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辦公室裡。
寧莫離站在辦公室中風水位位置上的假山前,用修長的指尖掠過假山上流下來的小瀑布,晶瑩剔透的水滴在手指的阻擋下飛濺而起。
他身上穿着纖塵不染的白大褂,面孔十分的白,白得晶瑩剔透,用十分俗套的形容詞來說:簡直是潔白如玉了。
他整個人都是這樣不染塵埃、超凡脫俗,不知道爲什麼,因爲給人過於神聖的感覺,都不像是醫生,而像是聖壇上的牧師一樣。
這樣的人,只能遠觀,不能近看。因爲近看你只會發現他雖然完美,但是身上甚至都沒有多少人氣的,這是每一個接近寧莫離的人心裡都會有的感覺。
只是這一刻的寧莫離有些許不同。
低頭垂眉之際,他細長上挑的眼尾仍然是上揚的,而疏離冷漠的眼中卻透出了一股淡淡的蕭索。
抽回手指,小瀑布繼續循環不斷地從青綠色的假山上傾瀉而下。假山上還逼真地種了幾株小小的真的盆栽,晶瑩的水珠灑在這株矮鬆上,矮鬆輕輕地搖曳着,“滴答”一聲,水珠滴落下來,水裡的錦鯉探出腦袋來,然後看了一眼寧莫離,搖着紅色的尾巴,“咕嘟”一聲,吐了幾個泡泡,又繼續大搖大擺地在水裡遊曳開來了。
寧莫離看着這尾魚,嘴角微微地揚了揚。
這一個笑倒是稍微讓他冷漠聖潔的面容顯得有那麼一絲人類的氣息了。
忽然,“哐當”一聲,辦公室的門被人從門外猛地推開來,反彈着撞到牆上發出了砰然巨響。
寧莫離站在假山前,背對着門口,然而他頭也沒回,就淡淡地說:“孫霸,你就不能稍微斯文點嗎?”
這大搖大擺走過來的粗豪男人果然就是孫霸。
只見他身上穿着件深藍色的西裝,但是西裝釦子是敞開的沒扣,連襯衣的扣子也解開了一半,連少兒不宜的胸毛都能看見一半,搞得一路上的護士見了都掩面而過。
此時孫霸麥色的臉上濃眉緊緊地皺着,顯然是正處於極度不爽的狀態。
然而一聽到寧莫離清冷淡漠的話語,他立即腆着臉皮露出了一個極爲諂媚的笑,一邊摸着臉厚臉皮兮兮地,一邊叉着腿走過來:“寧少,你就是聰明,你怎麼知道是我?”
寧莫離一雙細長上挑的眼睛淡淡地注視着水裡的錦鯉,那紅色的錦鯉被巨響驚得尾巴亂甩,弄得水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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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淡淡地回過頭:“因爲這樣不敲門就闖進來的人,我只認識你一個。”
“哈哈哈哈……”孫霸也跟小時候一樣,絲毫不以爲恥反以爲榮,抓着肚子放聲笑道,“那是那是,老子就是這麼個性鮮明,就是這麼霸氣……哈哈哈,我還以爲寧少你有特異功能呢……”
霸氣……明明是沒有禮貌纔對……
寧莫離倒也懶得吐槽,知道他聽不進去。看也沒有看孫霸一眼,他轉回頭來拿了一根細細的發財樹的枝子逗弄那水裡的一隻綠色小烏龜,嘴裡淡淡地道:“你奶奶不是把你抓回公司裡去了?怎麼又這個時間點出來了?”
“要不然我怎麼說你有特異功能呢!”孫霸裝作聽不懂寧莫離在“削”他,厚着臉皮雙手一擊掌,哈哈哈地笑着說,“真被你寧少你猜中了!我就是從公司那個狗屎年會上逃出來的,媽蛋,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了,不逃能行嗎?!我開着車出來就路過你的醫院,所以順便來看看你嘛!哎呀,你看我對你多好……”
寧莫離上揚的眼尾一翹,掠了他一眼。
孫霸立刻悻悻然地閉嘴了。
過了幾秒鐘,他才訕訕道:“好吧好吧,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其實我是想跟你說……老太婆要是問你那件事,你可千萬不能把實話告訴她。”
寧莫離手裡拿着發財樹碧綠的細枝子,那小烏龜早已跟他熟得不行了,用那小小的爪子當做鉤子,抱着細枝子的前端就蕩起了鞦韆不撒爪子了。
寧莫離看了又是微微地揚起嘴角。
孫霸見寧莫離只顧着逗小烏龜,理也不理他,氣得叫道:“寧少!”
難道特麼的他還不如一隻狗屁烏龜嗎?!
寧莫離淡淡瞥他一眼,孫霸又跟個被戳破了的氣球一樣癟下去了。
“好好好,我知道我給你添麻煩了,但是這能怪我嗎?那個臭婊子……”
寧莫離冷冷地看他一眼,眼神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孫霸嚥着唾沫閉了嘴,又改口說:“好吧,那個,該死的小明星,呸!什麼明星,都是下三濫的戲子!抱了我的大腿就說壞了我的種,屁!還不是想進孫家的家門好分家產!老子讓她去打掉她不打,那我氣得……我說,我那不是也一時失手嗎?!反正還不都是怪這個臭……這個女人自己找死!”
寧莫離轉過身正對他。
氣勢洶洶的孫霸立即砸吧砸吧嘴,蔫了。
別說,他不服任何人,就是服寧莫離。
“行了行了,寧少,我知道我這事辦得有點兒不地道,麻煩你了。但是我不也是一時失手嗎?誰知道那個女的那麼不經打,肚子裡的野種滑掉了,腿也折了……”
寧莫離看着他,良久,嘆了一口氣:“要不是認識你二十幾年,我現在就該叫人將你從這裡扔出去。”
孫霸厚着臉皮跑上去給他捏肩膀,偌大的五毒俱全的大男人跟個狗腿子似的:“寧少!哥!哥!你就是我親哥!從今以後你讓我往東我絕對不往西,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求你了,千萬別跟老太婆說這件事,否則我就要倒大黴了,你知道現在是什麼節骨眼兒嗎?家裡那些兔崽子正等着看我的笑話,想讓老太婆將我搞下來。你可千萬別拉我這一下!那女人現在不是還在你醫院嗎?我這就去擺平她,只要你不跟老太婆說……”
寧莫離看了他諂媚的樣子,冷着臉將他一下甩開:“一邊兒去。”
黏黏糊糊的,寧少這輩子就沒跟人這麼近過!
孫霸那高大魁梧的身子緊貼着桌子站着了,但是還是死不老實:“寧少!哥!我的親哥!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我……”
寧莫離皺了皺眉,剛要說什麼,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還真是,這世上,除了孫霸,有誰會不敲門就闖到寧少的辦公室的?
“院長,3號病房的病人燒退了。”
“知道了。”寧莫離應了一聲,門外的人離開了。
寧莫離正要出門,一轉頭只見孫霸摸着臉,一臉玩味地看着他,他一怔:“你做什麼?”
“寧少,是誰的燒退了都需要跟你報告的?3號病房是哪個貴人?”
寧莫離要是翻白眼那也太不符合他的形象了,所以他只看了孫霸一眼:“解決自己的事情先!”
說完,白大褂一甩,打開辦公室的門走出去了。
那孫霸也是個奇葩,他挨着桌子站住了,然後擡起手來,用手指頭掰着手指頭數了數寧莫離對他說的話,驚訝地自言自語道:“奇了怪了!這位爺也能說這麼多話!我就沒見過他對我說這麼多話!看來那3號病房裡不是一般的人!”
再說寧莫離到了3號病房,只見一個身子纖瘦的姑娘躺在病牀上,一張巴掌大的臉蛋兒清減得都快摸到骨頭了。臉色從紅通通的變爲帶了一絲紅潤的蒼白,偶爾的,瘦弱的身子還顫抖着,不是那可憐見而的白豆豆又能是誰?
寧莫離走過去,護士正要說話,寧莫離輕輕對她豎起了一根手指,意思是噤聲。
冷漠禁慾系的寧莫離做這個動作別樣的……別樣的有魅力,護士小臉兒一紅,點了點頭,抱着托盤出去了。
一走出去,護士就小鹿亂撞地拍着胸口:艾瑪,院長這樣太勾人了!
真怪了,簡直是禁慾系男人的誘惑!
寧莫離慢慢地在病牀邊坐下來,白豆豆臉色蒼白,胸口微微地起伏着,唯有呼吸的不平穩和緊皺的眉頭,顯示着她還處於剛剛退燒的狀態。
寧莫離將手放到她額頭上試了試,然後微微地笑了笑,只聽白豆豆輕輕地說了句胡話。
寧莫離一怔,就聽病房的門又是“哐當”一響!
這回都不用介紹就知道這個不敲門的傢伙是誰了。
孫霸這個完全不知道輕重的傢伙得意洋洋地走進來,還哈哈大笑說:“我就知道肯定是一個女的,嘿嘿嘿,寧少你原來也會動凡心的……”
他走過來,沒看到爲了他這番舉動而皺着眉頭的寧莫離,先去看病牀上躺着的人。
然而,當他看到病牀上躺着的女孩子的臉龐時,先是一愣,然後就咋咋呼呼地叫起來。
“什麼啊?怎麼是這個臭婊子?”
寧莫離一下子站起來,冷冷地看着他:“孫霸!住嘴。”
孫霸仍然沒有發現寧莫離已經生氣了,他的嘴巴完全就不知道管一管,還當着在自己地盤兒上呢:“這臭婊子不是被人抓走了嗎?我還以爲她被人先奸後殺,竟然出現在這裡……”
“嘭!”
一記拳頭直接飛到了他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