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多少牛肉乾?”
“兩百多斤吧,不夠全團一頓飽的。”政委管着後勤,揮手拍開嫋嫋的煙霧,他不吸菸。
連綿的草地一望無際,如果沒有太陽和星辰,38團早就迷路了。兩人坐在一個墳包似得凸起上,算得上是這一帶的制高點了。
十幾個戰士正藉着夕陽的餘暉在三百來米外的河邊釣魚,女兵們提着簡易草編小籃子在挖着草根。很多草根是不能吃的,這是戰士們試出來的,爲這,三營還犧牲了一個炊事員。
“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團長狠狠的摁滅菸頭,“看地圖,往北邊去,咱們最少可能還需要十五天才能走出草地,但是咱們的糧食,就剩下這兩百斤牛肉乾,就算是殺馬,最多也能支撐三天!三天!”
“政委,你看看,咱們的戰士都瘦成啥樣了?都皮包骨了!王大山那麼個雄壯的大個子,都成竹竿了!咱們必須找個找個地方休整,否則,一千九百號人,能剩下一半就天幸了!”團長的眼珠子都是綠的。
“你有什麼打算?”政委嚼着白白的草根,將裡面的甜味榨盡,才費勁的嚥下去。
“我們最後獲得的情報,就是若爾蓋南邊的班佑有胡宗南的重兵駐紮,現在咱們的位置在班佑以西,但離着也不遠,咱們中央主力和四方面軍一部分一萬八千多人,早咱們幾天就北上了,我估計他們已經快走出了草地,而且中央也不知道後邊還有咱們這個團,敵人更會想不到,我估計敵人的主力已經分兵,向西圍追四方面軍等部隊,或是圍追堵截北上的中央縱隊,咱們索性揮師若爾蓋,搞他媽的一傢伙!該死的電池,咱們也必須補充一下。”
政委笑道:“膽子夠肥的了,你不是想置之死地而後生吧!冒這個險,倒也值得!”
團長搖頭:“這是沒有辦法的地步了,咱們不冒這個險,恐怕就會是十不存一的結果,前邊的部隊將能吃的野菜,草根幾乎都搜乾淨了,前面的路,恐怕更難找到吃的!”
“我去找老張談談,這傢伙肯定還有私貨,既然下了決定,咱們總得讓戰士們先吃一頓飽飯,要是抓俘虜都沒有力氣,那才笑話!”說着就起身走了。
王大山正陰沉着臉看着二丫,二丫的腳丫子皮膚現在都潰爛了,指甲脫落了兩隻,光着腳站在王大山面前,低着頭一副可伶裝。
“爲啥不穿鞋,那篷布呢?”
二丫不說話,王大山知道,可能是給那個傷員,或是更小的女孩子了。心底嘆口氣,這丫頭這腳走不了路了,得跟營長要頭驢子給她騎着。
“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腳趾甲掉了。”二丫嘟嘟囔囔的嘀咕,偷偷看了王大山一眼,看王大山回頭,又趕緊低下頭,一副乖乖女的樣子。
王大山走過去,看到政委正在和張營長說話,張營長愁眉苦臉的命令司務將五匹馬和驢子牽過來“都在這裡了,大概還有三百多斤,剩下的都是一些彈藥,幹山貨和皮子。”
政委笑:“行啊!皮子和山貨都有!山貨和皮子你自己留着,肉食我全部帶走,嗯,馬和驢子你留下。準備好,明早大部隊肯定要出發。”
王大山過去牽了一匹空驢子,“營長,這驢子我牽走了。”
張營長:“先別走,團裡來了命令
,你們班借到團裡去,馬上去報到,帶上一挺捷克造。二丫你別擔心,教導員剛剛狠狠批評了一下她,你先去報到,二丫她們我們會照顧。”
王大山牽着驢子就走,“那我將機關炮留下。”
張營長,“你找劉副營長補足彈藥,團長找你們去,就不會是閒着沒事。”
王大山和偵察班帶着自己的武器彈藥,趕到團部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篝火火把的光芒下,團長和參謀長,政委,副團長等人都在,別的營抽調的戰士有來得早的正在那裡休息。王大山找參謀長報到之後,帶着班裡的人也坐在一邊等着。
半個多小時之後,團部偵察連的人都來了,他們明顯是剛剛從外面回來,偵察科長(兼連長)跟首長們彙報之後,團長就跟大夥訓話來了。
一聲“立正!”空地上三十多人齊刷刷的站起來,挺胸立正。
“同志們好!天黑了!時間緊迫,我就長話短說!你們都是各營選拔出來的精銳,從今天起,你們就是團部偵察連中的一員!在各營,你們是尖兵!是偵察兵!來到團部偵察連,我希望你們繼續保持艱苦奮鬥,英勇殺敵的作風。現在你們連夜出發,在路上編組班排,任務你們連長,也就是團部的偵察科長會跟你們說,現在出發!”
得!這是王大山聽過最簡短的一次動員了!
“我就是你們連長,姓胡,現在各部聽令!”
“王大山班全班編入一排,爲一排三班,朱凌班全班編入二排,爲二排三班,曾凱班全班編入三排,爲三排三班,各排長帶他們熟悉自己戰友,出發!”這個更簡短,胡連長是團裡的作戰科長,正營職幹部,兼着偵察連長。三五句話說完,大踏步就開路了。
月色下,偵察連大步開進,邊走邊熟悉戰友。王大山察覺到,他們這是往南走,而且應該是早就探出好的路,雖然走得彎彎繞繞曲曲折折,但是避開了幾乎所有的危險。
一排長叫姚莊,聽差了的話會聽成姚壯,人只有一米六七左右高,看着不起眼,就像是一個憨厚的農民。
介紹了排裡其他兩個班,大夥也只記住各自班長的名字,至於所有戰友,只有等休息時候在相互熟悉。
王大山這個班的成員民族是最雜的,而且和一排另外兩個班的戰士不同,那兩個班的戰士當兵之前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沒有正經練過功夫的,都是實戰打熬出來的身手,戰鬥意識極強,警惕性也強過王大山班裡的大部分人。
他們的任務就是連夜出發,作爲先頭部隊偵察若爾蓋的守軍情況。
偵察連全體不過九十七人,但火力很不錯,人手一槍,不管長槍短槍都有一杆,子彈最少的也有二十來發。說起來,論彈藥還是王大山最爲富裕。他的揹包裡,不僅僅有四個ZB的重尖彈滿彈匣,還有散着的子彈三百多顆,大多數都是重尖彈。這個時代論機槍彈藥補充,還只有ZB更加便利,和毛瑟,馬克辛重機槍的彈藥是通用的!這也可以看出,這一款槍在這時代的中國流行之廣,仿造之多!
胡連長不太愛說話,分佈任務也是簡短明晰的幾句話。其實大家都不知道,中央軍委縱隊和一、三軍以及部分四方面軍部隊(其中就有紅軍前敵總指揮徐向前元帥)組成的右路軍已經在若爾
蓋以南的班佑,包座地區突破胡宗南部隊的封鎖,全殲胡宗南部第49師,獲得大量補充。而38團因爲缺少嚮導,加上過草地路線全靠自行摸索,不光是他們的路線越來越偏北,也讓外界失去了對他們信息的掌握。和中央所在右路軍失去一個最好的匯合時機。而就在這一戰之後,四方面軍部隊奉張國燾之令南下,軍委縱隊帥紅一軍,紅三軍組成一萬五千人左右的陝甘支隊直上甘南!(若不是徐帥強令約束四方面軍部隊,當時差點出現四方面軍武力阻止軍委縱隊和紅一、三軍組成的陝甘支隊北上!)
此時胡宗南部大部都追在陝甘支隊後邊,若爾蓋只有胡宗南部,川軍的後勤機關爲主的輜重隊。
偵察連半夜疾行,非常意外的在下半夜兩點的時候走出了草地!這讓胡連長都大感意外,按照地圖,他們最少還需要十五六個小時才能到達草地邊緣。他們出來的位置很巧,就在一個牧場的邊上。看到零零散散的十多個帳篷和木質房屋矗立在草地上,他們才醒悟過來,危險的草地已經過了,否則這裡不會出現牧場。
悄然潛進牧場,黑夜裡一個兇猛的影子撲出,王大山身形一閃,由第三位置搶出,一拳掄出,雄壯的猛犬一聲哀鳴,摔在地上無聲無息,劇烈的狗叫聲在後頭響起。
“各排散開,警戒!”胡連長一聲斷喝,迎着撲來的一隻狗一腳,將一隻狂叫的大狗踢倒,“一排進屋,控制住局面,別傷人!二排向南前出警戒。”
“有懂藏話和羌族話的來一個!”胡連長一擡手,將衝出來的一個大漢手中鳥銃一格,鳥銃猛然上擡中“嘭!”的一聲巨響,鐵砂子打出幾十米,力盡後從空中灑落,唰唰的掉在後邊戰士身上。
胡連長單手用勁,將大漢按在牆上,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沒有惡意,別逼我殺人!”那漢子嗚哩嗚喇的喊了幾句,老胡趕緊上前,“連長,他說咱們是萬惡的土匪,又來搶劫他什麼的。
四周的屋子裡跑出二三十個壯年男子來,立即就被默不作聲的戰士們圍住了,黑洞洞的槍口之下,所有人乖乖的舉起手。
“你跟他說,咱們不是土匪,我要問他事情。”胡連長手上卻是沒鬆。
老胡趕緊和這個漢子溝通起來,他老家在蘭州,在隴南打混過,對於這裡的羌族語言說不上精通,但是交流卻是沒有問題的。
吵吵嚷嚷的和那漢子說了一會,老胡抹把汗,對胡連長說道:“連長,可以鬆鬆手了,你問吧?”
“第一個問題,這裡距離若爾蓋多遠?有多少兵?”
老胡和那漢子說了幾句,對胡連長說道:“十里路!那裡有十三大保的第一師一個團!還有49師殘剩的一些部隊。”
胡連長一怔,難道說團長的推測出差錯了!敵人沒有尾追主力部隊?“問他,胡宗南的部隊主要在那裡?”
老胡問了幾句,那漢子直搖頭,表示不知。
胡連長摸着腮幫子,十三大保是誰?第一師?難道是胡宗南?很可能!中央軍第一師就是胡宗南幹師長,聽說還是徐總指揮的同班同學。一個團,要是胡宗南的部隊,比較難打,但是打下來,38團就吃了一頓飽的,幹掉胡宗南一個團,對38團來說好處不少,就看團首長下不下的決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