蔔一樣。
“南先生,其實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她仰着臉哭着對他說,“其實你早就知道了,老爹這幾天根本就是迴光返照,是嗎?所以你才說那一番話,就是爲了讓我和老爹在他最後的時間裡,能多一點時間相聚,是嗎?”
南牧冰沒有說什麼,只是揉了揉她的頭髮。
白豆豆哭着撲到了他的懷裡。
“南先生,我是不是太蠢了。爲什麼我就沒有看出來他是在迴光返照呢?如果我早看出來,我……”
南牧冰說:“你已經盡力了,你父親走得很平靜。”
“南先生……”白豆豆仰起臉,一下一下地抽泣着,“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你什麼都知道,可是什麼都不說……”
她的指甲抓到了他的肩膀上。
南牧冰將她抱起來,自己坐到了椅子上,然後將她坐在自己腿上。
“別傷心了,畢竟你父親他是很開心地走的。”南牧冰停頓了一下,說,“其實我很羨慕你們父女之間的感情……”
白豆豆看着他,然而南牧冰沒有說其他的了。
但是他的神情也有些發怔。
白豆豆想起莉莉曾經說過南牧冰母親的事情,她咬着嘴脣呆了一下,然後伸出手臂緊緊地抱住了他。
“南先生,如果你不嫌棄,我會陪着你,每天等你回家,每天都給你開着燈,給你做你愛吃的菜……你不要難過……”
南牧冰看着她,深邃黝黑的眼睛裡露出了一絲溫柔。
他也抱住了她瘦小的身子。
“好。”
他摸着她的頭髮說:“你別忘了,你以後也有我。”
白豆豆看着他。
“你以後都有我,知道了嗎?”他問。
白豆豆點點頭,她咬着嘴脣,靠在他的胸前,淚水無聲無息地流下來。
葬禮過後,所有的人都離開了。
白豆豆一個人跪坐在靈堂前,往火盆裡放着黃表紙。
她的頭上扎着白布,外套的手臂上也纏着黑紗,眼睛哭得紅通通的。
將黃表紙放到火盆裡,燃燒的火焰照着她哭紅的眼睛,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擡起頭,她看着牆上黑白的相片,她擦了擦眼淚,又將黃表紙放進去。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聲大嗓門的叫聲。
“女兒。”
白豆豆回過頭,只見那牛愛珠穿了件花哨的大衣,手上又戴着那金手鐲金戒指,從門外垮了進來。
白豆豆一看到她穿得五顏六色的就愣了一下,牛愛珠走過來將她的手臂一拉:“女兒,你現在一定無依無靠了,走,跟媽咪回家。”
白豆豆用力將她的手甩開。
牛愛珠眼珠子一瞪,接着想起來自己此番的目的,又連忙堆起了一臉的笑容。
“女兒,媽咪知道你心裡難過,但是你也不用難過。他天天挑撥我們母女的關係,現在沒有人來阻攔我們母女相認,之前那些種種不愉快的事情也就全都過去了。”
白豆豆不說話,只是咬着嘴脣,睜着紅紅的眼睛看着她。
但是那眼神裡一點也不像牛愛珠預想的那樣。
相反,她剛剛一直在掉眼淚,此時倒反而不哭了,只是看着牛愛珠。
牛愛珠蹲下來,去拉她的胳膊:“女兒,媽咪知道你都是一時糊塗,你一定是很孝順的,要不是有人挑撥,你怎麼會跟媽咪反目呢?是不是?”
白豆豆仍然是不說話。
牛愛珠說:“你放心,媽咪不會怪你的。媽咪怎麼會怪你,天底下的父母哪有不疼愛自己的子女,我愛你還來不及呢!媽咪原諒你了,真的,都諒解了。媽咪不會計較的,只要你能跟媽咪回去……”
“回去給你乖乖地獻骨髓是嗎?”白豆豆忽然冒出一句。
牛愛珠臉上扯出一個“和藹、慈愛”的笑容:“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咱們都是一家人,你是我的親女兒,我是你親生媽咪,那是你弟弟,一家人談什麼獻不獻的……”
白豆豆甩開她的手。
牛愛珠眼睛一瞪,她惱羞成怒道:“你這丫頭,給臉不要臉!不要以爲你傍了個大款就了不起!我看你能在那個總裁那裡住幾天!那些有錢人還不都是玩女人的!無非是看你好騙,圖個新鮮跟你玩玩,等把你玩膩了,將你一腳踢出來。我看你能往哪裡去!”
她呸一聲,呸到白豆豆的臉上:“到時候你別哭着來求我收留你!告訴你,想你這種沒有良心的丫頭,就活該有這種報應!你就是討不了好!沒有好下場!”
白豆豆擡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牛愛珠的唾沫。
然後她笑了,笑得很諷刺。
“上次我說你的那個耳光還給了你生我的恩情,現在,你還要在我老爹的靈堂上對我說這些……牛愛珠女士,我只想告訴你,我這一生,最不幸的事情,就是有你這樣的生母!”
“啪!”
一記耳光重重地甩到白豆豆的臉上。
牛愛珠一巴掌將白豆豆打得往地上一趴!
白豆豆因爲老爹下葬已經兩天都沒吃飯,此時嘴角出血,趴在地上一下子都起不了身,只覺得眼前都一陣陣地發黑。
她的手是撐在地上的,但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你是我生的,就是欠我的,一輩子都是欠我的!敢這麼跟親媽說話,我看老天怎麼收你!你會受到報應的!”
牛愛珠恨恨地說着,又用指頭在白豆豆的頭上狠命一戳,白豆豆眼冒金星,擡手要掙脫她的手。
但是牛愛珠好容易守着蘇曉彤他們全都走了,此時正好機會帶走白豆豆,哪裡會輕易鬆手?
“那些臭sb全都走了,我看還有誰給你撐腰……哼,你以爲你那個總裁真的會和你在一起嗎?你別做夢了,就你這種女孩,他都不知道玩了多少了,你以爲你是誰……”
她用力地拽着白豆豆的胳膊,將她往外拖去。
白豆豆用力地掙扎,但是她根本就沒有牛愛珠的力氣,牛愛珠直接拖着她,白豆豆不停掙扎,她的衣服都快給扯壞了。
“放開我,放開我……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牛愛珠不理白豆豆,正要拖着她出去,忽然一個人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牛愛珠回過頭,只見一個年輕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後。
他穿了件米色的風衣,臉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鏡,長長的眉毛,彎彎的嘴脣,脣紅齒白,十分精緻。
而且他的氣質十分的溫和,內斂,完全當得起“溫潤如玉”四個字。
牛愛珠一看這年輕的男子就像是個學者或是書生一類型的人,沒有任何威脅性,便鬆了一口氣。
“幹什麼幹什麼?”她叫起來,“沒看到我在管教女兒嗎?”
“麻煩你放手,很明顯這位小姐並不情願跟你走。”年輕男子看了一眼手臂都快要被牛愛珠拽得脫臼,痛得要命的白豆豆,對她臉上的痛苦表情皺了皺眉頭,然後非常有禮貌地對牛愛珠說道。
“你誰啊你?滾開,我們家的家務事,你管得着嗎?”
牛愛珠又要去拖白豆豆,但是這回她的手被抓住了。
“我叫蘇慕升。”年輕男子有禮貌地說,但是他的手勁卻一點都不小,跟他溫柔有禮的樣子完全不成正比,牛愛珠被捏得殺豬一般嘶叫起來。他繼續溫柔地道,“現在可以把手放開,讓這位小姐起來了嗎?”
白豆豆擡起紅紅的眼睛:“蘇慕升……你是……”
年輕男子捏着牛愛珠的手腕,微微一笑,對她點了點頭。
小店裡。
白豆豆用手裡的調羹輕輕地攪動着面前杯子裡的奶茶,對對面的蘇慕升低聲說了一聲:“謝謝你。”
“不用客氣。”蘇慕升微微一笑。
“真抱歉讓你看到這樣……不堪的一幕。”白豆豆低聲說,“希望沒有嚇到你。”
蘇慕升說:“我沒有嚇到,不過是有點吃驚。”
他說:“原來情況比我母親的助理告訴我的更爲惡劣。”
白豆豆低着頭:“對不起。”
“爲什麼說對不起?並不是你的錯。”
蘇慕升說:“我母親因爲傷心過度所以沒有來參加你爹地的葬禮,但是她有一些話想讓我轉告給你。這些話也是我剛剛看到這一幕以後,想對你說的。”
白豆豆難過地說:“蘇阿姨……”
“我虛長你幾歲,你就叫我蘇大哥吧。”蘇慕升說。“我自小也想有個兄弟姐妹。”
“蘇大哥。”白豆豆小聲地叫了一聲。
“好,豆豆,那我就對你說了。”蘇慕升說,“豆豆,你不如跟我們去美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