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有些燥熱，空氣中有着水鄉特有的氣味。
平底船無聲無息的滑過水麪，木漿入水毫無聲息。耗子們現在上山可比猴子，下水賽過水鬼，行船運漿極爲老道，不想發出聲音的時候，連水滴，盪漾的微小聲音都不會發出來！漆黑的夜色裡，長江水道譁隆隆的聲音隱隱傳來，耗子們乘坐的平底船，潛過數道鬼子僞軍的水路關卡，已經接近了長江。
戰士們一個個默不作聲，身上的衣衫早就換過了，都是便裝。王大山一個手勢，張默和關子悄然上岸，摸向昏昏燈光那邊，而平底船則是無聲無息的靠向河口的小碼頭。碼頭這裡有鬼子的兩艘快速炮艇，是日軍扼住長江水道和內河交匯的一處要點。
王大山可沒有做什麼詳細計劃，今晚反正準備走，順着水道走，能弄到快艇當然坐快艇往南京，誰還想走路來着？這麼遠的距離，敵情又相當複雜，王大山又不想驚動根據地的人，自然選擇水路。
兩聲野鴨子叫，王大山：“靠過去。”
三十六人滿滿當當的擠滿快艇上，王大山數數人數，低聲問：“那邊的快艇設置了詭雷沒有？”
張默：“弄好了！鬼子只要啓動機器，就會引爆。”
“走！”機器轟鳴起來，引擎的聲音在夜裡非常的刺耳，關子將錨扔在船頭，轉身端起步槍，靠在張齙牙旁邊，“有人出來沒？”
張齙牙搖頭：“還沒有，岸上的哨兵全弄死了？”
關子：“找到的都弄死了。”
王大山：“快十一點了，開快些，咱們儘量天亮前趕到南京。”
快艇沿着江岸航行，十幾分鍾後後邊一聲爆響，衆人一陣高興，過了沒有半小時，王大山卻是大聲喝令，“注意，靠岸行駛！前方有敵人艦船。”
“前邊是江防要塞！”李斜眼大聲提醒。
接近了就看到，要塞上空一道道燈柱掃在江面上，兩艘炮艦船頭亮着燈柱，正破浪而來！
“靠！鬼子啥時候有大艦在上游？”馬十七怪叫。
“這是什麼大艦，可能是兩艘驅逐艦巡洋艦啥的，鬼子現在在咱們這邊的大艦，都跑南邊去了！”王大山翻個白眼，話說耗子們見過的大艦也不少，不過都是英法等國家的老舊戰艦，英國佬近期聽說派了新銳大戰艦到亞洲來，倒是沒見過。法國三個月前就投降了！荷蘭，盧森堡，法國，比利時，挪威，丹麥等國家已經被德國人囊括在懷裡！英國人現在據說被德國航空兵侵入領空，遭受到了德國人的狂轟濫炸！
鬼子似乎正在蘊量一次大掃蕩，而他們從去年底就抽調出來的兵力，竟然沒有投回到中國戰場，只有關東軍加強了一個步兵師團，一個戰車師團，那批雄厚的兵力，竟然像是消失在臺灣和海南島的叢山峻嶺之間。
王大山其實不知道，日軍的一個軍，和其所屬的四個師團已經進軍法屬印度支那，‘代管’了原屬法國的東南亞殖民地。
“調頭，往下游去！”天太黑，地形不熟，王大山只是稍一思索，做了決定。
日軍的兩艘大艦迅速朝着下游而來，一個半小時後，這兩艘艦船依舊在後邊，王大山倒是發狠了，“奶奶的，不能往南京去，咱們去上海！”
快艇順着北岸的一個河道，迅速轉入河口，進入河道。這個河道不寬，敵人的大艦是根本就無法跟進來的。
“怎麼沒有看到鬼子的關卡？”張齙牙奇怪的問。一路走過來，確實沒有遇見水邊有什麼關卡。
王大山：“咱們已經進了日軍的駐地控制範圍，我記得這裡距離虹橋日軍兵營應該不遠了，這裡的河道，鬼子白天都會嚴密巡邏的。”
“這麼說，咱們鑽到鬼子窩裡來了？”張齙牙很興奮。
“現在四點多了，天很快就要亮了，找個地方，將快艇藏好。”王大山命令。
“頭，快艇油不多了。”宮老黑抹把臉，低聲說，“要掩飾行蹤，我覺得鑿沉這快艇更好。”
“看那邊，似乎是貨倉。”
“熄火，靠過去。”
熄了火的快艇慢慢的滑過去，“是寮房倉，收糧食的，船可以直接進去。”馬十七和張默第一時間就跳上岸，往四周偵察。
沒有片刻，馬十七就摸回來了，“頭，這不遠就是一家大地主的宅院，他家門前掛着一塊維持會會長的牌子，這貨倉有一條兩百米長的路連着他家側院，路邊有好幾個糧倉，那宅院後邊靠着河，有小碼頭。”快艇無聲無息的開進貨倉，其實這裡就一個簡易的卸裝碼頭，地上散落的穀粒說明是收租收糧的地點，水鄉人家出個門，交個租，都是使船的多。這家地主是特意修了這麼個可擋風雨的寮倉。
將一蓬蓬稻杆，破麻扔在快艇上，依舊是目標明顯，王大山；“先不要將它鑿沉！”
“咱們準備行動，就到那家地主屋中，控制住所有人，一小組負責暗哨，走！”王大山一揮手，率先行去。
本想去南京，說實話，只要入了城，耗子這三十幾號人就會像是龍入大海，自由翱翔！沒想到被鬼子給逼到上海近郊來了。上海給耗子們的印象就是壓抑，連王大山都不怎麼想到這裡來。
控制地主一家很順利，這一家子人也很配合，看樣子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翹着一撮鬍鬚的老頭被領到王大山面前，開口發牢騷：“各位好漢行行好，我家被鬼子硬派着做了這維持會長，也是倒了大黴了，鬼子派糧派款派丁，四鄉百姓苦不堪言，我家裡也折騰空了。今天那個抗日的，明天那個遊擊的，都找老頭子要糧要錢，老朽現今也沒法子了，穀倉裡倒是有些稻子，交皇軍的都還不夠數···”
王大山扶住腦袋，“老人家，我們不是來找你要錢要糧的，控制住你家人，也是爲了封鎖消息，你別擔心。”
老頭笑：“別逗了！不擔心？你們打個鬼子就跑了，可是這四里八鄉的
鄉親就要遭殃！我說，你們要搞就搞個厲害的！弄死幾百個，就算是鬼子下鄉掃蕩報復，我們也能心裡暢快些！”
“哦，跟你們說件事，今天會有鬼子來收糧，聽說是大船，要運往南京的。”老頭大聲提醒。
“運往南京？”王大山眼睛亮了起來，“老人家，給我們說說着附近的形勢，那裡是鬼子的糧倉，那裡是鬼子的軍營啥的。”
老頭看着王大山：“小夥子，我跟你打個商量行不？”
王大山：“你說。”
老頭神情變得嚴肅：“小夥子，要是你打皇軍糧倉的主意，我看還是算了，不管你們燒了，搶了皇軍多少糧食，他們都會將這些損失分攤下來，去年，因爲稅警團打了皇軍的伏擊，搶了皇軍的一批糧食，結果很悲劇，皇軍，包括僞軍都沒有餓死一個，我們這裡倒是餓死了好些人。皇軍將他們的損失，加倍攤派下來徵收，結果遭罪的還是我們老百姓。”
張齙牙聽得有些火氣，“我說老頭，你一口一句皇軍皇軍，甘心做鬼子的走狗？甘心做個漢奸？這可不行的！”
老頭一聲冷笑，“不叫皇軍叫鬼子？找死也不是這樣的吧？漢奸？但凡國軍爭氣點，如今我們還用的着給日本人繳稅？說我們是漢奸，你也太過擡舉我們了，老朽一家就是苟活在世間的人，僅有的一點家產，也給抗日軍奉獻了，就現在每年，還不都有抗日軍的來化緣，半年一次準時的很，來的可就沒有空手回去的。”
王大山瞪了一眼張齙牙：“一邊去！”敵佔區的情況複雜得很，很多開明鄉紳都是白皮紅心向着抗日隊伍的，不能從表面現象來簡單的下定論。這樣的事情其實新四軍中有很多處理這方面事情的高手，但是王大山現在，只能自己解決了。
“老丈，我們確實不是來找你化緣的，當然，如果你是個鐵桿漢奸，現在也不可能完好的站在這裡。我們就是來打鬼子的，本來是想往南京的，沒想到在江上，被鬼子的軍艦給順流趕下來了。現在我們確實很需要了解周邊的情況。”
老頭看看幾人：“你說的好像是真的，好吧，既然這樣，我幫你們一個忙，不是想去南京嗎？簡單！”
“出門往東十里，就是鬼子的一個大碼頭，只要你們混進了鬼子的運糧船，可以很輕易的到達南京，當然，如果你們不想坐糧船，化個妝啥的，到虹橋那邊坐火輪，也能順順利利的到達南京，嗯、前提是我給你們開個良民證，再一個就是別帶槍！”
“至於這附近的情況，很複雜！”
“這麼說吧，日軍在這一帶有三個大的兵營，每天的巡邏不多，但是白天河道里的巡邏很頻繁，這可以輕易的扼住交通。我聽說日軍的三個兵營，以及飛機場周邊都埋着很多的地雷，不知道的人根本就無法靠近！”
“飛機場？”王大山的眼神又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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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