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把兒抽在身上,其實根本不怎麼疼,而且還穿了厚厚的衣服。何潔汝就是再彪悍也不能把二十幾歲的何小蘿還扒了褲子再打了。所以小時候可怕的記憶反而成了一種關於心靈的恐懼。突然在長大之後再領教這種細碎的懲罰,疼的卻不是身體,而是心。
這樣的懲罰依然可怕,讓她心裡有說不出的痛。她覺得很內疚,看着媽媽揮舞雞毛撣子的樣子太吃力,甚至想替她來懲罰自己,只要她不要這麼失望這麼生氣……
“媽,您別打了,我知道錯了……”何小蘿哭得滿臉是淚,瑟縮地爬起來奪過媽媽手裡的武器。
何潔汝像被針扎破了的氣球一樣,滿心的怒火才堪堪消了些。何小蘿趕忙將她扶到沙發上坐下來,身子一動,被抽了的地方還是疼痛的,不覺“嘶——”地抽搐了一下,卻驚覺門口有個人站着,同她一樣目瞪口呆。
“秦先?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秦先手裡拿着自己的包包,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何小蘿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臉羞得像一塊紅布。
何小蘿儘量忍住身上的痛感和心裡的羞憤,三步並作兩步走地過去,從他手裡接過包包。
秦先結結巴巴地說:“發現您的包忘在了車上,大少便要給您送來,這……這不就送來了麼……正好您家的門沒,沒關,就……”
“大少?”何小蘿睜大眼睛問:“大少在哪裡?”
秦先向門外看了看。肖亦澄真的在那裡。灰色地羊毛大衣領子高高豎起包裹着臉頰,雙手插在口袋中,微微擡起眼睛,看着何小蘿,眼中滿是掩飾,帶着不忍,嘴角卻又有忍俊不禁的笑意,一時間的神情百般複雜。
何小蘿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他怎麼的就摸到了她家的門。還不敲門就自己進來了,竟然還撞到了自己捱打的情景。
“那個。肖總……呃。謝謝你哦。”何小蘿這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按照禮節應該請他們進來的。於是便問:“肖總,您進來喝杯茶吧。”
肖亦澄哪裡還好意思進去喝茶,只是儘量莊重地說:“不了,謝謝你,代我問伯母好。秦先,走吧。”
“是,大少。何小姐,再……見……”秦先看了看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的何小蘿,努力淡化着存在感。跟在肖亦澄後面走下了樓梯。
何小蘿關上門,心有餘悸地看了眼何潔汝,指了指衛生間,擠出一絲難看地笑容,“媽媽。我想洗個澡。”
何潔汝淡淡地點了點頭。很是嫺雅卻有說不出的沉重。
何小蘿知道她想問自己跟肖亦澄之間地關係。其實什麼都沒有,就算以前她偷偷喜歡過他。但也僅僅是虛幻而已,現在早已煙消雲散。
第二天何小蘿早早地出門上班,在大路口攔計程車,卻格外難攔。星期一地上午,是上班族最繁忙的時候,何況又下了雪,很多人不願意自己開車,所以計程車更成了搶手貨。何小蘿鬥爭了半天,還是決定去乘地鐵,雖然擠了點,但還不至於遲到。什麼時候開始竟然會嫌地鐵擠了?她這樣想着嘲笑了一下自己,突然看見報亭便假裝看報紙地阿刀。
“何小姐,我在等你呢。”阿刀依然留着光溜溜的禿頭,遠遠地襯着雪放光。
何小蘿心裡還緊張了一下,驟然又笑了,“等我做什麼呀,還要逼債?”
阿刀笑得跟朵花似的,“嘿嘿,哪敢呢,您的債早就還清了。我要是再敢來逼債,我大哥不宰了我,肖大少也饒不了我哇!”
一提到肖大少,何小蘿臉上又一陣發燒,昨天的糗事歷歷在目。
阿刀向左右看了看,忙問:“何小姐,我是爲了那個在廣濟庵裡的黎昱來的,您以前認識他?”
何小蘿仔細一想,越發覺得黎昱的身份不一般,跟阿刀這種人能扯得上關係的一定不會從事什麼正經職業——不過她除外。但鑑於阿刀是樊東籬地小弟,樊東籬又是肖亦澄的大哥,雖然何小蘿的生活與他們沒有什麼特殊的交集,但出於對肖亦澄的善意,她還是決定不得罪他們。
“是地,我認識,但我不瞭解他。”
阿刀連連點頭,“我知道。我先送您上班吧,咱們在車上說。”
於是何小蘿坐進了一輛白色吉普車,就跟上次偷出來逃跑地那輛差不多。阿刀對她很恭敬,這樣一個本來凶神惡煞的流氓突然變得比兔子還溫順,不能不感慨人生機遇地變數。
“說吧,想問什麼。”何小蘿問。
“黎昱之前存了我的一批貨,現在人跑了,貨找不到了,所以我懷疑可能還在廣濟庵裡。”阿刀簡短地說。
“什麼貨?”
“嘿嘿——”阿刀笑得很森然,“您別問了,知道不好。蘿姐,其實我就想你幫我一個忙,帶我上一躺廣濟庵。”
汗,蘿姐?何小蘿身上的汗毛不由得豎起來,怎麼聽着自己就跟黑社會的大姐大一樣?便不自然地笑笑,“我可以幫你,可你得告訴我是什麼東西,不然無緣無故害了水月師太她們怎麼辦?”
“您不用擔心,我自有章法。蘿姐,到了,回頭我給您電話!”阿刀說着把車拐到天橋迷虹公司門口的廣場上,何小蘿下了車。阿刀的白色吉普一溜煙就消失了。
走進公司的大玻璃門,中央空調的暖氣撲面而來,大廳裡竟然擺放了一棵常青藤,旁邊圍着一圈米蘭,散發着幽幽的清香,整個公司溫暖如春。驟然覺得跟上次在公司裡排練時有些不一樣了,卻竟然有說不出的熟悉感。
何小蘿走進專門爲模特預備的辦公室。說是辦公室,實際上也沒有什麼辦公用品,只有幾圈沙發,一個茶几,說白了就是休息室。今天模特都來了,不論是正紅在一線的還是沒有秀可以走的模特,出奇地全,竟然擠擠嚷嚷地坐滿了房間。
何小蘿坐在一個跟她一時期簽約的小模特身邊,悄悄地問:“出了什麼事?”
“不曉得。”那個小模特一臉神秘,“好像老闆要召見我們。”
“怎麼突然見我們?”何小蘿納悶,肖亦澄平時不是個喜歡召見員工的人,而且突然把這麼多人集中在一起見,更不像是他的風格啊。
“聽說新來的老闆很兇,現在正在召見設計部的員工,剛剛訓了秘書部呢!好可怕的……”另一個小模特抱怨。
新來的老闆?何小蘿更是一頭霧水,“我們的老闆不是肖大少了?”說到這裡她心裡還有一些輕鬆,總不至於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見了肖亦澄,那種感覺還不被死啊……
“嗯啊!”其他模特也不住地點頭。接着漫天胡聊,一會兒就把新來的老闆說成了三頭六臂青面獠牙的大怪獸了。
秘書處的一個男員工面無表情地出現在門口,“模特部五分鐘後到1號會議室開會,請迅速趕到!”
呼啦啦一大片花枝招展的長腿女人們涌過走廊,裡面夾雜着幾個男模特,一時間鶯聲燕語,倩笑紛然。模特向來就是公司最亮麗的風景線,更不要說所有的模特同時出現,那該是多華麗的陣容啊。可剛剛從會議室出來的設計部成員都灰溜溜的,沒有幾個有心情欣賞這陣容的,差不多都用設計圖版擋着臉回到辦公室去了。
何小蘿奇怪地回頭去看那些設計師,心裡有奇怪的預感,肖亦澄雖然人冷凜矜持,但對待員工和下屬向來比較尊重,就算是犯了錯誤,他也從不會惡語相向。倒是比傳說中的火爆老總裁得人心,所以平日看起來拽得不着調的肖亦澄反而在公司人緣不錯。可換了新老闆,怎麼就成了這幅樣子?難道是……把老總裁給換來了?
何小蘿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又一想絕對不可能,老總裁都是運籌帷幄頂多垂簾聽政的人物了,怎麼會到集團的子公司來。才放下心來。
何小蘿隨着一羣香豔的模特走進1號會議室,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幾個清潔工正在緊鑼密鼓地打掃剛纔會議的殘局,主位上沒有人,更給這位新老闆增添了一份神秘感。模特們像往常一樣嘰嘰喳喳議論八卦着,他們本來就不是普通員工,而是舞臺和閃光燈鍛造出來的藝人,突然讓他們像尋常員工一樣開大會,還是很新鮮的。
突然一聲咳嗽,吵鬧聲靜了一些,剛纔那位男秘書從門口走進來,拍了巴掌兇惡地說:“安靜一下!”
人羣中立刻有人小聲說:“那麼兇幹什麼啊,狗仗人勢,他怎麼就成了老闆的秘書了?”
“就是的,那老闆該不是同性戀吧,怎麼找了個男人做秘書……”
“嘻嘻……你真有才!”
何小蘿聽着耳邊的議論聲,有些心煩,很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突然間將天橋迷虹公司顛覆了一個模樣。當她看見王臻出現在門口時,覺得心臟跳動都要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