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三十分,易海洋和往常一樣準時醒來。這個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使他的生物鐘變得異常準確。
睜開雙眼,青瓦鋪就的重檐屋頂映入眼簾。一縷晨光透過窗櫺射入屋裡,使得虛室皆白,暗處生幽。屋外傳來陣陣清悠的晨鐘雅樂,讓人感到心境平和,明鏡無波。
易海洋漸漸清醒過來。這裡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學校的寢室,而是武當太和宮內的一間客房。昨晚,他和清風道長暢談太極之道,不知不覺過了凌晨一點方纔就寢入睡。沒想到,今天早上他還是精神飽滿的準時醒來,甚至沒有半點困頓之意。
他穿好衣服,走出大門,一股清新的晨風立刻撲面而來,帶着若有若無的淡淡清香。與污染嚴重的城市相比,這裡的空氣簡直純淨得令人陶醉。若非他身在紅塵,心有所戀,能有機會在這裡住上一陣子確是一種難得的享受。就在這時,易海洋的耳中隱隱聽到陣陣細微的聲響,不禁心生好奇,循聲而去。
這些聲響雖然清晰可辯,可是易海洋走了很遠卻依然沒有找到來源。穿過照壁、梵帛爐、龍虎殿,最後在大殿和太子殿之間的平地上,易海洋終於看到一羣道士正在整齊劃一地打着太極拳。他站在一旁靜靜觀瞧,發現這些道士所練的拳法竟與清風道長傳授給自己的大不相同,雖然不凡空靈飄逸之感,但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易海洋終於發現,道士們所練的拳招只有十六式,較之清風道長賜予的《太極拳譜》上的招式少了許多。其中一些精妙部分更是半招也沒有,讓他覺得好生奇怪。
“小施主,你是否發現有什麼不妥?”清風道長不知何時來到易海洋的身旁,一雙歷盡滄桑的眼睛閃爍着異樣的光芒。對於易海洋,他的心中實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愛。頭角崢嶸的額頭,睿智靈動的眼睛,棱角分明的面部輪廓,挺拔修長的身姿,無處不顯示着這個少年的與衆不同。
清風道長的性情本如閒雲野鶴,但是作爲一派掌門卻有一個最大的煩惱。武當派流傳至今已有五百多年,雖說弟子衆多,但是真正能夠傳承衣鉢併發揚光大的,卻是萬中無一,天下難尋。就連清風道長自己也不過勉力爲之,總算不負先師之望。然而所收幾個徒弟卻都是中人之資,一旦自己百年之後,又如何能夠放心交待?
爲此,他不惜混跡於紅塵之中,遍訪全國,走遍天下,卻始終一無所獲。沒想到踏遍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在他快要喪失信心的時候,突然意外地遇到了易海洋。雖然與對方只不過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清風道長立刻看出這個少年的不凡。於是將《太極拳譜》慨然相贈。在暗中觀察一段時間後,又將三豐祖師的《太極拳經要釋義》和太極靈球再次相贈於他。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清風道長對易海洋的一番愛惜,居然在數年之後成就一代籃球之神,更使太極之道在另外一個領域發揮光大。
聽到清風道長的聲音,易海洋轉過頭來,面帶疑惑地問道:“道長,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易海洋的問話有些不明不白,但是清風道長卻靈感通天,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伸手捋了捋長鬚,輕“哦”一聲道:“這些弟子練的只是武當派的入門功夫——簡化十六式太極拳。主旨是強身健體,舒活筋骨,自然與秘傳之法有所不同。”
說到這裡,他不禁微微一笑道:“你可千萬不要小看了他們。單是這幾式拳法,已不是現在的你所能應付的。”
“是嗎?那我可要試試!”易海洋畢竟少年心性,不禁躍躍欲試。
“好吧!”清風道長帶有深意地看了易海洋一眼,轉身對一個年紀與易海洋看似相仿的道士說道:“無塵,你與這位小施主過上幾招,手下注意一些分寸。”
“是,掌門師祖。”那個道號無塵的道士躬身應道。
眼見掌門發令,其餘二十餘名道士立刻向兩旁讓開,露出中間一片空地。易海洋走上前去,依照道家規矩單掌施禮,對天塵道人說道:“末學易海洋向道長領教了!”
天塵道長雙手一擺,口中朗聲道:“無塵失禮了!”
這個道號無塵的小道士,年紀不過與易海洋相仿,可是拳式展開之後,身法架式渾身天成,竟然毫無半點破綻,全身上下氣勢驚人,竟與剛纔判若兩人。
眼見對方如此情形,易海洋不禁心中微懍,立刻將自己的高傲輕輕放下,決定先行主攻,看對方如何應對?
雖然易海洋練過幾天太極拳,卻頗有自知之明,所以乾脆棄拳不用,以免殆笑大方。從昨晚的談論中,他已清楚地知道清風道長的全部心意。所謂“師傅引進門,修行在個人”。既然自己來到武當,豈能入寶山空手而歸!不過在這短短几天裡,究竟能有多大收穫,就完全靠自己的造化了。
“我來了!”對手雖強,但以易海洋好強的個性,豈能就此認輸。
他的口中朗笑一聲,腳下微一用力,便已來到天塵道長的近前。只見他使出一個向左飄移的假動作,可是重心卻挪向了右方,然後雙腳一錯,飛速地做了兩個左右側步,雙眼緊盯對方,準備尋機突破。
易海洋這個突破動作,在籃球場上屢試不爽,就連葉鷹也曾上過幾次當。可是眼前這位天塵道長卻彷彿看透了他的心思,雙臂似張不張,似合不合,竟然沒有半點特別的反應。
看到對方眼中似有一絲嘲弄之意,易海洋不由心中微怒。以他目前的體能狀況和力量極限,就算面對又高又壯的霍英傑,他也敢以力相拼,更何況面前這個看似單薄,年紀並不比自己大的小道士。
易海洋的身影化作一片虛影,正要從對方的左側衝過。可是,天塵道長的身影竟然不偏不倚地擋在他的面前。一次,兩次,三次……,無論易海洋採取怎樣的突破動作,對方就象棉花糖一樣,不及不離,始終無法擺脫。
正當易海洋心中懊惱的時候,天塵道長突然將身形一挫,飄然後退一步。卻聽清風道長在一旁微然笑道:“小施主,你明白了吧!”
易海洋聞聽,不禁微微一愣。卻聽對方朗聲漫吟道:“盈虛有象,出入無方, 神以知來,智以藏往;一夫當關,萬夫失勇,沾連粘隨,會神聚精;運我虛靈,彌加慎重,細膩熨帖,中權後勁;虛籠詐誘,只爲一轉,來脈得勢,轉關何難?”
易海洋聽出對方所念的正是太經拳譜中的口訣,再與剛纔無塵道長的動作逐一對映,頓時心中恍然。他的記憶力極強,雖然剛纔兩人交手時間不長,但是其中的奧妙只要略一回想,便能領悟幾分。
心念至此,易海洋向無塵道長拱手施禮道:“多謝道長授道,小可受教了!”
話畢,竟然沒有和清風道長再打招呼,就此返身而走。看着易海洋離去的背影,清風道長手捋長鬚,頷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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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易海洋再度回到原地。清風道長依舊讓無塵道長與他交手。可是這一次,易海洋的應對竟與昨日大不相同。他的動作雖快,但是其中少了幾分銳氣與陽剛,卻多了幾分綿軟與柔勁。兩人糾纏了好一會兒,無塵道長用太極柔力已然制不住他。只好使出“四兩撥千斤”的借力化勁之法,方纔再次將易海洋擊敗。
第三日清晨,易海洋捲土重來,竟然與無塵道長以太極推手相較,雖然最後依然落敗,但與第一日相比,時間又長了許多,已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次,清風道長出聲叫住了易海洋,示意他跟自己到另一個地方。易海洋也不多問,隨着對方快步前行。
兩人在山道上走了一會兒,清風道長髮現易海洋竟然跟得上自己的腳步,不禁心中訝異。登上一段長長的陡梯之後,他在一處平地停下身來,對易海洋說道:“小施主,你是否練過輕身功夫?”
易海洋將頭搖了搖,卻又點了點。他忽然想起自己自小腿綁鉛塊練習腿力,於是向清風道長坦白因由。
清風道長聞聽,心中略一沉吟,突然急聲道:“莫非你現在腿上的鉛條仍然綁着鉛塊?”
易海洋當下點頭應是。及至發覺他的腿上所綁鉛塊竟有十公斤之重,清風道長不禁長嘆一聲,滿臉笑意地說道:“此乃天意造化,小施主輕身之法可通,真是可喜可賀!”
“敢問道長喜從何來?”易海洋不禁奇聲問道。他負重行走的目的只不過是增加腳力,提高彈跳力,又哪裡是什麼輕功?
清風道長笑道:“小施主所練之法暗合輕功築基之道。以你目前情形看來,輕功早已初成,只是不懂使用而已。現在只要貧道傳你幾個法門,便可隨意由心,縱橫無忌了!”
易海洋驚聲問道:“依道長所言,莫非這個世上真有輕功?”
清風道長朗聲笑道:“你以爲這只是子虛烏有的誇大之事嗎?中華武術源遠流長,又何止輕功一樣!現在適逢平安盛世,武術技擊之法少有用處,故而一些絕技漸漸失傳,對外大多隻是以健身爲主罷了!你可知道,世上又有多少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你看!”清風道長信手一指身後的一塊石壁,然後騰身而起,竟然躍了上去。
易海洋不禁大吃一驚。這塊石壁足有三四米高,對方卻能縱身而上。這種只有在電影中才能看到的輕功特技,竟然在現實之中得以親眼目睹。
“道長,依你剛纔所言,莫非我也能夠做到?”易海洋的眼中露出興奮的目光,急聲問道。
“當然!”清風道長站在高處,斬釘截鐵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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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七日的時光一晃而過。這一日黃昏,清風道長將易海洋送到出太和宮的門前。易海洋返身向道長深鞠一躬,充滿感謝地說道:“道長的授業之恩,海洋莫齒難忘。待海洋贏得全國大賽之後,再來專程聆聽教悔!”
清風道長捻鬚長笑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施主勿須作那小兒之態。只要心有太極,胸懷武當,縱然天涯海角,亦是相隔不遠。”
說到這裡,清風道長朗聲又道:“你且試試縱氣提身,看我武當輕功會是何等厲害!”
易海洋躬身應是,然後轉過身來,沿着陡峭的石階飛身而下,不到半個小時竟然下得山去。
幾天之後,一個不凡少年在上海現身,以其驚世駭俗的身手,引起億萬觀衆的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