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宴會,大殿之中歌舞不斷,賓客們言笑晏晏把酒言歡,身爲主人的李建成也頻頻舉杯,將宴會帶到一個又一個**,哪怕是李世民,這時也似乎放下了爭鬥,兄弟二人時不時的說笑幾句,彼此互敬幾杯,一副兄友弟恭的美好景象。
李休就坐在李世民的對面,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每當李世民和李建成說話喝酒之時,他總感覺空氣中都帶着幾分火藥味,明明很普通的話,但是到了他們兄弟嘴裡,卻好像多了幾重其它的含義,空氣中也似乎出現一些無形的刀劍,每次碰撞都帶出一溜的火星。
“活的真累!”李休冷眼旁觀的看着李建成兄弟的勾心鬥角,再看看宴會上的其它人,有人強顏歡笑、有人洋洋得意、有人長袖善舞,更有人一副豬哥樣,盯着場上舞女的大腿看個不停,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人生百態盡在眼中,讓李休也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前世,當初的他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爲了名利戴上各自的假面具,勾心鬥角的活在那些虛假的繁華之中,只有夜幕降臨之時,纔會感到疲倦不堪,可是等到第二天時,卻又精神抖擻的殺進名利場中,終日樂此不疲,他也是死過一次纔看清了這些。
“馬叔,能不能提前離開?”想到上面這些,李休更感到索然無味,當下低聲向旁邊的馬爺問道,他寧可回家幫着工匠們蓋自己的房子,也不願意陪着這些人演戲。
“再等一等吧,要不是因爲你的事,老子平時也懶得來這種地方!”馬爺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酒道,他在這裡其實也十分的無聊,李建成兄弟說話時他也插不上嘴,其它人他也懶得理會,所以他和李休一樣,都想早點離開這裡。
“馬叔,我這個祭酒平時要不要幹活啊,不會也要像其它的官員那樣,每天早晚應卯吧?”李休這時忽然想到一個事情,當下十分關心的問道,上下班打卡的制度也不知道誰明出來的,唐朝就已經開始實行了,特別是官員的管理更是十分嚴格,想偷懶都很難。
“幹個屁活,公主雖然有開府建衙的權力,但從來沒打算真的像秦王那樣組建自己的小勢力,甚至連娘子軍內部將領的去留,公主也從來不干預,所以你這個祭酒其實就是個有名無實的虛銜罷了。”馬爺一臉無所謂的回答道。
“那就好,這種只拿錢不幹活的工作簡直太適合我了!”李休聽到這裡也滿意的點了點頭道,祭酒是從五品的官員,比李休的散官級別高多了,而且只需要由公主任命,再到吏部那裡報備就行了,至於俸祿則是由朝廷放的,不需要從公主府裡出。
馬爺早就知道李休心中的那點出息,現在都懶得說他,當下想了想再次說道:“不過你既然已經是咱們娘子軍的人了,也要對咱們娘子軍的情況有所瞭解,剛巧現在無聊,你有什麼不瞭解的就問,我給你講一下!”
“娘子軍的情況……”李休這時也露出沉思的表情,他對娘子軍的情況瞭解的也不少,之前在慶州和回來的路上,也接觸過不少娘子軍的將士,從他們的言談中也知道一些,比如現在娘子軍中縮減爲一萬人,分爲四個折衝府,每府軍兩千五百人,分別由馬爺、丘師利、何潘仁、向善志四人統領。
想到丘師利這些將領,李休就忽然想到當初剛見到他們時,幾人之間生的爭執,當下李休十分感興趣的道:“馬叔,上次咱們在慶州吃羊肉時,向將軍罵何將軍、丘將軍與秦王走的很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聽到李休問到這個問題,馬爺也不禁擡頭看了看上面的李建成和李世民二人,隨即低聲回答道:“這件事也不是什麼秘密,你也知道太子和秦王一直爭取文武官員的支持,其中秦王軍功赫赫,自然得到大部分軍中將領的支持,咱們娘子軍自然也不例外。”
說到這裡時,只見馬爺頓了一下接着又道:“老何是個西域人,雖然咱們大唐有不少胡人,甚至還有些胡人在朝廷做官,但是相對而言,他們這些胡人官員在朝中還是或明或暗的受到些排擠,而且老何這個人的功利心重一些,一心的想往上爬,所以他很早就與秦王走的很近,不過老何這個人對公主的忠心還是沒得說,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怪不得當初馬叔您說何將軍有自己的苦衷,原來是這個原因!”李休聽到這裡也一臉恍然的自語道。
“至於老丘則有些冤枉了,他對公主其實一直忠心耿耿,只是他的弟弟丘行恭當初本是娘子軍中的人,後來被公主派到秦王帳下,成爲秦王手下的將領,而且還屢立戰功,有這層關係在,老丘也算是和秦王有些聯繫。”這時馬爺繼續介紹道。
“原來丘將軍的弟弟就是丘行恭,這個人我聽說過,也是秦王帳一員有名的勇將!”李休再次接口道,丘行恭這個人雖然不像秦瓊、尉遲恭那麼有名,但也是初唐時期的重要將領,只是傳說這個人生性嚴酷,喜歡吃人心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至於老向就不用我說了,這傢伙的嘴巴很臭,有什麼看不慣的就直接說,從來不會考慮後果,爲此得罪了不少人,不過他對公主也是最忠心的!”馬爺最後開口道,包括他在內的娘子軍四將,雖然何潘仁有些私心,但是四人的忠心卻都是可以保證的。
聽完這些,李休也是點了點頭,接下來他又詢問了一些娘子軍內部的細節問題,最後對於娘子軍也總算了有一個清晰的瞭解。
等到將近二更天時,宴會也終於結束了,馬爺和李休立刻站起來告辭,李建成也沒有挽留,事實上他對李休還是有些怨言的,雖然馬爺說是公主任命李休爲祭酒,但李建成也知道,這恐怕是李休拒絕自己招攬的手段,而以他和平陽公主的感情,卻又沒辦法說什麼。
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李建成對李休的態度也明顯的冷淡下來,李休走的時候他也沒有太多的表示,只是讓司儀送他們出去,不過這卻正合了李休的意,當下與馬爺急匆匆的離開東宮,並且在心跳暗暗誓,以後再也不來第二次了。
天都黑了,李休想早點回家休息,不過卻偏偏有人不讓他如意,就在他和馬爺剛出了東宮的宮門,卻只聽背後有人開口道:“李校尉留步!”
一聽這個聲音,李休就十分無奈的一翻白眼,隨後又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露出一張虛假的笑容轉過身行禮道:“不知秦王叫住在下可有什麼事嗎?”
只見李世民從東宮的大門中走出來,背後依然跟着秦瓊與尉遲恭兩員大將,說來也有趣,當初他單人獨騎去見頡利可汗時,也只帶了秦瓊一人,可是今天來赴自己大哥的宴會,卻把秦瓊和尉遲恭都帶在身邊,難道在他心中,東宮比突厥人還要危險嗎?
李世民走到李休前面約五步遠,這才站定身子,然後用一種奇異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好一會兒,這才忽然笑道:“李校尉……不對,應該稱呼你爲李祭酒,之前李祭酒三番五次的拒絕本王的招攬,甚至不惜打賭讓我不再打擾你,本王一直以爲你準備要投靠我大哥,卻沒想到你寧願接受三姐給你的虛銜,也不願意成爲大哥的人,這讓本王着實感到意外啊!”
聽到李世民如此直白的話,李休也不由得嘆了口氣,本想厚着臉皮裝做聽不明白,畢竟這些話只要心裡清楚就行了,沒必要全都說出來,不過話到嘴邊時,他卻不想再撒謊了,當下無奈的道:“有句話叫‘難得糊塗’,秦王殿下何必把話說的這麼清楚?”
“難得糊塗!哈哈~,這句話說的好!”李世民的心情很好,當下再次大笑道,畢竟他得不到的東西,自然也不希望讓李建成得到,現在總算是如願了。
不過李世民在笑過之後,忽然一臉認真的再次開口道:“李校尉,三姐給你的祭酒之職只是虛銜,日後也不可能有什麼大的作爲,你還如此年輕,難道就甘心一直這麼下去嗎?”
聽到李世民話中還有些不甘心的意思,李休想了想這才長出了口氣道:“人各有志,殿下胸懷天下,非常人可比,不過對於李某來說,功名利祿如浮雲,平平淡淡纔是真,還望殿下成全!”
看到李休說話時堅定的表情,李世民這時終於露出失望的神色,過了許久這才忽然嘆息一聲道:“本王明白了,日後不會再去打擾李祭酒了!”
李世民說完轉身而去,秦瓊和尉遲恭這時也都看了李休一眼,隨後也轉身離開,這也讓李休終於鬆了口氣,從今天開始,他再也不用擔心捲入李世民和李建成之間的爭鬥了。
只不過李休卻忘了,有句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看起來他好像已經置身事外,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現在平陽公主對他有恩,而以平陽公主與李建成、李世民的關係,她日後恐怕很難置身事外,而當平陽公主被捲入其中時,李休真的能夠做到冷眼旁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