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靜靜地看着面前的電腦屏幕,手中握着鼠標,慢慢地點選着,只是前側方響起的咔嚓聲讓他分了一下神。
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那裡正站着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手裡舉着一隻手機,手機後蓋上有個攝像頭,對準了自己的方向,看到自己看過去後,那男人還傻笑了一下。
這個男人是監考老師。
能拍照的手機,這監考老師還挺有錢的。
杜安又往旁邊看了一眼,在他左側站着一個同樣三十來歲的婦女,正故意湊近了自己一些,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這也是監考老師。
這位男監考老師正在給這位女監考老師拍照,而自己則是照片中的重要陪襯,也可以理解爲合照,粉絲跟偶像的那種合照。
杜安沒想到自己來考個試都能遇到這種事——沒錯,他現在正在考試,科目一。
眼見着《解放日》拖不了太久,他趕緊把自己必須要做的一些事情都提上了日程,第一件就是把駕照給拿了。而在報了名又花了幾天的時間把題庫都狠狠啃了一遍後,他就義無反顧地來考科目一了。
考試過程還是挺順利的,題目基本上都會,就是現場的氛圍有些尷尬——兩個監考老師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職責,罔顧職業操守,直接把自己當作背景開始強行合照了,也不考慮一下自己正在考試,他們這麼做是有可能影響自己的發揮的。
除了這兩位奇葩監考老師外,考場內的一些學生也是時不時地擡頭往這邊看過來兩眼,不過還好,這樣的學生並不是太多——這也很好理解,雖然最近媒體關於“史上投資最高的電影”這個話題炒得很兇,很多人都知道,但是這些人不一定關注“史上投資最高的電影”是誰拍的,就算部分人知道這部“史上投資最高的電影”是杜安拍的,卻也不一定知道杜安長什麼模樣。
畢竟他只是一位導演。比起演員來,導演的知名度總是要高上好幾倍才能做到和演員一樣的知名度的。
無奈地看了這兩位監考老師兩眼後,杜安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自己面前的電腦屏幕上,站在他旁邊的這位女監考老師則是公然在他考試的時候悄聲搭話了。
“杜導。跟你合了個影,你不介意吧?”
你拍都拍了,我就算有意見有用嗎?
杜安心中暗自腹誹,不過還是擡頭給出了一個笑容,顯得平易近人。“不介意,請隨意。”
一聽他說話,這女監考老師更進一步,說道:“那你等會兒給我籤個名唄?我特喜歡你演的那部《風月俏佳人》。”
果然,還是作爲演員被人所喜歡的。
杜安又在心裡腹誹了兩句,然後笑道:“可以,等我考完。”
他說得夠明確了,那女監考老師看來也聽出來他話裡的意思,不再吱聲,只是站在旁邊靜靜地看着。彷彿想要就此化作一座石碑。
“咳咳。”
杜安選完一題後,這女監考老師突然咳嗽起來。他也沒在意,直接準備做下一題,結果女監考老師還在咳嗽,於是他不禁奇怪地看過去,不明白她是怎麼突生風寒了,卻看到她盯着自己的電腦屏幕,眼睛裡似乎有話要說。
難道說……
杜安遲疑了一下,把剛纔那題的b改成c——他之前就是在這兩個答案之間徘徊呢。
這一改之後,女監考老師不咳嗽了。
當偶像真是好啊。尤其是當一個浪漫愛情故事的男主角偶像,那更是好上加好啊!
杜安心中不禁感慨起來。
他也不是傻子,哪裡還看不出來這監考老師是在幫自己呢。
本身他這幾天的工作就做得很足,再加上有女監考老師的幫助。二十幾分鍾功夫就把考試完成了,給女監考老師簽了名之後,就準備拍拍屁股走人了,沒料到剛纔還在磨磨蹭蹭答題的好幾位學生看他要走,全部都交卷了,一一湊過來要簽名。手機有照相功能的還要求合照。
杜安把這些人的要求一一滿足之後,總算能離開了,剛打開門,就有人一頭撞了上來,正撞在他胸口。
“呀!”
那人輕叫一聲,捂住腦袋小退一步,杜安也是捂住胸口小退一步。
這一下沒有防備,被頂得還真有些難受。
那人揉了揉頭後手放下,看了過來,說了一聲“對不起”。
這是個女人,二十歲出頭,長得挺漂亮,就是看起來有些清冷,沒什麼笑容。
杜安連忙擺手,“沒事,也怪我沒注意。”然後就退後一步,先把她讓了進來,然後自己才走了出去,反手帶上了門,鼻子似乎聞到空氣中還殘留着剛纔那個女人身上的淡淡茉莉花香。
但是還沒等他從剛纔那件事中回過神來,就有一個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到了他的面前。
“杜安導演你好,請問你今天是來考駕照的嗎?”
杜安被這突然竄出來的人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發現這是一個胖子,脖子上掛了個相機,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個錄音筆,此刻這胖子正精神奕奕地盯着自己,錄音筆對好了自己。
“你是……”
胖子趕緊自我介紹道:“我是《南揚城市日報》的記者,我叫吳駿。”
“吳駿?”
杜安對這家報紙有印象,對這個名字也有印象——當初《風月俏佳人》票房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時候,還有後來所有人不看好《終結者》的時候,都是這家八卦小報和這位把報紙當成玄幻小說來寫的作者站出來,堅決跟所有人站在對立面,用一種讓杜安這個厚臉皮的傢伙都忍不住臉紅的筆法基調來捧杜安,以至於杜安很多時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給這位記者塞過錢了。
而今天總算是見到本人了,和想象還是有差距的。
杜安本以爲能在《風月俏佳人》票房大賣時寫出《王者歸來》這種不要臉的水文、能寫出“每天觀看至少五十部國內外電影以提升自己的藝術細胞”這種完全不符合邏輯的語句的人,怎麼着都該是一個風-騷入骨的瘦竹竿,沒想到是個看起來人畜無害溫文善良的小胖子。
不過不管這人長得是不是符合自己的想象,看在對方不要臉地爲自己說了很多好話的份上,杜安還是對他很有好感的,於是客套了一句:“你好你好。久仰大名了。”還伸出一隻手去。
吳駿也趕忙伸出手來握了握,臉上浮上一抹豔色、兩股紅暈,像是一口氣喝了半斤白酒一樣,似乎對於杜安很給面子感到極爲榮幸。不過這傢伙還真是挺有職業道德的,即使如此還是不忘把剛纔的問題又問了一遍:“請問杜導,你是來考駕照的嗎?”
杜安點頭,“嗯,沒錯。”
吳駿嘆道:“杜導你03年入行的吧?”杜安點了下頭他繼續說了下去:“都兩年了你纔來考駕照。想必車也沒買。作爲這麼大一導,到現在車都沒買,說出去還真是沒人信,真是不容易,覺悟高,繼承了我黨艱苦樸素的優良作風……”
“停!”
杜安趕緊打斷了他的話,苦笑起來。
他總算知道他那些文章都是怎麼出來的了:這人還真就是一個嘴上跑火車的主兒,我黨艱苦樸素的優良作風都出來了,再說下去指不定扯哪裡去呢。
兩人正說着,身後的門突然開了。
杜安回頭一看。剛纔那位還滿臉笑容的女監考老師此刻正站在他背後,臉上還是在笑着,只是笑容不那麼自然了,對着他說道:“杜導,你要是考完了沒事,可以先離開嗎?裡面還在考試呢。”說完又對吳駿說:“哥,你也是。”
哥?
杜安總算知道自己偷偷摸摸地出來考個科目一,怎麼剛出考場就被記者逮到了,原來吳駿在這是有內應啊。
杜安也知道自己打擾別人考試很不好,趕緊雙手合十拜了拜表達自己的歉意。頭擡起來的瞬間透過女監考老師和門框的縫隙射進去,看到有一個人正看着自己,眼神有些嫌惡,正是剛纔那位在門口撞到自己的女生。
接觸到自己目光的一瞬間。那女生就把頭低了下去。
杜安苦笑起來:看來他都給人造成沒素質的印象了。
於是趕緊和吳駿離開。
兩人離開考場後,杜安本來想走了,但是吳駿死活非要拉着他請他去吃飯。
說實話,對於這個在報紙上經常爲自己說話的記者,杜安還是挺有好感的——雖然他也知道對方只是因爲想要跟大衆對着幹來提高銷量而已,但光說事實的話。吳駿總是爲他說了話的。所以在吳駿再三邀請之後,他終究沒有再推辭,由着吳駿把他拉走了。
吳駿有車——電瓶車。
兩個大老爺們一前一後騎在電瓶車上向前突突疾馳,杜安兩腿之間就是吳駿的老腰。他雙手往後,撐在電瓶車的坐墊邊上,身體儘量往後拉,由於個兒比吳駿高,風兒毫無阻擋地迎面呼呼地刮到他臉上,在這炎熱的夏天吹得正爽。
不知道爲何,感受着腿間吳駿的老肥腰,杜安總覺得兩人現在的這個姿勢有些羞恥。
電瓶車進了老街,七拐八繞地,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杜安趕緊下來,擡頭望了一眼面前的店鋪。
是一間路邊家常菜館,也就是俗稱的蒼蠅館子,招牌被薰得漆黑,勉強可以看出上面寫着“徐燁菜館”四個字。
自從發了之後,他都好陣子沒來這樣的蒼蠅館子吃過飯了。
等吳駿鎖好車,兩人走了進去。
這個點這家館子裡沒人,老闆正依在牆上看電視呢,看到有人進來了趕忙起身熱情地打着招呼,熟絡地招呼着吳駿,看起來吳駿還是這家館子的常客,難怪七拐八繞地這麼熟呢。
隨便點了兩個菜後,吳駿就把那老闆轟去做菜了,接着就馬上迫不及待地問杜安:“杜導,聽說你那部史上投資最高的電影,叫《解放日》,是主旋律電影?!”
杜安點了點頭,“沒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