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長沙府。”
袁三垂下眼簾,低聲說。
渡口氣味腌臢,船艙的味道更難聞,汗水味、腳臭味、醃菜醃肉的腐臭味,有人帶了兩擔鹹魚上船,風從江面上吹過來,滿船艙都是腥味。
傅雲英看着袁三,“你果真要回長沙府?袁三,別騙我。”
如果他真能回長沙府,當初何必越過洞庭湖來武昌府求學?嶽麓書院是千年學府,位列天下四大書院之一,名聲僅在白鹿洞書院之下,以他的資質,應當可以去嶽麓書院讀書,可他卻捨近求遠,踏着一雙破草鞋走到武昌府。
袁三支支吾吾了一會兒,眼圈微微泛紅。
“走,跟我下船。”
傅雲英給站在一旁屏住呼吸的王大郎使了個眼色。
王大郎會意,一把抓過袁三懷裡的包袱,掉頭就跑。
“你!”
袁三嚇了一跳,想要奪回包袱,王大郎早就跑遠了。
傅雲英轉過身,示意他下船,“走吧。”
袁三垂下眼皮,沒敢擡眼看她,目光落到她的手腕上,看到紗布微微透出淡紅血色,彷彿被刺痛似的,眼神躲閃,整個人都瑟縮了兩下。
傅雲英想起入院考試那天頭一回見到他,生員懷疑他冒名頂替,在門前攔住他,學生們七嘴八舌譏笑他,他冷冷地掃視一圈,握緊拳頭,既倔強堅強,也敏感脆弱。
她擡起頭,下巴朝渡口方向一點,加重語氣,“我是老大,我說的話,你聽還是不聽?”
袁三囁嚅了一會兒,心一橫,擡起頭,噔噔噔噔跑下船。
朱和昶嫌碼頭人太多了,站在岸邊高臺上,一手搭在額前,遙遙看到袁三跟着傅雲英下船往臺階這邊走過來,忙打發人下去接。
傅雲英逆着人流拾級而上,袁三怕那些肌肉壯實、來去匆匆的水手撞到她,擋在她面前。
“老大。”他低低叫了一聲,“我沒有勾結老六他們,真的,我早就和他們劃清界限了。”
……
袁三不知道自己的爹孃是誰,從會說話的時候就是乞兒了,沒人給他吃,沒人給他穿,他跟着其他乞丐走街串巷討吃的,夜裡就睡在破廟裡。冬天太冷了,常常有人在睡夢中死去,他們怕活活凍死,不敢睡着,誰睡着了立刻會被其他人打醒。有一天,忽然來了幾個人,說要養活他們,把他們帶到山上,給他們吃糙米飯,他們欣喜若狂,以爲自己有家了。他還跟着山裡一個會寫字的老先生學認字。
然而好日子只有短短那麼幾天,很快有人逼他們下山“幹買賣”,誰不聽話或者當天失手,就沒飯吃,只有用偷來的錢孝敬盜首,才能吃上飽飯。
爲了吃飽肚子,強盜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他不懂禮義廉恥,只想活下去。
教他認字的老先生曾對着他嘆息,“作孽喲,你腦殼靈醒,很有讀書的天分,可惜了啊。”
他不覺得可惜,認字有什麼用?強盜不需要認字,身手好、膽子壯、不怕死、講義氣就夠了。他以爲自己一輩子都沒法逃脫強盜的控制,以後也會當一個強盜,直到遇上縣太爺袁大人。
袁大人對他很好,看他可憐,不許他做苦力活,讓他給少爺當書童,教他讀書,還要認他做義子。
袁三沒有爹孃,袁大人就是他爹!
可他卻辜負了袁大人的期望,他打傷袁家少爺,太太恨他入骨,他沒臉再繼續待在長沙府,靠兩條腿跋山涉水走到武昌府,想努力讀書,等到功成名就的那天,衣錦還鄉,讓袁大人爲他高興……
這裡沒人有知道他的過去,他認識了很多新朋友,還巴結上一個大方爽快的新老大,一切都很好……
偏偏老六他們找來了。
從楊家僕從口中得知抓走傅雲和楊少爺的人是從長沙府來的那一刻,袁三如墜冰窖。
噩夢成真,一日是騙子,一生都是騙子,他這樣的人哪有資格在書院讀書?縣太爺收養他,也改變不了他身份低賤的事實。
他早就完了。
……
臺階上溼漉漉的,傅雲英不小心踩到溼滑的水草,一下沒站穩,身子晃了兩下。
袁三臉色一變,忙扶住她的腰。
傅雲英藉着他的攙扶站穩,看他一眼,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輕拍了兩下,“我曉得,你和他們不一樣。”
袁三神情不變,雙手卻隱隱發顫。
傅雲英拉着他,繼續往上走,“你不該走,就這麼走了,以後書院的人想起你,就會想到那羣強盜,你永遠沒法重新開始。”
袁三眼中浮起幾點淚光,低着頭,甕聲道:“我做過騙子……我這輩子也沒法重新開始。”
他刻苦讀書,努力試着重新做人,但過去那段在賊窩裡長大的經歷如影隨形,時不時跳出來阻擋他前進的腳步,只要有一個人發現他過去曾助紂爲孽,他辛辛苦苦經營的一切瞬間化爲烏有。他曾妄想靠讀書衣錦還鄉、光宗耀祖,根本就是癡人說夢,他這一生註定沒法出人頭地。
讀書進舉,於他而言,猶如鏡中月、水中花,好像唾手可得,其實全都是枉費心機。
傅雲英嘴角一挑,“誰說的?那夥強盜已經死了,楊家人答應我抹除一切痕跡,死無對證,你有名有姓,有正經出身,會識文斷字,能寫文章,爲什麼不能重新開始?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蓮花生於腐臭淤泥之中,卻出淤泥而不染,能開出香遠益清的花朵,讓古往今來的文人心醉不已,讚頌千年,你是要學蓮花紮根淤泥,破水而出,讓世人爲你驚歎,還是就此沉淪,一輩子在淤泥裡打滾?”
江邊北風呼嘯,捲起幾丈高的浪花,雷霆萬鈞,驚濤拍岸,恍如咆哮怒吼。
傅雲英說的話,卻比那能頃刻間能拍碎整艘樓船的波濤更有鋪天蓋地而來的磅礴氣勢,一字一字在袁三心頭回響,振聾發聵,如雷貫耳。
他定定神,反覆咀嚼她的話,湊到她身邊,“老大,我當然想讓別人刮目相看……可是書院的學生都知道了……”
傅雲英撩起眼簾,“他們有證據麼?”
袁三呆了一呆。
“你不用管其他人的閒言碎語或是異樣的眼光。”
一步一步走到高臺上,傅雲英轉過身,面向滾滾東流的長江,極目遠眺。
日光和煦,碧空如洗,江上張滿風帆,遠處青山連綿起伏,黛色慢慢向天際舒展,長江奔騰不息,狂瀾萬丈。
幾度東風吹世換,千年往事隨潮去。
大江滾滾東流,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她站在高處,俯視繁華渡口,風吹衣袂獵獵,清秀的臉龐籠了一層薄薄的金光,“他們越輕賤你,越看不起你,越說你做不到,你越要挺直脊樑,你得更努力,更堅定,你要比他們更出色,更優秀,你得把他們死死踩在腳底下,讓他們去憤怒、嫉妒、不甘,你只管一步一步往上走,不要爲其他瑣碎事情分心,你改變不了其他人的想法,改變不了你的過去,但你能改變以後的生活,你的未來,掌握在你自己手上。”
她輕笑一聲,伸手對着遼闊的長江做了個握拳的姿勢,“你要因爲別人的指指點點就此放棄,還是堅持下去,爲自己的榮華拼搏?”
浪濤翻滾,波濤洶涌。
袁三緩緩擡起頭,兩眼閃閃發亮,捏緊雙拳,一字字道:“我要改變自己的將來!”
……
江城書院,辦公房內。
主講、副講們爲袁三的去留爭執不休。
最後大家只能請山長姜伯春做決定。
姜伯春沉吟許久,站起身,對着供奉孔子像的香案一揖到底,“聖人有言,有教無類。在那之前,只有貴族子弟有資格讀書,也只有貴族子弟能入朝爲當官,聖人打破藩籬,開設私學,只要是有心向學的人,都可以入學讀書。隋唐開設科舉招攬人才,自此寒門學子亦能憑藉才學加官進爵。書院本是爲收集、整理、校勘藏書而設,宋初,天下歷經多年戰亂,百廢俱興,朝廷忙於收復河山,忽視文治,爲培育人才,地方名儒、學者、仁人志士紛紛慷慨解囊,聚集藏書,興建書院,私學得以興盛。”
他轉過身,環視一圈,目光一一和教授們的相接,接着道,“諸君,我們身爲書院教授,畢生所求,便是爲國朝培育更多於國於民有益的人才。亂以尚武平天下,治以修文化人心,文治武功,皆不能輕忽。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正因爲如此,我們纔要教學生讀聖人道理,讓他們知道好壞,明白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若人人生來就是聖人,沒有一點錯處,還用得着讀書嗎?袁三幼年遭遇不幸,後來得袁縣令搭救,自此改頭換面,一心向學,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要不要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
“我們今天的決定,將影響袁三的一生。”
他並未說出自己的決定,彷彿只是隨意感嘆了一番。
但每個人都聽懂他的話外之意了。
趙師爺左看看,右看看,翹着腿道:“袁三是袁家義子,身份清白,什麼騙子、乞丐,都是咱們道聽途說。他雖然舉止上略粗魯了點,但進入書院以來,尊師重道,勤勉好學,不曾曠課,不曾欺負同窗,每次考試名次都在往前走,書院教規分明,我們怎麼能因爲幾句流言就趕他走?”
衆人面面相覷,對啊,袁三的來歷並沒有真正坐實,即使他們知道事情八九不離十,不然袁三不會自己跑了,但現在一切只是謠傳。
姜伯春瞥一眼趙師爺,皺了皺眉。
教授們交頭接耳幾句,樑修己道:“袁三並未違反書院教規,不如暫且允許他在書院就讀,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行處置。”
姜伯春嘆口氣,面露失望之色,揮揮手,“就這麼辦吧。”
等其他人陸續離去,姜伯春叫住趙師爺,“不管袁三過去是不是曾經爲虎作倀,我願意給他一個機會,趙翁爲什麼打斷我的話?”
趙師爺提出的反駁意見將重點放在袁三的過去並未證實這一點上,看似爲袁三開脫,其實完全浪費了姜伯春剛纔那一番感慨。
“山長,我和你意見一致。”趙師爺捋須微笑,面帶慨嘆之色,緩緩道,“不過這事還是遮掩過去的好,袁三是個好苗子,能讓他少受些磨難,便少一些罷,人才可遇而不可求。”
書院可以爲袁三破例,可這樣就等於將袁三置於風口浪尖上,少年人敏感衝動,未必能承受得住那麼大的壓力。給袁三太多特殊對待,很可能適得其反,辜負書院的良苦用心。到那時,人人會指着袁三罵,狗改不了吃屎,他果然沒法學好。
山長是好心,但物極必反,這種事最好私下裡輕輕揭過去,儘量輕描淡寫地處理,免得其他學生對袁三生出憎惡之心。
姜伯春並不迂腐,思忖片刻,點了點頭,“也罷。”
……
袁三留了下來,不過換了個住處。
他強烈要求也和傅雲英住一起,就和傅雲啓住間壁。
山長正愁怎麼壓下書院的謠言,聽袁三當面說完傅雲英鼓勵他的話後,立馬答應下來。
一來,跟着傅雲,袁三一定能早日迴歸正途。二來,傅雲年紀不大,但在學生中極有威望,有他做表率,相信書院的其他學生很快也能重新接受袁三。這第三嘛,經過傅雲被擄的事,山長心中有愧,覺得把他安排和世子住一個院子太危險了,袁三住進去或許能保護傅雲。
傅雲啓散學歸來,徑自去北屋找楊家僕人打聽消息,剛踏進院子,一眼看到傅雲英站在臘梅樹下和袁三說話,頓時眉開眼笑,大步朝她撲過來,“雲哥!你回來了!”
發現傅雲英臉上有傷口,他大驚失色,抓着她左看右看,嘴裡嘶嘶吸氣,一疊聲問:“疼不疼?那些人打你了?還有哪裡受傷了?”
傅雲英等傅雲啓問完,搖搖頭,“九哥,我沒事。”
她看一眼袁三,“以後袁三也住這兒,你間壁那間房子空出來,給他住。”
傅雲啓張大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袁三撓撓腦袋,“你別想趕我出去,我東西都搬進來啦!”
他的東西,也就是一個小小的包袱,王大郎搶走包袱跑下船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一跤,包袱皮散開來,裡面只有一套東拼西湊的文具,幾雙靴子,兩件袍子。
文具是傅雲英給他的,靴子也是,兩件袍子,一件是縣太爺送他後來被傅雲啓燙壞了的,傅家繡娘補好以後送了過來,另一件是傅雲英給他的漳絨夾袍。
出乎袁三的意料,傅雲啓並沒有堅決反對他搬進來,只小聲嘟囔了幾句,繼續圍着傅雲英打轉,可憐兮兮,拍着胸脯道:“雲哥,嚇死我了,我這幾天吃不下睡不好,一閉眼就做噩夢。”
傅雲英拍拍他的腦袋,“以後不會了。”
楚王將那個樵夫派到她身邊,說是爲了報答她,挑個身手好的給她當護衛,她沒有推辭。
護衛是假,監視纔是真。朱和昶和她走得這麼近,楚王愛子心切,必定放心不下,所以才安排一個手下盯着她,以防她做出對朱和昶不利的事。
樵夫名叫喬嘉,打過仗,身手敏捷,雖然他是爲了監視自己而來,但有他在身邊,並不完全是壞事。
至少傅雲英以後不用擔心莫名其妙被人抓走。
……
傅雲英和朱和昶平安歸來,陳葵放下心事,收拾行囊,告別同窗,坐船返鄉。
陳葵離開,誰來接任他擔任下一任學長,成了學生們最關心的事。
呼聲最高的是李順和杜嘉貞,也有人提議讓傅雲英當學長,大家沒當回事,因爲她年紀太小了,資歷不夠。
這天姜伯春當衆宣佈,將於次日晨讀前公佈學長人選。
學生們心癢難耐,到處打聽教授們到底選了誰,有人揹着教授開設賭局,讓學生們押寶。
傅雲啓和袁三都押了傅雲英,朱和昶覺得好玩,也參與進來,押了一錠銀子。
雖然陳葵暗示過傅雲英教授們希望由她擔任學長一職,但凡事都有變數,她不動聲色,面對杜嘉貞的挑釁試探,一概微笑以對。
翌日天色陰沉,鉛雲密佈,北風颳過長廊,發出類似哀鳴的嗚嗚淒厲響聲。
傅雲英起來梳洗,朱和昶住她間壁,楊家僕從事事周到,每天早上準時給她送來熱水,傅雲啓和袁三也跟着沾光,不用去竈房搶熱水。
光線暗沉,她點燈看了會兒書,聽到鐘聲響起,起身去東齋。
打開門,才發現袁三和傅雲啓也起來了,兩人背對背坐在院子裡看書,暗暗較勁。
袁三回到書院以後,日子着實不好過,教授們對他一如往昔,但學生們裡總有那麼幾個看他不順眼的,看到他就出言譏笑,指桑罵槐,肆意諷刺。
他權當聽不懂對方的挖苦,一心一意跟着傅雲英讀書。
姜伯春頗爲欣慰,之前他擔心袁三性情暴烈,和人起衝突,幾次旁觀他無視其他人的譏諷之語專心用功後,放下心來,傅雲是他的良師益友,想必袁三以後一定前途無量。
袁三和傅雲啓本來就不大對付,住到一起後更是頻起摩擦,傅雲英沒有插手管他們的事,隨他們磨合。
三人收拾了書本,去東齋前集合。朱和昶那廝從來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書院純粹就是鬧着玩的,大家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平時尤其是冒着寒風早起時儘量不提起他,免得把自己慪死。
等學生們都到齊了,山長走到東齋前的月臺上,揮手示意大家安靜。
學生們停下竊竊私語,擡起頭,望着山長,等他宣佈人選。
姜伯春目光逡巡一週,最後看着人羣中的傅雲英,吐出一個名字:“李順。”
衆人靜了一靜,然後人羣裡響起善意的笑聲,李順身邊的人推搡他,催他去臺上。
李順臉上微紅,在衆人的注視中踏上月臺。
掌聲如雷。
袁三罵了一聲,“爲什麼不是雲哥?我覺得老大比他強。”
傅雲啓瞪他一眼,覺得他搶了自己的話。
傅雲英面色如常,小聲說:“好了,別說這些,李順學兄很得學生們的愛戴,爲人公正敦樸,衆望所歸。”
結果和陳葵暗示的不一樣,她有些意外,失望當然是有一點的,但不至於像不遠處的杜嘉貞那樣失魂落魄。
袁三嘿嘿一笑,道:“我曉得,這種話我只在私底下說,我滑頭着呢,不會給老大惹麻煩。”
傅雲英笑了笑。
傅雲啓搶着道:“我也是,雲哥,在我心裡,你是最厲害的!”
三人小聲說笑,忽然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周圍沒人說話了,臺上的姜伯春和其他教授也一言不發,整個場院霎時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傅雲英能聽見學生們壓抑的呼吸,一片枯葉隨風飄落,掉在青石板上,發出一聲細微的摩擦聲響。
所有人都看着她,一個個瞠目結舌,面色古怪,彷彿發生了什麼驚世駭俗的事。
杜嘉貞的表情最爲怪異,嘴角抽搐,眼皮都快翻過來了。
她擡起頭。
月臺上,姜伯春望着她,目光慈愛,微笑着重複一遍他剛纔說的話:“傅雲品學兼優,尤其擅長制藝,對八股文頗有心得,經教授們一致推選,從今天起,由傅雲擔任書院的制藝助教。”
詭異的安靜,連鼓譟的風聲也察覺到氣氛古怪,突然安靜下來。
“好!”
袁三頭一個反應過來,拍手叫好。
學生們如夢初醒,片刻後,響起如潮的掌聲,幾欲響徹雲霄。
不可置信,嫉妒,懷疑,憎惡,仇視,與有榮焉,善意……一道道目光彙集成一片汪洋,海浪翻涌,鋪天蓋地,帶着凌厲氣勢,朝傅雲英捲了過來。
她定定神,沐浴在衆人各有思量的注視中,一步一步走到人羣最前面。
學生們自動分開道路,目送她走到月臺之上。
她站在高處,環顧一圈,含笑道:“蒙老師們厚愛信重,學生一定竭盡所能,不辜負老師們的信任。”
這一刻,所有學生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怎麼感覺……有點不妙啊?
作者有話要說:
助教這個詞最早設置於西晉,是學官名。後來州學裡也設助教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