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意外奇遇

禿龍萬三勝立即陪笑道:“道長,這是敝幫龍副壇主龍振南。”

靈均道人聽得暗自驚凜,心想:“龍門幫一個副壇主,就有這等身手,人言龍門幫臥虎藏龍,高手如雲,看來真個不假!”

一面收起南明劍,連忙稽首答禮,道:“龍施主劍術精妙,內功深厚,貧道失敬之至。”

這時衛勁秋和七八名圍攻的香主,也自停下手來。

萬三勝問道:“龍老弟,你們從總壇趕來,怎麼給宮姨娘逃走了?”

南振嶽道:“尉遲壇主和南壇四位香主,以及押解申幹臣回壇的侯香主,舍弟等人,全被賊人劫持而去,詳情如何,不得而知,是申幹臣假傳幫主金龍令,護送宮姨娘下山的,在下和衛兄兩人奉總巡姜堂主之命,特地兼程趕來,馳報幫主。”

禿龍萬三勝聽得虎軀一震,雙目圓睜,凜然失色道:有這等事?”

滿天飛花宋伯通皺皺眉道:“幫主傷勢不輕,龍老弟先去見過幫主,最好暫時莫提此事。”

南振嶽道:“在下知道。”

當下由萬三勝、宋伯通二人領着南振嶽、衛勁秋朝南嶽宮走去。

穿過長廊,進入一間靜室,只見羅慕賢手按長劍,站在門外,他身邊站着三個中壇香主,全都兵刃出鞘,嚴密戒備。

萬三勝輕聲問道:“幫主傷勢如何?”

羅慕賢躬身道:“幫主傷在右肩,方纔服下本幫特製傷藥,經過一陣調息運功,已經好了許多。”

話聲剛落,只聽房中傳出東海龍王的聲音,說道:“老夫不妨事,萬兄只管進來。”

萬三勝放輕腳步,當先走了進去,大家跟着跨進雲房。

東海龍王手捋長髯,盤膝坐在一張雲牀之上,神色似乎略顯勞累,瞧到衆人,頷首笑道:“萬兄、宋兄辛苦了,龍老弟、衛老弟也趕來了,你們都快坐下來。”

萬三勝、宋伯通同時抱拳道:“屬下無能,讓宮姨娘和假冒幫主的那廝,從容逸去。”

東海龍王吁了口氣,感慨的道:“這也不能責怪你們,唉,誰也沒想到平日弱不勝衣的宮姨娘,竟然武功奇高,即以方纔一掌來說,出手迅疾奇奧,連老夫也難以形容得出……”

宋伯通道:“幫主領袖羣倫,見多識廣,是否已經看出。

她們是何來歷了?”

東海龍王微微搖頭,吟沉道:“如以宮姨娘出手一掌來說,極似昔年通天教主陰古虛的‘九轉掌’,只是這位武林奇人,早在七十年前,已歸道山,平生並無傳人……”

說到這裡,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目光一轉,落到南振嶽身上,問道:“哦,龍老弟,可是尉遲壇主有什麼急事,要你來報告老夫的?幫中也許出了什麼亂子?”

南振嶽愕得一愕,拿眼朝萬三勝瞧去。

東海龍王微笑道:“你們毋須隱瞞老夫,試想老夫留下密令,要尉遲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把宮姨娘一體拿下,但今晚宮姨娘突然在此現身,可見尉遲兄並沒達成任務,幫中也許出了事情,纔會要龍老弟兩位兼程趕來。”

萬三勝道:“幫主神目如電,龍老弟,你就說出來吧!”

南振嶽答應一聲,就把幫中發生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東海龍王聽得聳然震動,雙目神光暴射,但瞬即平靜下來,微微頷首,嘆息道:“百密一疏,老夫就是沒有估計到宮姨娘會有如此身手……”

他手捋銀髯沉吟半晌,才擡頭道:“好在他們妄圖奪取本幫,和利用本幫武力,對付衡山派的陰謀,目前慘遭失敗,想來短時期內,還木致再有任何舉動……”

說到這裡,轉臉朝萬、宋兩人說道:“只是老夫被賊婢‘九轉掌’,所傷,差幸不是要害,但適才運氣,發現右手經絡,爲陰氣侵襲,還須一兩日養息,才能復原,目前幫中內部空虛,萬兄、宋兄,必須立即趕返君山,以防萬一。”

萬三勝,宋伯通同時起立道:“屬下遵命。”

萬三勝瞧了南振嶽、衛勁秋兩人一眼,道:“龍老弟兩位,是否隨屬下同去?”

東海龍王微微一笑道:“他們兩人可隨老夫暫留此地。”

萬三勝心知幫主雄才大略,留下兩人,必有用意,這就拱手道:“那麼屬下和宋兄先走了。”

兩人別過幫主,就匆匆定出,星夜趕回君山去了。

東海龍王等兩人走後,目光一轉,緩緩道:“龍老弟、衛老弟。”

南振嶽、衛勁秋躬身道:“幫主有何吩咐?”

東海龍王捋須道:“老夫當日原懷疑龍老弟昆仲和衛老弟三位,投效本幫,也許有爲而來,如今事實證明,倒是老夫多疑了!”

他緩緩說來,另有一種懾人威儀,聽得南振嶽、衛勁秋兩人悚然一驚,還沒開口!

東海龍王微微一笑,又道:“若是老夫老眼不花,龍老弟一身武學,迥異尋常,尤其……哈哈,龍老弟只怕不是本來面目吧!”

他此言一出,聽得衛勁秋愕然回頭,朝南振嶽臉上望去!

南振嶽心頭狂震,只好恭身道:“幫主明察,屬下實有難言之隱……”

東海龍王大笑道:“老夫並無責怪之意,龍老弟毋須爲難。”

衛勁秋忍不住道:“幫主懷疑屬下,想必也定有所見?”

東海龍王笑道:“老弟武功,並非全出少林?”

衛勁秋臉色微微一變,道:“幫主說得極是,屬下……”

他探手從懷中取出一物,神色恭敬,起身送到東海龍王面前,顫聲道:“幫主想必認識此物了?”

南振嶽見他舉動有異,心中一動,急忙舉目瞧去!

只見衛勁秋手上,是一支八寸來長白玉爲管,烏金爲頭的鐵筆,就在送到東海龍王面前之時,鐵筆忽然左右擺動,極快的變換位置。

東海龍王左手微作接取之狀,手指隨着鐵筆進退。

但兩個人的眼睛,都並沒朝對方手上,看上一眼。

衛勁秋低着頭,臉上已有汗水,東海龍王卻依然臉含微笑。

因爲雙方一送二接幅度不大,如非細心察看,誰也不知道這送迎之間,竟是一種神速無比的絕世手法!

南振嶽心頭暗暗一驚,忖道:“這位衛兄果是奸細,說不定還是宮姨娘,申幹臣一黨!”

這不過是電光石火之事,南振嶽瞧出有異,正待起身!

只聽東海龍王依然帶笑道:“這是金華衛家的千軍揮,不知老弟是衛尚文衛大俠的何人?”

他口氣溫和,但南振嶽目光一瞥,不由看得怔住了,原來這瞬間,衛勁秋執筆右腕,不知何時,已被東海龍王左手扣住了!

衛勁秋滿臉都是汗水,一掙未脫,右手化拳,迅速朝東海龍王當胸搗去!

東海龍王忽然間,笑容一斂,低喝道:“衛老弟還不住手?”

左手微微朝左一帶,衛勁秋身子不自禁隨着往旁一側,右手擊出的力道,也頓告消失!

衛勁秋滿臉通紅,雙目快要冒出火來,厲聲道:“老賊,小爺既然失手被擒,殺剮聽便!”

南振嶽不知自己該怎麼好?站起身來,目光瞧着東海龍王瞧去。

東海龍王微微搖頭道:“龍老弟只管請坐,此事與你無關。”

南振嶽只好依然坐下,東海龍王左手一鬆,放開衛勁秋手腕,徐徐說道:“老夫久慕令尊之名,惜年緣慳一面,衛老弟想是受了何人指使……”

衛勁秋大喝道:“老賊,你不用假仁假義,小爺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東海龍王身子一震,吃驚道:“什麼,令尊過世了?老弟找老夫尋仇來的?”

衛勁秋冷笑一聲,道:“老賊,你今晚不殺我,父仇不共戴天,衛勁秋總有一天,仍要找你算賬!”

話聲一落,迅速轉身,朝門外走去!

東海龍王沉聲喝道:“站住廣衛勁秋突然轉身道:“你可是後悔了?姓衛的今晚被你親手擒住,你要如何,衛某決不逃走。”

東海龍王突然哈哈一笑,雙目精光陡射,接着臉色一怔,道:“衛老弟,你把老夫看作何等樣人?數十年來,老夫縱橫江湖,敢作敢爲,做了的事,幾時賴過?聽老弟口氣,令尊好像是死在老夫手下的,此事實在使老夫聽得糊塗,老弟可否坐下來,和老夫說清楚了,去留悉聽尊便。

南振嶽眼看東海龍王神色不似有假,也自起身道:“衛兄,幫主說的不錯,衛兄爲父復仇,也該把話說清楚了,也許其中另有誤會。”

衛勁秋收起鐵筆,果然悻悻坐下,臉上肌肉微微痙攣了一下,目含淚水,但卻強自忍耐,冷聲道:“先父五年之前,死在‘青龍爪’下!”

“青龍爪?”

東海龍王身軀一振,點頭道:“不錯,江湖上誰都知道,‘青龍爪’是老夫的獨門武學……”

衛勁秋目光一聚,厲聲道:“你承認了?”

東海龍王捋須道:“青龍爪雖是老夫成名武功,但老夫從不輕使,令尊之死,果然另有別情,衛老弟可否說得清楚一點?”

衛勁秋道:“先父死後,在下檢查遺物,還發現了兩封請貼,一封是龍門幫的聘函,另一封上,卻只有八個大字。”

東海龍王想了想,又點頭道:“不錯,老夫確曾數度派人敦請過令尊,聘函當然是本幫之物。”

衛勁秋切齒道:“你承認就好,另一封柬帖上八個字,就是‘不入龍門,便入鬼門,這自然是先父不肯應聘,龍門幫遂有此卑鄙的警告!。

東海龍王徐徐說道:“不入龍門,便入鬼門,這口氣倒確像本幫下的警告!”

他臉色平靜,只是攢着修眉,好像在想着什麼,過了半晌,才道:“衛老弟可曾瞧出這兩封柬帖,紙色是否一樣?”

衛勁秋道:“自然是一樣的。”

東海龍王哈哈一笑,道:“令尊死在五年之前,但老夫派入持函邀請,乃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令尊不肯屈就,老夫要對他不利,也該在二十年前,那會過了十五年,再舊事重提,殺害令尊?再說兩封柬帖,一封是二十年前的聘函,一封是五年前的警告,那麼紙張顏色也定然新舊不同,這分明有人利用本幫聘函意圖嫁禍……”

衛勁秋怔得一怔,道:“那麼幫主的‘青龍爪’也有人假冒了嗎?”

東海龍王道:“就是這一點,使老夫頗難想得通……唉,江湖上譎風詭波,往往出於常情之外,當年老夫一共發出四份聘函,如果有人利用聘函,嫁禍本幫,只不知其餘三位大俠,是否也會受人暗算,這委實太可怕了!”

南振嶽聽得心頭一動,忍不住問道:“幫主當年四份聘函,除了衛兄令尊,不知其餘三個是何等人物?”

東海龍王有意無意的瞧了他一眼,道:“二十年前,本幫崛起江湖,雖已薄具規模,可說還在草創之中,那時江湖上九大門派,對本幫多少存有歧視,嚴禁門下弟子,加入本幫。

哈哈,就是目前,少林武當兩派門下弟子雖然衆多,還沒有參加本幫的人……”

南振嶽想起自己和龍兄弟諉稱武當門下,不禁臉上一熱!

只聽東海龍王續道:“因此本幫不得不邀約九大門派以外的人,但當時除了九大門派之外,江湖上可說只有黑道中人。老夫創立本.幫,是因爲九大門派名存實亡,大家都約束門人,不問江湖是非,江湖上沒有一個主持公道的人,遂糾合同道,以伸張江湖正義爲己任,本幫自然不能邀約黑道中人蔘加。”

南振嶽不由肅然起敬道:“幫主這等襟懷,正是江湖武林之福!”

東海龍王喟然嘆息道:“江湖上多少幫會,創立之始,那一個不是把宗旨說得冠冕堂皇的?除了別有用心之徒,想假借某幫某會,擴充自己勢力,潔身自愛的知名之士,誰肯輕易加盟?當時在九大門派之外,有四位名聞江湖的大俠,爲武林同道素所推重。這四人的武功,家學淵源,自成家數,稱爲武林四大家,當時江湖上有兩句話,叫做‘岳家劍法崔家簫,衛十六筆薄一刀’……”

南振嶽聽到這裡,不禁心頭狂跳,暗想:“他當年定然也發了聘函給自己父親,不知以後怎樣了?”

東海龍王接着說道:“這四位大俠,老夫心儀已久,只是從未謀面,當時由老夫備了聘函,着人分頭邀請,但四位大俠,沒有一人肯加盟本幫,二十年來,這武林四大家,竟爾默默無聞,老夫曾數度派人打聽,也不得要領。沒想到衛大俠會在五年前遭人毒手,而且還死在‘青龍爪’下,還有‘不入龍門,便入鬼門’的警告。”

說到這裡,突然神色:—莊,朝衛勁秋道:“衛老弟,令尊之死,別說牽連到老夫頭上,就是和老夫無關,老夫也決難坐視。依老夫相勸,還請老弟屈留本幫,老夫當盡全力,替令尊報仇雪恨……”

衛勁秋站起身子,冷冷的道:“這個不勞費心,父仇不共戴天,在下縱然無能,也不願假手於人,在下告辭。”

回身朝南振嶽拱拱手道:“龍兄,後會有期,兄弟走了。”

說完,轉身朝外就走。

南振嶽還待再說,東海龍王搖手道:“龍老弟,他去志既決,斷不肯再留在幫中,不如讓他去吧!”

南振嶽等衛勁秋走後,也自起身朝東海龍王躬身一揖說道:“屬下不敢欺瞞幫主,屬下身懷大仇,如今舍弟又遭賊人劫持,屬下也要向幫主告辭了……”

東海龍王聽得一怔,道:“龍老弟,你也要走了!哈哈,老弟對老夫也有誤會?”

南振嶽道:“屬下不敢,只是……”

東海龍王不待他說完,笑道:“方纔老夫看到你們進來之時,衛老弟對老夫一瞥之間,目光有異,那是一種自然流露的仇恨之色,老夫故意把你和衛老弟留下,就是想看看他有何舉動?纔出言相試。其實老弟來歷,老夫從你那一劍震退侯香主之時,早已瞧出幾分端倪,老弟深藏不露,老夫也不好說穿。老夫要你擔任東壇副壇主,正因龍門幫三十年來,也和九大門派一樣,日趨老大,後繼無人,非有老弟這樣人才,只有逐漸沒落下去。老夫寄望於老弟的,不是爲龍門幫當一名副壇主,而是爲江湖正義,出一份力量,老夫區區愚忱,老弟當能體會纔好!”

南振嶽凜然道:“幫主過獎,義之所在,屬下不才,願效棉薄廣東海龍王呵呵大笑道:

“這樣就好,老弟私人行動,老夫決不過問,但近年來,江湖上已屢傳警告,九大門派,存了潔身自好,不問江湖是非之心,真正和邪惡勢力周旋的,已只有本幫了。因此,本幫就成了邪惡勢力眼中之釘,目前幫中發生之事,正是江湖變亂之始,據老夫推斷,江湖亂象已萌,不出一年,必有震撼武林的風波,隨之而來!

南振嶽瞿然道:“幫主高瞻遠矚,自然不會有錯,但不知幫主所說的亂象如何?”

東海龍王嘆了口氣道:“此事目前還無法逆料,總之,這是一場兇險殺孽……”

說到這裡,口氣一轉,又道:“老夫方纔要你留下,還有一件重要之事,非你老弟獨任艱鉅不可!”

南振嶽道:“幫主如有差遣,但請吩咐。”

東海龍王笑道:“就是爲了令弟和尉遲壇主等人,被擄之事。”

南振嶽精神一振,道:“幫主可是已有眉目了?”

東海龍王捋須微笑道:“老夫雖然還想不出這些人的來歷如何,但他們的蹤跡,還不難推測。”

南振嶽問道:“這些賊人不知是何路數?”

東海龍王笑道:“老夫只是推測罷了!”

說話之時目光注着南振嶽,徐徐說道:“老夫所以要你獨任艱鉅,並不是要你深入虎穴,從井救人,老弟武功固然不弱,但對方也大有能手,千萬不可打草驚蛇,這一點,老弟必須記住。”

南振嶽道:“屬下自當謹記。”

東海龍王道:“老夫要你辦這件事,倒並不是你武功可以勝任,當然武功也是主要條件之一,但最重要的,還是初入江湖,認識老弟的人不多。尤其老弟在龍門幫一直戴着面具,老弟此行,只要除去面具,自然更無人能識。”

南振嶽急忙除下面具道:“屬下並無欺矇幫主之意。”

東海龍王望了他一眼,點點頭含笑道:“龍老弟少年有爲,有老弟這等身手,自當有老弟這般相貌,所謂人中龍鳳是也,老弟仍請戴上面具。”

南振嶽依言戴上,一面問道:“不知幫主要屬下如何着手?”

東海龍王微笑道:“就在湖南境內。”

“湖南境內?”

南振嶽聽得暗暗奇怪,龍門幫威震江湖,連長江流域,全在它勢力範圍之下,湖南境內是龍門幫總壇所在,水陸兩途,耳目衆多,賊人們怎會潛伏在此?東海龍王似乎已看出他的心意,微微一笑道:“老弟一定認爲湖南境內,是本幫勢力範圍之內,哈哈,老弟想的,適得其反。要知他們陰謀篡奪本幫,就是要想利用本幫勢力,成爲他們的勢力,穴巢自然就在鄰近,此次要不是老弟傳警,老夫有了準備,本幫已經落入他們手中了,此其一。甘嬤嬤假冒老夫,第一件事就是找上衡山派,這當然是一石二鳥之計,但他們急於消滅衡山派,就是要在湖南境內,不再有後顧之憂,此其二。有這兩點,就證明他們巢穴必然就在湖南境內無疑,龍老弟只須稍加留意,就不難發現,老夫自會派人和你聯繫。這是本幫分舵名冊,和約定的暗號,你仔細收好,好,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說着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密柬,遞了過來。

南振嶽接過密柬,立即揣到懷裡,起身辭去。

XXXXXX。

夕陽快要下山了,蒼翠的樹木叢中,矗立着一座高樓!

這座高樓,風簾畫棟,樓高三層,中層四面環以明廊,可作遠眺!

在這裡可以欣賞洞庭煙波,隱約望見君山。

這就是名聞全國的岳陽樓了!

斜陽影裡,正有一位佩劍少年,憑欄遠眺,江風不時吹着他一襲青衫,和鵝黃劍穗,飄拂有致。

但他卻只是手扶欄杆,極目瀟湘,一動也不動。

這佩劍少年在岳陽樓上,已經徘徊了一個下午了,遊人酒客已經逐漸離去,只有他還停在那裡,逡巡沒有去意,好像在等着什麼人一般!

是的,他在等着師傅,他正是從衡山趕來的南振嶽!

今天,正是他離開烏蒙龍洞峰的一月之後,師傅約定的日子。

但他從中午一直等到現在,還沒瞧到師傅的影子。

南振嶽心中暗暗感到焦灼,可是不知師傅什麼時候會來,又不敢離開。

天色漸漸昏黑下來,湖上夜色迷朦,君山已在煙水飄。

渺之間!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笑着叫道:“喂,小子,你愣愣的只管站在那裡幹麼?

還不進來,和老夫喝上一杯?”

南振嶽聽得一驚,急忙回頭瞧去,只見右邊一個座頭上,不知何時,踞坐着一個滿頭銀髮,臉如嬰兒的綠衣老人,眯着眼睛,引壺獨酌!

三眼老妖,既然這時候纔來,想來師傅也快來了!

南振嶽連忙恭敬的拱拱手道:“老人家好。”

三眼老妖咕的呷了一大口酒,用衣袖抹抹嘴角,擡頭道:“我老人家不好還會來?”

Wшw ✿t t k a n ✿¢ o

南振嶽碰了一個釘子,心想:自己見面問好,原是禮貌,這老妖真個古怪,一時覺得無話可說。

三眼老妖忽然展顏一笑,道:“小子,你心裡是不是在罵我?說我老人家不懂禮貌?”

南振嶽道:“晚輩不敢。”

三眼老妖哈哈笑道:“老夫生平不喜奉承,你罵我,倒是比奉承我好,來,來,快坐下來,咱們喝上幾杯。”

南振嶽瞧他桌上,已經擺着四五隻酒壺,但卻沒有一盤下酒的菜,心中暗暗奇怪,自己憑欄遠眺的這一會工夫,原來他已經喝了不少酒下去!

一面依言過去,在他邊上坐下。

三眼老妖從懷中摸出一包蜜餞果乾,迅速掂了一顆,塞入嘴中,用舌頭舔了舔兩個指頭,拍着桌子,尖聲叫道:“喂,喂,老鄉,再來十斤酒,要快!”

他毫不經意的拍着,桌面上現出一個又一個手印,南振嶽瞧得暗暗吃驚,這老妖內功之深,看來真個已經到了舉手傷人之境!

三眼老妖把紙包朝南振嶽面前一推,親切的道:“你也吃幾顆,這是梅乾,一點不酸,連核都沒有。”

順手取了一顆,塞入口中,吃得嘖嘖有聲,一邊說道:“我老人家,就是喜歡吃蜜餞這東西,用來下酒,真是最妙不過!”

說話之時,續從懷中一連摸出六個紙包,都是些蜜餞糖漬的李子、杏子、楊梅等等,他一邊大口喝酒,一邊用手指掂着,一顆又一顆的朝口中送去。

過不多時,酒保送上兩大壺酒來,三眼老妖吩咐道:“喂,老鄉,取兩個大碑來。”

酒保應一聲,轉身取過兩隻大碗。

三眼老妖道:“滿滿的斟上兩碗。”

酒保依言斟了,三眼老妖朝他笑笑,道:“你也吃一顆吧!”

口中說着,手指已經掂了一顆蜜餞李子,迅速朝酒保口中塞去!

那酒保連話也沒聽清楚,口中已經多了一顆甜甜的東西,驚得啊出聲來!

這下,連南振嶽都沒看得清楚,心中暗暗好笑,這位老人家年紀雖大,卻是稚氣未脫,不禁對他起了幾分好感!

三眼老妖得意的笑了笑道:“來,小子,咱們先乾一碗!”

南振嶽瞧着一大碗酒,差不多就是一斤,不由得皺皺眉頭。

三眼老妖道:“小子,老夫喜歡乾脆,別皺眉頭,說實在老夫爲了今天作個小東,這些蜜餞,還特地從天津買來的,就是要和你小子,痛飲幾杯。”

說着咕嘟幹了一杯。

南振嶽見他這般說法,只好端起酒來,大口喝了下去。

三眼老妖見他喝完,呵呵一笑,說道:“你這小子不錯,來,吃些甜的。”

接着又斟了兩大碗,道:“小子,你喝完這三碗,老夫就算交了你小子這個朋友,嘿嘿,天下有多少人想和老夫對飲上幾杯,交個朋友,老夫還不理他們呢!譬如令師吧,老夫找了他多年,如今我也懶得和他見面了!”

南振嶽·喝下一大碗酒,心上立時感到熱烘烘起來,瞧着面前第二碗酒,正在躊躇,聞言不由奇道:“老前輩不是和家師約在此地見面?”

三眼老妖笑了笑,掂起一顆楊梅,塞入口中,低低說道:“這是一個秘密,你快喝了,我就告訴你!”

南振嶽一口氣又將一碗酒喝乾。

三眼老妖也陪着喝了一碗,目光朝四下一瞥,才輕聲道:“你那師傅,不是托塔天王。”

‘南振嶽聽得,不由一愕,忙道:“老前輩何以見得?”

三眼老妖提起酒壺,又替自己和南振嶽面前,斟滿了酒,笑道:“小子,你可是不信?”

南振嶽道:“晚輩願聞其詳。”

三眼老妖指指他面前酒碗,道:“盡此一碗,咱們便是朋友了,你小子不問,老夫也自然會告訴你的。”

南振嶽要是換在平時,他定然會敬謝不敏,因爲他已經覺得全身燠熱,實在不勝酒力!

但此時聽說自己師傅,不是托塔天王,心頭不禁也起了疑團,想要一聽究竟,暗想:自己兩碗酒已經喝下去了,何在乎這一碗?當下毫不遲疑的端起碗來,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三眼老妖瞧得高興,很快掂起一顆梅子,一下塞到南:振嶽口中,豎起拇指,笑道:

“要得,要得!”

就在這時,南振嶽只聽耳邊響起師傅的聲音,敢情人在遠處,以千里傳音之術朝自己說話,是以聽來細如蚊子“孩子,你和老妖一起喝酒,千萬不可違拗了他,爲師的暫時還不願和他見面,此人只要投其所好,自然有你的好處,你可在……”

南振嶽聽師傅底下的話,好像還沒說完,似因發現三眼老妖舉動有異,聲音就告寂然。

三眼老妖口中嘖嘖吃着蜜餞,孩兒臉上飛起一絲冷笑,側過臉來,問道:“你師傅方纔和你說了些什麼?”

這可聽得南振嶽驀吃一驚,這老妖當真厲害,“千里傳音”之術,練音成絲,出彼之口,入己之耳,第三人決難聽到,居然被他發覺!

一時只好嚅嚅的道:“家師說暫時不願和你老人家見面。”

三眼老妖臉上露出喜色,看了南振嶽一眼,點點頭道:“小子,你還算誠實,其實老夫早就聽到了!”

他搖頭晃腦的一陣大笑,又道:“哈哈,你師傅躲在城牆腳跟和你說話,還當老夫沒瞧到他,要是連這三十丈遠都瞧不到,還叫什麼三眼金童?”

南振嶽心中暗暗吃驚,心想:自己幸虧沒有說謊,原來這三眼老妖,叫做三眼金童!

三眼老妖接着冷笑道:“你師傅忒也小氣,天底下就有許多人,想陪我喝酒,就是爲了想討些小便宜,老夫就討厭這種人。”

他取起李子,送入口中,撲的一聲,吐出一顆李核,那顆核一下鑽入地板,登時打穿了一個小孔,一邊說道:“有一次,老夫也在這裡喝酒,遇上伏牛雙兇,這兩個狗孃養的東西,明明認出老夫來了,卻故做不識,裝出一付豪邁樣子,大碗賭酒,還要和老夫同喝一杯,老夫一生氣……哈哈,小子,你當老夫怎麼懲了他們一下?”

南振嶽道:“這個晚輩猜不出來。”

三眼老妖咕的喝下一大碗酒,才道:“老夫就是每人賞了他們一顆李子核,端端正正嵌在他們鼻樑上,哈哈,除非他們不要鼻子,否則一輩子也休想取得下來。”

南振嶽看他說得口沫紛飛,甚是得意,想起師傅方纔囑咐的“投其所好”之言,連忙接口道:“老前輩快人快事,像伏牛雙兇,這等窮兇極惡的人,正該這般殺殺他們兇焰!”

三眼老妖咕的喝了口酒,咂咂舌頭,搖頭道:“老夫從來不計善惡,只要在老夫高興的時候,他就是好人,要是惹了老夫生氣,他就是惡人!”

南振嶽聽得一怔要想和他辯論幾句,但話到口邊,想起師傅的叮囑,又咽了下去。

三眼老妖只顧一顆接一顆把李子、杏子往口中丟去,吃得津津有味,不住嘖嘖咂着指頭,一邊道:“小子,咱們好像話還沒有說完,唔,方纔老夫說到哪裡了?”

南振兵道:“你老人家方纔說晚輩師傅……”

他原想說“你老人家方纔說晚輩師傅,不是托塔天王”,但說到一半,忽然想到師傅也就在附近,自己這麼一說,豈不是在背後談論師傅了?三眼老妖笑罵道:“小子,你是怕給你師傅聽到了?哈哈,你師傅早巳走了!”

不錯,老夫說的就是你那師傅,明明不是托塔天王,那天在龍峒峰,我早就看出來了,何以要冒充托塔天王,難道說武林中只有王公直的名頭大些?”

南振嶽道:“老前輩,你那天在龍峒峰看到了家師?”

Wωω ▪ttκд n ▪C○

三眼老妖曬道:“老夫坐在龍峒峰絕頂,居高臨下,什麼人能夠逃得過老夫眼底?你那師傅,躲在暗處,還當別人都沒察覺,他是把別人都看成了瞎子!”

‘嗯!老夫不但瞧得清楚,而且也發現他並不是真正的托塔天王,只是奇怪你這小子使出來的倒真是托塔天王王公直的武功!”

南振嶽心中暗想:“師傅自號洪山道士,根本就從沒聽說過他老人家就是托塔天王,‘托塔天王’這個名字,自己還是在到了九死谷之後,才聽舅父說起的。”

心念疾轉,一面說道:“家師本來就不是托塔天王。”

三眼老妖繃的跳了起來,目射金光,急急問道:“那你師傅是誰?”

南振嶽道:“晚輩恩師,道號洪山道士。”

三眼老妖一把抓着他頭上白髮,啊道:“是了,你小子沒說假話,難怪那天你連王公直的名字都不知道,看來你倒真是洪山道士的徒弟!”

“洪山道士?”

三眼老妖好像細細嚼着這個名字,搖搖頭又道:“唉,早知如此,方纔老夫該追上去問問清楚!”

他這句話,只是自言自語的說着,接着一擡頭,瞪着南振嶽問道:“小子,咱們喝過這頓酒,總算是朋友了,你想不想什麼好處?”

南振嶽劍眉一揚,說道:“晚輩能陪老前輩痛飲三杯,已是深感榮幸,那想什麼好處?”

三眼老妖面有喜色,拍拍南振嶽肩膀,大笑道:“小於,有意思,咱們這個朋友做定了,這叫忘年之交,老夫和你做朋友就是忘了自己的年齡,哈哈,記着,咱們以後見面,你就叫我老哥哥,我就叫你小兄弟。咳,小兄弟,老哥哥一個月當中,總有這麼一天,在這裡喝酒,你有事就到這裡來找我好了。唔,這東西該還你了,你收起來吧!”

說着,從袖中取出那幅托塔天王的信符立軸放到桌上。

南振嶽惶恐的道:“老前輩,這般說法,晚輩如何敢當?”

三眼老妖尖聲大笑道:“一言爲定,不敢當也要當,哈哈……”

笑聲激盪,震得樓上,嗡嗡作響,三眼老妖卻隨着笑聲朝樓外飛去!

笑聲搖曳,去勢如電,餘音繚繞,歷久不絕,大有呂洞賓“朗吟飛過洞庭湖”之概!

南振嶽驚愕良久,他是被三眼老妖的絕世身手,瞧得呆了!不自禁地端起酒碗,咽的喝了一大口酒,抹抹嘴角,站起身子,招呼酒保結賬。

酒保連忙陪笑道:“老神仙已經走了?客官不再多坐一會?這位老神仙每個月都要光顧一次,他老人家聽說就在雪峰山,他在咱們櫃上,存着不少銀子,客官不用付的。”

南振嶽順手從懷中掏出碎銀,賞了酒保,便自走下樓來。

到得門外,陡然想起方纔師傅不願和三眼老妖見面,最後只說了“你可在”三個字,就沒有下文。

據自己推測,底下應該是“你可到什麼地方採見我”,或者是“你可在某日到某處等我。”

敢情師傅也發覺三眼老妖發現了他,來不及說完,就匆匆走了。

不知師傅去了哪裡?對自己可有什麼吩咐,此刻自己想找他老人家,可真是不容易!

他望望天色,差不多初更已過,時間不早,打算回到街上,找家客店落腳。

從明天起,他要展開偵查工作了,這是東海龍王特別交待自己,單獨進行的任務,其實縱然東海龍王沒有交待,龍兄弟落在賊人手裡,自己也義不容辭。

他心中有事,一路只是低頭疾走!

岳陽城中,除了幾條熱鬧大街,還有燈光,大半座城廂,已是一片漆黑,燈火稀落。

正行之間,瞥見前面路上,忽然多了一個女子,也正在低首疾走!

這個深宵出現的女子,看她背影,身材苗條,最多邊不過二十左右,身穿紫紅衣裳,頭上挽着一個髻,看去甚是樸素。

但南振嶽一眼瞧出這個紫衣女郎在低頭疾走之際,居然足不沾塵;輕快無比,分明輕功極高!

心中不禁一動,立即暗中跟了下去!

雙方相隔,少說也有十多丈遠,南振嶽暗暗尾隨,自然不易被她發覺。

紫衣女郎一路行去,地勢漸漸冷落,她腳下也逐漸加快,兩人一前一後,始終保持着十二三丈距離,不大工夫,便已奔近城下!

只見她毫不停頓,距城牆尚有兩丈來遠,蓮足輕輕一點,一條人影,飄然飛起,在城頭上一閃而沒。

這下可把南振嶽瞧得大是驚凜,先前雖已瞧出此女身手不弱,但沒想到她輕功之高,竟然已達登峰造極之境!

一時越發不肯放過,猛吸一口真氣,身如離弦勁射之矢,一下掠近城牆,跟着一頓腳,身形倏起,縱上城頭。

略一停頓,舉目瞧去,城外一大片空地上,那紫衣女郎芳蹤已杳!

不!大路左首,一片松林之下,停着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此刻蹄聲驟響,車身蠕動,沿着大道駛去,馬蹄車輪,揚起一陣塵土,漸漸馳出老遠!

不消說,那紫衣女郎已經上了馬車,而這輛馬車,停在這裡,正是等侯紫衣女郎的了!

南振嶽看到紫衣女郎極頂輕功之後,心中已經斷定她極可能和龍門幫之事有關,此刻瞧到馬忽然身後有人嬌聲笑道:“你這人真奇怪,從岳陽城裡一直跟隨着我,究竟安着什麼心?”

南振嶽聽得悚然一驚,急忙停步,很快轉過身去,暗淡的星月光下,一個女郎身影俏生生站着,離自己已經不到一丈!

她,赫然正是那個紫衣女郎,臉含嬌笑,雙目凝注着自己!

南振嶽心頭又是一凜,這人好快的身法,連欺到身後一丈之內,自己居然會一無所覺四目交投,南振嶽目能夜視,這一瞥之下,業已看清楚這張俏臉,自己竟然極熟!

是她!

眉眼盈盈,白裡透紅的臉上,似嗔似笑,發射着青春光輝,尤其那雙亮晶晶的鳳眼,冷峻之中,還隱藏着殺機!

不!她定睛注視着這個跟蹤她的人,竟是一個劍眉星目的美少年之後,她眼中陰毒光芒,漸漸收斂。

這分明已從她眼中顯示出,她先前本有殺害南振嶽之意,但現在已經不由自主地打消了毒念!

只見她嫣然一笑,問道:“你怎的不說話呀?”

她,竟然會是宮姨娘!

南振嶽瞧得大感意外,心頭也止不住狂跳,聽她出言相問,立即鎮定了一下波動的心情,拱拱手道:“宮姨娘好!”

宮姨娘臉色一變,嬌軀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張目道:“你是什麼人?”

南振嶽陡然想到自己爲了赴師傅之約,沒戴上面罩,是以她見了自己,依然認不出來,那麼方纔就不該一口叫出她“宮姨娘”

“打草驚蛇”,自己真是江湖經驗太欠缺了!

心念電旋,微微一怔,立即昂然笑道:“在下龍振南,宮姨娘不認識了吧?”

宮姨娘忍不住流露出驚詫之容,重新打量着他,輕啊一聲,嬌笑道:“原來是龍副壇主,嗯,這大概是你真面目了,你突然年輕了十來歲,變成一個翩翩美少年啦,我怎麼會認識?”

南振嶽出道江湖以來,江湖經驗,固然不足,但和女子打交道的經驗,更加欠缺,除了九死谷的春花、秋月兩個使女之外,幾乎從沒和年輕女子說過話。

此刻宮姨娘美目流盼,巧笑倩兮,當面誇讚着自己“美少年”,不禁臉上一熱,一張冠玉似的臉孔,頓時脹得通紅!

心中暗罵一聲:“無恥妖女,”臉上一沉,說道:“在下不慣說笑。”

宮姨娘冷冷一笑,道:“那你爲什麼要跟蹤我?”

南振嶽一愣,接着正容道:“在下想請問宮姨娘一聲,你們把舍弟等人弄到哪裡去了?”

宮姨娘詭秘的笑了笑,轉目望着南振嶽,道:“他真是你兄弟嗎?”

南振嶽道:“自然是在下兄弟。”

宮姨娘忽然格格的笑出聲來,道:“瞧不出你還是個風流種子!”

南振嶽不知她話中含意,怒聲道:“在下問你把人擄至哪裡去了?”

宮姨娘臉上笑容,忽然消失,冰冷的道:“如果我不回答呢?”

南振嶽道:“那麼只好請宮姨娘跟在下先回到君山去了。”

宮姨娘冷冷的道:“如果我不想去呢?”

南振嶽道:“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宮姨娘訝道:“那是你不答應了?”

南振嶽道:“不錯,你如果不說出舍弟等人的下落,只有委屈你回君山一行。”

宮姨娘冷哼一聲,道:“只怕沒有這麼容易?”

突然柳腰輕扭,人像鬼魅似的欺到南振嶽面前,一隻纖纖玉掌,已經輕飄飄拍上胸口!

她出手如電,最厲害的是她這隻手掌,柔若無骨,舒展無定,快得使人瞧不清她究竟是什麼手法?果然,就在南振嶽微一怔神之間,竟會絲毫不知躲避,她柔荑似的手掌,已在他胸前,輕輕拍了一記!

宮姨娘一掌拍在南振嶽胸口,她似乎已經勝利已握,盈盈眼神,在這一剎那,變得冷酷可怕,兇光大熾!

猛地,她發覺自己這一掌,並沒拍實,從掌心透出的九轉陰勁忽然從他身上滑出!

南振嶽絲毫無恙,坦然接下她一掌,怒笑道:“你使的大概就是‘九轉掌’了吧?”

左手倏伸,五個指頭,已經搭上宮姨娘右手脈腕!

宮姨娘要待縮手,已是不及,但覺腕上有如鐵箍,那有掙扎餘地?不由雙眉緊蹩,恨恨的道:“你要怎的?”

南振嶽星目含威,喝道:“你只要說出尉遲壇主和在下兄弟等人,—現在何處,在下立時可以放你!”

他說話之時,五指不但沒有鬆開,反而扣得緊了一些!

宮姨娘咬牙忍着劇痛,臉上卻飛過一絲媚笑,問道:“我隨便說個地方,你就會放我了嗎?”

南振嶽道:“在下豈是容易受騙的人?”

宮姨娘笑道:“就是喀,你總不能一直拉着我的手,給人看到了多難看,要說,你放了手,我也一樣會說的呀!”

南振嶽心頭一凜,趕緊鬆開五指!

宮姨娘格格一笑,倏然退出數丈,伸手掠掠鬢髮,聲音陡然變得極爲寒冷,陰毒目光瞧着南振嶽,冷聲道:“可惜你已經看不到他們了!”

南振嶽目光暴射,怒聲喝道:“可是被你們害死了?”

宮姨娘冷哼道:“殺死幾個人,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南振嶽心情一陣激動,怒從心起,大喝一聲:“好個賊婢!”

陡地一掌,朝宮姨娘直劈過去!

他含憤出手,掌力有如暴風呼嘯,排山而出!

宮姨娘單掌一封,身形像車輪般疾轉開去,居然輕巧無比,一下閃出掌風之外,口中喝道:“住手!”

南振嶽抑制滿腔激動,喝道:“你還有何說?”

宮姨娘臉上又閃起了春花般笑容,道:“瞧你連話也沒讓我說完,就出口傷人,動手打人,這般心急,可是爲了你那心上人?”

南振嶽怒道:“你胡說什麼?”

宮姨娘道:“我一點也不胡說,你如果不是爲了那小丫頭,幹麼要和我拚命?我又沒動她一根汗毛?”

南振嶽厲聲道:“那是誰把他們害死的?”

宮姨娘道:“他們好好的接受着優待,誰說他們死了!”

南振嶽愕然道:“你方纔不是說我看不到他們了?”

宮姨娘格格笑道:“是呀,我說的是你,又沒說他們?”

南振嶽道:“在下怎麼了?”

宮姨娘嫣然一笑,徐徐擡起右腕,徐徐伸出她像蘭花般微微上翹的纖纖玉手,在南振嶽面前,故意炫耀似的晃動了一下。

戴在她無名指上的一顆黑寶石戒子,經她手指晃動,星月之下,閃閃發光!

她目光斜瞟,輕笑道:“看到了沒有,我手上戴着的這顆寶石,銳利如劍,你手背上已經被我劃破了皮呢。”

南振嶽低頭一瞧,果然發現自己手背上,被她劃破了一道一寸來長的血痕,血黑似墨,早已凝結住了!

心中登時明白過來,不由冷笑道:“看來你寶石有着劇毒?”

宮姨娘笑道:“一點沒有錯,我這寶石上的劇毒,雖然不像見血封喉,發作得快,但毒性可比見血封喉還要厲害!”

南振嶽大笑道:“在下要是不怕毒呢?”

宮姨娘聽得一呆,但很快接口道:“不怕毒是你運氣,嗯,你方纔逼着問他們的下落,要是我現在可以帶你去了,你可相信?”

南振嶽笑道:“就是因爲在下已經中了劇毒,你可以放心領我去了?”

宮姨娘輕笑道:“也可以這麼說,因爲我也要讓他們看看你!”

南振嶽心中暗想:此女當真毒如蛇蠍,她不知自己吃過舅父精心配製的天下奇毒藥物,百毒不侵,但聽她口氣,分明認爲自己必死無疑。

“要讓他們看看自己”,這句話,無異是說要讓他們看看自己的屍體。

也許龍兄尉遲壇主等人,不肯附和他們,她要把自己屍體弄去,就是殺雞儆猴的威嚇作用。

心中想着,一面故作不知,問道:“他們在什麼地方?”

宮姨娘笑道:“不算遠,也不算近。”

南振嶽道:“如何走法?”

宮姨娘用手朝前一指,道:“你也上車去,和我一同坐在車中,車停了,也就到了,何用多問?”

南振嶽想了想,點頭道:“也好。”

宮姨娘臉露喜色,道:“那麼你快隨我上去。”

說完,翩然朝馬車走去,趕車的是個傈悍大漢,瞧到宮姨娘,連頭也不敢擡,趕忙打起車簾。

宮姨娘身子一縮,很快鑽進車廂。

南振嶽跟在她身後,到了車前,心中忽然猶豫起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怎好同坐一輛車子?過了半晌,敢情宮姨娘上車之後,仍然不見南振嶽上去,不由搴簾探出頭笑道:

“龍副壇主可是不敢上來?”

南振嶽道:“有何不敢?”

說着一腳跨了上去,宮姨娘只笑了笑,就放下簾子,南振嶽剛在她身邊坐下,馬車就轆轆的轉動起來!

車身起了一陣顛簸,兩人的身子不住在車中擺動!

一陣又一陣從宮姨娘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幽幽的,甜甜的,鑽入鼻孔,就會使人血液循環加速,面紅耳赤,劇烈的心跳!

南振嶽支持着身子,竭力收攝心神,連正眼都不敢看隨一下。

車中一片漆黑,宮姨娘也看不清他,但她感覺得到,他是在正襟危坐,和自己離得開開的,心中暗暗冷哼:“真是個雛兒!”

蹄聲得得,輪聲轆轆,車子沿大路飛駛,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黑暗中,宮姨娘側過臉去,一雙凝聚了光采的鳳目,竭力逼視着南振嶽,她開始感到奇怪,自己身邊這個倔強的美少年,怎會連一聲呻吟也沒有?她試探着,低低的叫道:“龍副壇主!”

南振嶽瞧了她一眼,發現她臉上有着焦慮之色,連那雙亮晶晶的眸子中,也不再有狠毒的光芒,此刻流露出來的是女子們天生的柔順、善良和憐憫的目光!

南振嶽只覺這宮姨娘真是天下女人中陰晴不定,最善變的女人,他不願和她多說,口中只是“唔”了一聲!

宮姨娘柔聲道:“你可是感到頭昏喉幹,胸悶想嘔麼?”

她這幾句,竟然說得十分柔和,好像慈母照顧嬌兒,妻子伺候丈夫一般!

南振嶽對她甚是厭惡,聞言星目乍睜,大聲道:“在下很好。”

宮姨娘怔得一怔,哼道:“好個倔強的人!”

車子繼續前行,曠野之間,已經隱隱聽到雞鳴!

宮姨娘揭起簾子,探頭瞧瞧天色,放下車簾,突然轉過身來,冷冷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時候了?”

南振嶽睜目道:“天快亮了吧?”

宮姨娘道:“你知道就好!”

南振嶽聽得一愣,不知她突然問這句話的用意何在了宮姨娘冷哼一聲,道:“你別以爲內功精深,就可控得住毒性,不讓它發作,須知我指環上這顆寶石,是天下最毒之毒,就是江湖上一般見血封喉的劇毒,都難及它萬一,你和我賭氣,不啻是和你自己賭命!”

南振嶽道:“你可是要在下求你?”

宮姨娘嗤的笑道:“男人求女人的事情多着哩,你難道不要命了?”

南振嶽大笑道:“但在下從不求人。”

宮姨娘冷冷的道:“天快亮了,你莫要後悔不及!”

南振嶽道:“在下從不後悔。”

宮姨娘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過了一會,宮姨娘忍不住又掀起簾子,朝外張望了一下,東方已經漸漸透出稀微魚白,她趁着掀簾之際,偷偷的回頭朝南振嶽臉上望去!

他闔着眼睛,臼裡透紅的臉上,眉眼嘴鼻,無不配得恰到好處。

她看的呆了,只是怔怔的瞧着他,掀着簾子的手,也忘了把簾子放下!

奇怪,他明明被自己“黑瑪瑙”劃破了手背,怎會絲毫看不出中毒神氣?被“黑瑪瑙”

劃破表皮,只要見到一絲血痕,毒性滲入,縱是神仙,也逃不過全身血液凝結而死的厄運……不錯,他能夠承受得住自己的“九轉掌”,可見已經練成了玄門罡氣一類護身神功,他此時不過仗着深厚內功,閉住全身要穴,不讓毒氣侵襲而已!

瞧不出他輕輕年紀,竟然練成這等高深功夫,但你焉知“黑瑪瑙”毒性之烈,發作得越慢,一經發作,縱有解藥,也來不及了……不知怎的,她心上忽然一寒!

再也無暇多想,一手輕輕放下車簾,一手迅速伸入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磁瓶,傾了一粒黑色藥丸,一下塞到南振嶽口中,低聲道:“快吞下去!”

她的舉動,南振嶽早已瞧在眼裡,心想她塞到自己口中的敢情就是解藥無疑!原來她手段雖然狠毒,心地還不算太壞!

突然,他想到自己服過舅父制練的毒藥,不怕劇毒侵,但這粒解藥,留着也許有用。

趕忙“啊”了一聲,趁着車身震動,暗暗吐到手中,一面故意猛一擡臉,怒聲道:

“你……”

他這一下動作極快,車中依然一片漆黑,宮姨娘當然沒瞧到,急忙伸出纖掌,一下掩在他口上,低低的道:“這是解藥,別吐出來!”

南振嶽“你”字堪堪出口,陡覺一隻嫩滑、柔膩,香噴噴軟綿綿的玉掌,一下堵在自己口上!

這一突如其來的溫馨享受,他幾乎立時窒息!

“唔……唔……”

急忙別了下頭,說道:“承賜解藥,在下謝了!”

宮姨娘清麗的臉上,嫣然一笑,道:“我還以爲你不理我了呢?”

南振嶽擡目道:“宮姨娘所作所爲,均令人莫測高深,只是在下不明白你何以又突然給我服下解藥?”

宮姨娘瞟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麼,黑瑪瑙天下奇毒,見不得陽光!”

說到這裡眼珠一轉,口中輕“嗯”一聲,又道:“龍少俠,你不要再叫我宮姨娘了。”

南振嶽道:“在下叫你什麼?”

宮姨娘輕輕的道:“我叫宮如玉……”

她臉上忽然飛起兩朵紅雲,嬌媚的臉上,更顯得豔若桃花!

南振嶽不敢多看,趕緊移開目光。

宮如玉格的笑出聲來,問道:“龍少俠,你看看我和你那位妹子,誰美?”

南振嶽奇道:“在下那有妹子?”

宮如玉詭秘的笑了下,轉目望着南振嶽,又道:“哼,原來你也不老實!”

南振嶽想起昨晚她曾說什麼“小丫頭”的話,心中覺得奇怪,搖搖頭,正容道:“在下真的沒有妹子。”

宮如玉格格笑道:“裝得真像,你那兄弟呢,你們是什麼兄弟?”

南振嶽臉上一紅,道:“在下和他原是結義兄弟。”

宮如玉道:“他是黑鳳婆門下,對麼?”

南振嶽點點頭,宮如玉笑吟吟的道:“他是男的?”

南振嶽道:“難不成他是女的?”

宮如玉似是奇怪他忽然問出這句話來,反而怔得一怔,才道:“看來你真的不知道她是女的了!”

南振嶽心頭一震,奇道:“什麼,你說他是女的?”——

清心居掃校

第三十章 太陰宮主第八章 香堂大典第三十六章 殭屍借道第三十章 太陰宮主第二十四章 三分天下第三十一章 安排奇計第三十一章 安排奇計第十八章 七劍威揚第十三章 深山問津第十六章 古桃花源第十六章 古桃花源第十三章 深山問津第二十章天羅地網第三章 十死之谷第十四章 將計就計第五章 雲中四將第十章 山雨欲來第十九章 托塔天王第三十六章 殭屍借道第十四章 將計就計第二十八章 離奇症候第十四章 將計就計第六章 並轡江湖第十五章 唬人一招第十八章 七劍威揚第九章 譎波狂瀾第六章 並轡江湖第三十六章 殭屍借道第十三章 深山問津第十七章 步入危機第三章 十死之谷第三十三章 嶽城風雲第七章 龍門三關第二章 引人入峒第二十三章 敵友難辨第三十一章 安排奇計第二十六章 獨鬥五毒第九章 譎波狂瀾第三十五章 南中七劍第三十四章 伏牛雙兇第九章 譎波狂瀾第三十二章 膽顫心驚第二十四章 三分天下第二章 引人入峒第三十五章 南中七劍第二十一章 弄假成真第四章 蘭陵七劍第三十五章 南中七劍第三十四章 伏牛雙兇第三十章 太陰宮主第三十五章 南中七劍第二十八章 離奇症候第十二章 毒如蛇蠍第一章 千里求方第十八章 七劍威揚第七章 龍門三關第二十三章 敵友難辨第二十章天羅地網第三十章 太陰宮主第二十三章 敵友難辨第三十三章 嶽城風雲第二十章天羅地網第二十四章 三分天下第二章 引人入峒第三十六章 殭屍借道第九章 譎波狂瀾第二十七章 十招之約第二十一章 弄假成真第十章 山雨欲來第四章 蘭陵七劍第二十九章 事出離奇第二十七章 十招之約第三十章 太陰宮主第二十八章 離奇症候第二十六章 獨鬥五毒第五章 雲中四將第二十九章 事出離奇第三章 十死之谷第二十一章 弄假成真第一章 千里求方第十四章 將計就計第五章 雲中四將第二十八章 離奇症候第二章 引人入峒第十九章 托塔天王第三章 十死之谷第四章 蘭陵七劍第二十二章 長途多變第五章 雲中四將第六章 並轡江湖第十三章 深山問津第三十二章 膽顫心驚第三十六章 殭屍借道第十章 山雨欲來第二十四章 三分天下第二十五章 調虎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