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剃剛說這些話的時候,真的很認真,很真誠,一點也不像有別的意思。只是他也的確犯了王臻的忌諱。王臻其實一直是一個有點剛愎自用的人,兒時的生活經歷讓他對外部的人和事敏感而抗拒,對於別人的話,除了工作上的,別的能聽進去的,倒也真是不多。
林剃剛轉身往外走。他的步伐,也很矯健很灑脫,讓人一點也感覺不到,剛纔這個人因爲幫上司解了圍而被上司解僱的委屈。
不知道什麼原因,王臻心裡忽然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雖然向來不喜歡自己身邊有個太聰明甚至比自己更聰明的人,但是對林剃剛,他卻有種奇怪的欣賞。本來,他以爲如果他炒了這個應屆大學生的魷魚,他至少會很委屈。他卻一點也沒有。而且說話的態度,不卑不亢,這樣的大將風度竟然讓他很欣賞。他從他身上讀到了一種在逆境中的執拗和灑脫,那一刻他彷彿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林剃剛走到門口,又轉回來,笑着加了一句,“另外,還有一句話,是我真心想跟您說的。請您無論如何,也去檢查一下身體吧。我知道說這話,也許會觸犯您的忌諱,不過我是很真誠的。”
“你回來!”就在林剃剛剛剛要跨出王臻辦公室門口時,王臻喊住了他。
“誰讓你走了,你這樣是不是有些自作主張?”王臻說話的口氣,仍然是冰冷的,聽不出一絲感情。只是說出來地話。卻很讓人覺得意外。
“這......我......”林剃剛一直是先發制人的,現在卻意外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手~~打小說網,手機站WAP,sdxsw。他只好站在門口,出也不是,進也不是,呆呆看着王臻。
王臻劃過一絲看不出表情的笑意說:“你很有頭腦。我本來讓你來取個文件下發下去,沒有想到你來了就一通大道理。辭職是那麼好玩的事情嗎?”
“呃!”林剃剛這才反應過來,大喜過望說:“謝謝王總。我......我這就去做事。”說完,轉身就往外走,臉上還有掩飾不住的喜悅。結果走了一半又回來,鬧了個大紅臉,“王……王總,什。什麼文件,我還沒有拿……”
王臻看着他地樣子,很難得地笑了笑,指了指辦公桌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末了又說:“你去財務部多領一份助理的薪水,依然在企劃部工作,有事情可以直接向我彙報。”
林剃剛愣了愣,立馬受寵若驚地答應了。本來一直都保持着鎮靜的他,這個時侯也被突如其來的變化打亂了心緒。
王臻看着他腳步有些錯亂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想起剛纔在會議上發生的事,心裡突然蒙上一層陰影。剛纔那一次絕不是第一次了。這些天來總是發生這種奇怪的問題,爲什麼.......爲什麼剛纔他地手會不靈便?難道出了什麼問題?
公司下班後,王臻沒有和往常一樣留下來加班,而是帶着略微有些抑鬱的心情回到家裡。一路之上。他一邊開車還在一邊故意開合手指,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彷彿前幾次那莫名其妙的使不上勁就像是一個忽然幻化出的情景一樣。可是他的手並沒有抽筋,也沒有麻痹,怎麼就連一張紙都拿不起來呢?那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發生的事。他不是學醫的,只有一些簡單的醫學常識,不過以前做衣服的時候,拿剪刀的時間過久。也會發生這樣地情況。也許只是職業病吧。
“臻兒,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王玉迎了上來。她永遠的都是那麼舉止優雅,就是連笑一笑,都會帶着幾分高貴。
“媽媽,你今天快樂嗎?”王臻擁抱了一下王玉,他們還保持着在法國生活的習慣。王臻盡力調整好表情。坐在沙發上。王玉端來一杯溫茶送到他手裡,卻看出兒子有些悶悶不樂。微微一笑,問道:“是在爲小蘿不開心?”
王臻擡頭看了看母親,搖搖頭,勉強笑道:“不,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
王玉卻不相信,她知道王臻一直很喜歡那個叫何小籮的女孩子,而且通過幾次地接觸,她能夠看的出來,那個女孩子對王臻也曾有幾分好感。但卻在最後選擇了肖儒尊的另外一個兒子肖亦澄。這一點也成爲王玉心中難以平復的一個氣結。
本來,王玉對何小籮這樣平凡的女孩是看不上眼的,當時在法國聽到兒子在電話裡講到何小蘿,甚至覺得她根本不配她的兒子。但沒有想到的是,肖儒尊地另外一個兒子也愛上了她,那就另當別論了,她對這種天生存有巨大魅惑能力的女孩子總是高看一等。sdxsw
思緒拉回多年前,王玉永遠不會忘記當初肖儒尊是怎麼對她始亂終棄。他曾經表明過他不愛自己的妻子也就是肖亦澄的母親,只是爲了生意而同她結婚,但那個女人出事後,他依然沒有迎娶她的意思。如果她當年不是機靈地發現在肖尊儒身邊其實潛伏着對自己的巨大威脅,而迅速帶着肚子裡地孩子一逃了之地話,也許她和王臻都活不到現在。
往事像是一根利劍一般尖利地刺進她的心裡,依然是冷厲地疼痛,使她深藍色的眼眸中閃着瘋狂的神光,她曾經盡心盡力爲肖儒尊貢獻出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最青春的時光,還爲他懷上了兒子。但是肖儒尊卻爲了自己的利益,那樣乾脆地把她拋棄掉,還派人到法國暗殺她。
復仇,就成爲王玉活下來最強烈的信仰。而她的兒子做了這個計劃最有力的棋子。
王臻本來心情有些灰暗,從母親的目光中又看到了往日常見的那種神光,便輕輕擁抱了母親,拍着她的後背,輕聲說:“媽媽,現在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
王玉綻起微笑,推開王臻,柔聲問:“臻兒,餓了吧,媽媽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紅油抄手,這就端給你吃。”
王臻無聲地點點頭。這些年來,他看得出母親心中的仇恨,他也總是反覆推想母親復仇的正確性,他雖然對那個父親沒有任何感情,但他總是希望母親能夠幸福快樂地生活。幸福快樂,這樣子不好嗎?可是現在肖亦澄的存在讓他深切體會到無法快樂的滋味,他奪走了他在乎的東西,他扼殺了他的愛情。王臻甚至覺得自己現在已經逐步站在了以前並不同意的那條路上來了,他與母親的目的雖然有所差距,但基本的願望是一致的。他做了很多次設想,如果沒有肖亦澄,何小蘿會愛他的,會選擇他,會永遠跟他在一起。
王玉走進廚房,端了抄手和精緻的菜餚出來,放在王臻面前。不過看出兒子並沒有多少胃口,她依然以爲他是在爲自己的復仇計劃躊躇,便輕輕撫過兒子清瘦了不少的臉頰,冷着聲說:“你自己也應該能看出來,雖然你父親接受了你的要挾,讓你暫時管理了肖氏國際。不過事實上,他對你,恐怕只有父子之實,並沒有父子之情分。從血緣上講,你們是父子,但是事實上這些年來,你們根本就沒有生活在一起。他甚至根本不知道還有你這麼一個兒子,當你的第一次出現就是以威逼的形式面對他。他對你,恐怕也沒有什麼好印象。”
王臻擡起眼睛,劃過一絲嘲笑的神色,“我知道,他就算有什麼好印象,我也不需要。”
“可是這對你不公平!”王玉的聲音稍微提高了一些,“同樣是他的兒子,他對那個男孩子卻充滿了感情。”
“那又怎麼樣?”王臻嘲笑得更激烈,“他的兒子拋棄了他。”
“不,臻兒,你沒有看出來。”王玉冷靜地站起身,坐在離王臻稍遠一些的沙發上,神色嚴肅,讓王臻感到一些壓力,奇怪地看着自己的母親。
“肖亦澄跟着肖儒尊一起長大。肖儒尊把肖氏國際的事情全部交給他打理,而自己只居於幕後,感情當然是深厚。現在爲了一個女孩子,他居然把那孩子趕出了肖氏國際,這根本就不符合基本的邏輯。”王玉頓了一下,看了看正目不轉睛盯着自己的兒子,笑了笑,繼續說:“所以我覺得,肖尊儒根本就是在做戲,他現在是在利用你,先給你權利,將你抓在手裡,等到適當的時機,再把肖亦澄拉回來,置於你的貢獻之上,將你的所有全部佔有。”她輕輕嘆了口氣,“我對肖尊儒這個人,實在是太瞭解了。”
王臻眼中的嘲笑已經變成了詭異,有些不可置信地問:“如果他這樣對我,對他有什麼好處?”
“對他沒有好處,但對他的兒子有好處,臻兒,在他心裡,他只有一個兒子,就是肖亦澄。”
王臻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突然覺得很可笑,這是多大的一種諷刺呀。既然自己心底從來都沒有把他當做父親,爲什麼這個時侯還會覺得受傷?他認爲母親的說法是對的,就像他從小到大對母親的信任一樣,她是他唯一的親人,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無償愛他的人。
“臻兒,去做吧。利用他利用你的這一段時機,將他的所有都搶奪過來,讓他付出代價的時侯到了。”
王玉說得很平靜,這些話已經在心裡沉澱了很多年一般,激不起任何波瀾。王臻卻覺得有些無力,下午的那種感覺又在手臂上迅速滑過,心頭一片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