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不好了!您快看那裡!”
一個小兵略有些驚恐的看着防線之下如雲一般的人羣。但那卻是雷陣雨前的雲吧?烏黑卻又大片……大片到讓人難以看到他的邊界……
“是周國的軍隊!將軍!我們該怎麼辦!”那個士兵的聲音難掩顫抖。這也難怪吧?他半年前才被徵兵入伍, 看到如此之大的場面會如此的驚慌也是難免的吧?
不要說是這樣的新兵了,就算是在這裡守了多年的將軍大人在看到這個陣式時心跳也好像慢了一拍。但是身爲這裡守衛軍的長官,他決不允許自己的臉上有絲毫的驚慌出現讓那種緊張的情感感染周圍的士卒們。
他重重的拍上那名年輕士兵的雙肩。
“鎮定些!你給我鎮定些!哆嗦着的手可是射不準箭, 拿不穩刀的!”
“是……是……”
在安撫了這名年輕的士兵後, 他又轉頭喊道:“傳令官!傳令官!給我馬上給朝廷報信!就說周國的大軍壓境!人數, 太多了!無法測算!但一定在十五萬以上!”
之後, 他又拔出了佩刀, 舉向天大聲的吼道:“兄弟們!不要慌!這裡可是潼關!佔據天險!敵人人數衆多又怎麼樣!跑到了我潼關一樣要成爲兄弟們的刀下之魂!”
說罷他便撕吼一聲,指揮起大家作戰來。
而撕吼聲卻在那山谷之中迴盪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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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周國軍隊已兵至潼關了?人數……還在十五萬以上!這、這麼可能?”武成帝在朝廷之上看到了由潼關發來的戰報,雙脣立刻變得毫無血色。
“快!快讓那驛卒上殿來!朕要當面詢問!”
武成帝好像是想到些什麼似的急火火的說到, 而在不經意之間,他的音量已經提高了好幾倍。
“啓稟陛下, 那名驛卒由於晝夜趕路, 到達這裡的時候已經昏迷了, 短時間之內醒不了。”
一位武將出列如是說道。但他的內心是在悲哀着的。
想他們齊國剛剛建立的時候是何等的強大,周國這樣的窮困落後的小國幾乎可以算是他們的附屬國。而現在呢?纔過去多少年啊?我們已經需要通過簽訂合約來獲得他國的不來犯麼?更可悲的是這個合約在簽訂了幾個月之後就這樣的被撕碎。
可笑啊, 齊國這次一定會淪爲四海之內的笑柄的吧?
“這……這……”武成帝開始拿不定主意來。周國如果已經攻過來的話,那突厥這次也一定會馬上到的吧?真是該死!
明明……明明纔剛剛簽訂合約的啊!
若情況只是如此還不足以讓武成帝的內心如此困苦不已,他更加擔憂的……是國內士兵的情況……
由於那個彷彿是定心丸一樣的合約讓他放心的去削減那龐大的軍費開支。而那樣的消減的後遺症也隨之接踵而至……在這樣的情況下發兵……?
“斛律光!如果現在要你徵調士兵去支援潼關,你……做得到麼?”
武成帝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問着斛律光,這個對他忠誠不二的將軍。在把這個大殿之中的武將掃了一遍之後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估量。
雖說齊國的武將衆多, 但平均水平最高的部隊也就只有那幾個人帶的而已。
徐顯秀……作戰雖勇猛, 但他的年歲已長, 身手……怕是也遲鈍了吧?
段韶, 倒是個穩重的人, 但是這幾年來,他作爲武將的銳氣已經所剩不多了。
斛律光, 是這些人之中最親近自己的武將了。他的忠誠天地可鑑。而且他的隊伍作戰水平高,在這次的軍費削減的風波,他所帶領的隊伍又是受到波及最小的。
高長恭……這是所有人之中最讓武成帝看不透的人了。年紀輕輕卻已有武貫天下的盛名。在之前的金墉城之戰中的表現讓所有人都不敢置信。但是……他的部衆也是受到這次被削減軍費最嚴重的。但是……明明是最強的軍隊受到這樣嚴重的軍費削減卻一點異樣都沒有這纔是最詭異的……
高長恭啊……那是他最想用又最不敢用的人。如果讓這樣的人憑藉軍功而壯大起來,事情就嚴重了……
所以,考慮再三他還是決定派出斛律光。當然,這也是由於他立功越多,對太子之位的穩固越有利的關係。
當武成帝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斛律光時,他卻難掩悲傷的低下了頭。
“回陛下,末將一定會盡全力集結手下的兵力……盡全力,盡全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潼關進行救援。”
到了這個時候,任是傻子都會知道斛律光言語見隱含的意思了。
“你也……沒有把握麼?”
武成帝的聲音不大,聽在衆臣的耳裡卻是那樣的淒涼。
斛律光只是低下頭,不說話。
“哈哈哈!天,要滅我齊國麼?”武成帝只是仰起頭,大聲的笑了起來。但是那笑聲卻是那樣的悲慟。
幾乎所有人都隨着武成帝的笑聲而默默哭泣,除了蘭陵武王高長恭……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武成帝。
又來了麼?這個擅長演戲的帝王。現在,你無非是想要以這種態勢喚起朝臣,尤其是武將們的同情吧?
在用不着的時候狠狠的踢開,在用得着的時候假惺惺的裝着可憐麼?
不知爲何,長恭突然想起了那個亂世之中的劉備。雖爲男子,雖地位那樣的崇高,卻還是會在三軍面前哭泣。只是,他的眼淚是爲了受苦受難的百姓而流,爲了將士們噴灑的熱血而流。
和那劉備相比,皇叔你雖是大笑卻換來了舉朝的同情。你的演技比起那劉備來有何止高了一星半點?只是,身爲一個君王,你的所作所爲卻又是可悲的……
冷冷的看着武成帝的長恭沒有發現對待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人,自己的態度竟已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過去的自己是無心的,只是如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臣子一般完成這他下達的命令。而現在呢?他開始帶着自己的想法冷冷的注視着這個高高在上的人。
那麼他心境的變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在他棄下小高儼而立那個陰狠的高緯小鬼爲太子的時候麼?是在那個慶功宴上冷酷的將卿雪派去那個冰冷而又遙遠地方的時候麼?是在他下令放棄金墉城的時候麼?是在……
似乎,有太多太多個令長恭轉變的時刻了啊……
那麼,武成帝高湛你注意到了麼?當年那個沉默又自卑着的小鬼,現在……已經成長爲一個讓你再也無法看透的存在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