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才名渾渾噩噩地走出了很遠，纔看到旁邊一處花架下，還站着一個大肚子中年男人。
這男人長相頗爲滑稽，看得出來他之前很胖，但現在瘦了很多，兩眼深陷下去，但肚子卻還沒減下來，看起來像是一隻細胳膊細腿大肚子的青蛙。
看到那男人，魏才名苦笑道：“張總，你那邊進展如何？”
倆人已經在這裡見過對方好幾次了，從這處花架附近，可以看到附近幾棟樓的出入口，是他們日常蹲守的地方，張總和魏才名算是同病相憐，張總所經營的公司，也遇到了一些困難。
“唉……”張總聞言，嘆了一口氣，把手中的菸頭丟下，想要用腳碾滅了，但看看那打掃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的地面，又嘆了一口氣，把菸頭撿起來，到處找垃圾箱。
“我這邊，算是有點進展吧，陳總那邊有一位趙經理說願意和我們談談，我這不正在考慮，要在什麼地方和他們談呢，本來打算請趙經理去皇家魚翅酒店的，偏偏這時候皇家魚翅酒店出了這事，這會兒還在發愁要去什麼地方，才能展現我們的誠意。”張總嘆了一口氣，求人就是這麼麻煩，“老魏，你那邊呢？”
魏才名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的電話響起來，低頭看了一眼，對陳總擺擺手，聲音柔和了幾分，道：“可可，你怎麼打電話過來？學校還好嗎？我這邊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沒，我是兩天沒回家了，我不是說過，我在出差嗎？會好的，不用擔心我……你放心吧。老爸很厲害的。”
陳總看着在家人面前強顏歡笑，假裝堅強的魏才名，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當老闆，人前或許光鮮。但不爲人知的辛苦，也不知道有多少，但爲了家人，再苦再累也要撐下去。
掛了電話，魏才名掏出了一根菸，叼上，陳總幫打着了火，兩個苦悶的中年男人在花架下。一起凝望着遠方。
天空有些灰暗，不知道是要下雨，還是要下雪了。
……
生物與醫學研究所，南冥正在翻閱着湯助理剛剛發過來的卷宗，就聽到嘀一聲提示音，今天值班的楊吉道：“南總，您醒着嗎？”
南冥無語，難道我給你們的印象，就是在辦公室裡睡覺嗎？
“醒着，怎麼了？”
“門外有一位青陽大學的學生。想要找你。”楊吉道。
“找我？”南冥擡頭，門口的監控已經自動切換出來，顯示在南冥面前不遠處的一處屏幕上。南冥微微皺眉，這個人他不認識啊。
但看起來，又隱約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他說他是牛人俱樂部的成員。”楊吉道，“我剛纔向蔡文迪求證了一下，蔡文迪說他叫魏可，是建築系大四的一名學生，是建築系有名的天才。”
南冥隱約記起這個人來了，當初他和李雲聰去參加牛人俱樂部的活動時。李雲聰幫他介紹過。
不過這人和他印象中的樣子，又有點不同。高清攝像頭下，他的臉纖毫畢現。可以看到他兩眼深陷，眼白上全是血絲，嘴脣也有點發青，似乎熬了七八個通宵。
“讓他進來吧。”南冥道，南冥把手邊的檔案放到一邊，坐直了身體。
片刻之後，一名保安帶着魏可走進了南冥的辦公室，然後幫南冥帶上了門，自己守在了門外。
“請坐。”南冥站起來，道：“喝點什麼？”
“這個……不用了……”魏可有點侷促地站在門口，他想要打量南冥的辦公室，卻又有點放不開，偷偷瞥了幾眼，就又咽了口吐沫，低下頭去。
南冥的辦公室，遠說不上富麗堂皇，卻極具科技感，和魏可之前所見過的其他辦公室都有所不同。
看到南冥辦公室，他心中更緊張了，他的設計，真的能入南冥法眼嗎？
可如果不試試怎麼行？
自從四年前，違背了父親的意願，沒有去報名機械相關專業，反而進入了他最喜歡的建築系之後，魏可一度和父親關係很差。
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卻漸漸瞭解了父親的苦心和擔憂。
他的父親，只有在機械和汽車這個行業可以幫到他，其他方面，對父親來說，都是危險的深水區，看不穿，摸不到，只能任由他自己激流搏擊。
前兩年的幾次實習，讓他切實體驗到了，離開家，離開父親的羽翼，在外面生活真的很艱難。
“那就白水吧。”南冥道。
嘀嘀一聲響，停在角落裡的大白離開了充電底座，接了一杯水，用兩隻機械手端着走了過來。
魏可咬了咬下嘴脣伸手接過，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之前早就準備好的慷慨激昂的演講，都已經飛到九霄雲外了。
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如果不是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他也不會來這裡。
“請坐。”南冥問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我想……我是來賣設計方案的……我……”魏可來之前，已經演練了很多次，但見到南冥，還是緊張的要死。
雖然同樣是牛人俱樂部的成員，雖然也早就享有天才之名，但是魏可在南冥的面前難免有壓力，因爲現在的南冥身上光環太多了，儘管南冥態度再平易近人，他也很侷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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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拿點零食來。”南冥端着水，拉着魏可在沙發上坐下來，坐姿很放鬆，“你剛纔說，你要賣設計方案？什麼的設計方案？”
南冥打量着魏可，魏可是一位大四學生，大概二十二三歲，臉上有着大學生的稚嫩，但也有了一些社會人的成熟。距離畢業就只剩不到半年時間了。魏可也許已經接觸過職場了，但也正因爲如此，他沒有辦法像普通的大學生一樣。坦然地面對南冥，因爲只有接觸過職場的人。才知道懶神科技的財力，南冥的權力都意味着什麼。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來了，是爲了一個機會，還是爲了其他？
只是，他現在緊張得厲害，看起來狀態也差得要命。
南冥想了想，道：“如果你是以同學的身份想來聊聊。和我認識一下，交個朋友，我們可以隨便聊聊，聊得開心的話，中午我還可以請你吃飯。但如果你是來和我談生意的，我的時間很寶貴。不管你想要賣給我什麼，我給你五分鐘時間。”
五分鐘時間？
魏可咬牙，魏可你行的！你要加油！
“是……是懶神科技新總部的設計方案……”魏可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平復下來，很顯然。他來之前就已經演練過很多次，但只是剛來的時候還忍不住緊張，現在漸漸恢復了鎮定。道：“我去看過您在朱清縣的選址，根據您的選址，設計了一套建築設計方案，我想賣給您……”
“哦？”南冥並沒表現出驚訝來，他只是有些好奇，魏可雖然是建築系的天才，據說在設計上極有天賦，但設計師這一行，其實更多看的是資歷。
“我爲您設計的這棟建築。長300米，寬170米。由主樓和副樓組成，恰好佔據您所選址面積的三分之一。這種設計……”
“等等，你怎麼知道我選址的詳細面積？”南冥有點疑惑，他選址之後，這片地就被看管起來了，現在正在進行前期建設，應該是不允許其他人接近的，更不要說得到詳細的數據了。
“我天生就對距離和空間非常敏感，只要看一眼，就可以判斷出詳細的距離。”魏可道。
南冥的眉頭，已經有些舒展開了，不論是天生也好，後天也好，南冥對擁有特殊能力的人，一直都有好感。而魏可的這種能力，幾乎可以讓他天生做一個好的建築設計師。
看到南冥的表情，不知道爲什麼，魏可突然有了點信心，他深吸一口氣，道：“我仔細研究過南總，您喜歡實用而具有科技感的東西，譬如您的這個辦公室，牆上的會議用大屏幕，您桌上的多種顯示設備，以及您的機器人，都是兼顧實用和美觀的，我所設計的這棟樓，就是專門爲了您這種理念而設計的……”
魏可攤開了手中厚厚的一疊圖紙，抽出了一張，給南冥看其平面圖。
南冥仔細聽着，他雖然不懂建築，但畢竟也算是見多識廣，最直觀的感覺，就是這建築確實實用，也挺美觀，但並不出彩。
他從這設計圖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很多設計，和現在的生物與醫學研究所很相似。
片刻之後，南冥搖頭道：“抱歉，你的設計很不錯，但還達不到我的要求。”
現在的懶神科技，有這個財力，也有這個必要請一些世界一流的設計師來設計。
建築設計有時候閱歷很重要，並不是天才就能成的。
魏可呆住了，但南冥又道：“即便如此，你的圖紙也有很多完善的餘地，如果你能夠繼續完善的話，我可以考慮採用你的設計。如果你願意，我邀請你加入我們懶神科技總部的項目組，薪酬方面你不用擔心，如何？如果最終採納了你的設計方案，報酬也不會低。當然，我對市價並不瞭解，所以還要調研一下正常的價格。”
說實話，南冥的這個提議已經很不錯了，如果魏可是爲了一份工作來的，他肯定已經答應了，甚至已經欣喜若狂了。
加入懶神科技？他最好的幻想裡，也不曾有這個。
但是，他的目的不是這個。
“我……”魏可的表情糾結到近乎猙獰，“可我需要錢……很多很多錢……”
“我可以看一下嗎？”南冥指着魏可的其他圖紙，問道。
魏可鬆開了手，讓南冥把他一直緊緊抱着的一大堆圖紙抽出來。
南冥看到了各種各樣的設計圖，每兩張一份，都只是平民圖和外觀圖。
“你……”南冥愣住了，“你到底設計了多少張？”
南冥起初以爲這都是給懶神科技設計的總部，但看了兩張之後，就發現這些設計的大小與風格差別極大，有獨立小樓，有大廈，有車站，有賓館……
這些絕對不是給懶神科技設計的，南冥甚至在裡面看到了一個皇家魚翅酒店的外觀改造方案。
最初的疑惑之後，南冥突然明白了。
“大概三十多張……”魏可低下頭，“我搜集了一些信息，找到了一些對設計有需求的建築，然後……”
“你難道打算拿着這些去一家家遊說過去？”南冥張口結舌，“如果我今天要買的話，你會怎麼辦？剩下的圖紙呢？”南冥看過生物與醫學研究所的設計圖紙，厚厚一大疊。
“我會回去，全部畫出來，其實設計都在我腦子裡，只是我沒有時間完全畫出來。”魏可道。
南冥自問自己見多識廣，卻也被驚到了。他第一次見到這樣賣設計的人。
這孩子，到底多缺錢啊？
南冥見到的第一個賺錢不要命的是鐵蛋，可即便是鐵蛋，也沒這麼瘋狂啊，他這不是在完全透支自己的腦力，自己的身體嗎？
“爲什麼？”南冥問。
“不……沒什麼，多謝南總，謝謝。”魏可突然站起來，奪路而逃。
“等等……”南冥想要叫住魏可，可魏可已經跑掉了。
南冥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傢伙，我剛纔都打算改變主意了啊，你跑那麼快乾什麼？
他站在那裡，皺眉。
……
魏才名在花架下呆到了天都快黑了，期間他又跑去找了幾個人，但每次都只能回到花架下，苦悶地抽菸。
陳總也已經提前走了，去準備請客了，花架下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突然，他聽到有人叫他：“魏總！“
魏才名轉頭看過去，看到是懶神會館現在的負責人湯總，頓時心中一顫，心想恐怕要完蛋了。
“湯總，我……抱歉，我一定改，我一定改！”魏才名連連道，他以爲是他頻繁騷擾其他的會員，所以被人投訴了。
“什麼改？”湯助理一愣，道：“南總來了，想要見見你。”
“南總？”魏才名疑惑了半晌，才恍然大悟，是那位傳說中的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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