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計劃確實會因爲變化而改變,比如計緣本想憑藉《黃泉》一書晃點一下那御靈宗的所謂尊主,對方想必也急於尋找他計緣,但如今二者的心態卻都有了改變。
既然黃泉已經降臨,那麼計緣就沒有必要在此事上藉助月蒼以達到麻痹或者利用幾個對手的目的了,加上計緣和獬豸的實力又有進步,最有利的情況就是誅殺月蒼。
只可惜那御靈宗的尊主似乎對計緣的態度也有改變,顯然不敢再留於原處。
說耿直也好說真誠也罷,至少此前從犼口中得知的那些名號計緣認爲是真的,那御靈宗所謂的尊主月蒼既然有意躲開計緣,那麼計緣也清楚自己想要找到他恐怕是很難了。
不過這本就不算什麼現階段必須達成的目標,若讓他們對他計某人有所忌憚,對計緣來說也不能算是一件壞事,甚至計緣覺得可以讓他們明白得更徹底一些,想要起勢,他計緣就是絕對繞不開的一個點。
南荒洲西部的小國岐尤,一處略顯破敗的城鎮外圍,左無極帶着黎豐,和金甲一起暫時安頓在一間廢棄民宅內。
岐尤國這些年並不太平,身邊兩個大國博弈,夾在中間的岐尤國就被席捲到了兵災之中。
這可苦了岐尤國內的百姓了,因爲此前的岐尤國失策的國策,想要中立左右逢源,所以並無任何傾向或者依附其中一個大國,這在和平之時確實能從兩個手中得到更多好處,可一旦戰事開啓,也導致兩大國交戰沒有一方對岐尤國有什麼保護性軍策。
雖然岐尤國的國主之後很快就選擇依靠其中一方,但大國下邊的軍人就未必會很聽話,迴應一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就能壓過很多事情。
所幸如今文道越來越昌盛,而且很多時候文武不分家,人間有正氣的書生和武者還是在增加的,加之治國能人很多都是文道大儒,不會有誰真的想要交惡天下文士,所以兩大國到底也還是會有些收斂,不至於做得太過。
而地處南荒,怎麼可能沒有妖魔鬼怪在這種兵亂的時刻,出現的妖魔鬼怪自然也是很多的,甚至有一些南荒的大妖怪渾水摸魚。
原本至多隻會在一處地方待幾個月的左無極等人,從到了岐尤之後,一待就是一年半,斬妖除魔不說,若遇見兩國在交戰之外有匪兵行事過分,也會管上一管。
由於當今武道盛行,許多軍人也修軍陣武藝,正常大國的精銳軍隊,凡什長甚至伍長都絕對是悍勇之士,軍中高手更是衆多,縱躍搏殺不是難事,真正城中巷戰,不光街道是戰場,屋子內外和屋頂也是搏殺之地,踏破屋頂乃至毀壞屋宅都是平常。
此時此刻,破舊的民宅中,原本的廚房位置,竈裡頭正燒着木柴,這廚房是這處民宅內最完好的屋子,至少屋頂沒漏,門板是倒了卻也能夠按回來。
金甲靠着廚房的門框坐着,一對混金錘擺在門外腳邊,土地面壓下去兩個淺坑,而左無極坐在竈前,看着這些年體格健壯不少的黎豐在那翻動竈內的柴火。
“左大俠,金叔,烤芋頭很快就好了,我都開始咽口水了,嘿嘿!”
黎豐小心控制着竈內柴火的燃燒,時刻留意裡頭的幾個烤芋頭,這是他們今晚的晚餐。
出門在外,黎豐不可能一直叫金甲爲金神將,後來索性叫他金叔,而左無極一直教他本事,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但他卻還是叫不出那聲師父。
左大俠從沒說過要收他爲徒,連旁敲側擊性質的都沒有提過一次,黎豐有時會些自欺欺人想着,他想要拜的是計先生,在左大俠面前他也不敢主動說破什麼,也就一直叫“左大俠”了,聽起來反倒沒有“金叔”親切。
“嗯,別和上次一樣烤焦了。”
左無極取笑一句,黎豐趕緊反駁。
“不會不會!就一次您不能一直記着吧?”
左無極笑了笑,看向坐在門口的金甲,後者一直擡頭看着月亮,今日正好是月中,所以月亮看起來很圓也很明亮。
“金兄,什麼時候,你我切磋一場如何?”
金甲聞聲將視線從明月上收回,看向屋內的左無極,竈內的火光印在其面部跳躍。
“好,和你打,我,不會留手!”
聽到金甲這個回答,左無極十分開心,開懷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金兄,能和你一戰,左某甚是開心啊,你若留手,我倒還要不高興了……嗯?”
左無極笑語到一半,忽然察覺到什麼,站起身來走向廚房外,金甲也起身先一步出去。
這城鎮雖然破敗了許多,但並非沒有老百姓住了,只是人丁凋零了許多,尤其是左無極等人所處的外圍更是多有空宅。
此刻在院落籬牆外那已經雜草叢生的小土路上,一個略有駝背的人影正杵着柺杖慢慢走來,藉着月光能看出對方是個駝背老婆婆。
“怎麼了怎麼了?”
黎豐也從屋裡出來,金甲的個頭極爲魁梧,一站起來就把月光全都擋住了,跟擺了塊門板一樣,然後黎豐也發現了遠處杵着拐緩緩移動的人影。
“終於出現了。”
左無極低聲冷笑一句,然後就這麼等着,等到那杵拐的老婆婆接近到院落不遠處,左無極才走到籬笆邊上,朝着那方向開口了。
“那邊的老婆婆,這大晚上的就你一個人走夜路啊?”
那老婆婆擡起頭來看向院子中,似乎因爲趕路略有喘息,勉強露出一個悲苦的表情。
“哎,世道如此,腹中飢餓,老婆子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左無極點了點頭,走到了籬牆之外。
“老婆婆若是飢餓,我們正在烤芋頭,可以勻給你幾個。”
老婦人臉上浮現一些笑容,露出了那坑坑窪窪卻還算完整的大黃牙,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一處,揹着半臉揹着月光顯得有些滲人。
“好人啊,好人啊!這世道好人不多啊……”
左無極笑着走到老婦人面前,伸手攙扶她。
“老婆婆,我來攙你。”
“哎哎……”
老婦人笑着點頭,還伸手拍了拍左無極的臂膀,走入破損的籬笆牆內,迎面正好看到如同鐵塔一般站立在院中的金甲,後者擡着頭,以一貫的神色居高臨下斜視着她。
“哎呦,嚇壞老婆子了,好大的塊頭啊……哦,還有個孩子啊!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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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豐皺眉看着左無極攙扶進來的老婦人,對方給他的感覺可不太舒服,想了下,下意識退入廚房,用燒火棒撥動起竈內差不多已經烤好的那些個芋頭來。
左無極將老婦人攙扶到院中,忽然又低聲說了一句。
“老婆婆,看起來你的胃口應該不小,吃這鎮上的人卻是不多,原本剛看到你的時候我還有些疑慮,現在忽然想通了……”
老婦人的笑容更加滲人,擡頭看向身邊的左無極。
“嗬嗬嗬……年輕人說得什麼呀?想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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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啊,你這老婆婆恐怕是故意設了個局,然後一直在等着那些降妖除魔的武者或者仙修前來的吧?”
老婦人看向金甲身後十步外的廚房門口,月光下的那對混金錘自然是最爲顯眼的。
“唉,你倒是聰明,可惜啊……”
老婦人袖中的一雙手,手指甲在此時正在不斷長長。
“可惜什麼?”
“可惜醒悟得晚了一些啊!尋常凡人的味道雖好卻不夠滋補,如你們這等已經養出一些武魄的武者,還有那些散修法師就美味多了,上路吧……嗯?”
老婦人正想暴起發難,卻忽然發現自己的一隻手抽不出來了,竟然被左無極單手扣住了,以對方的氣血和武魄怎麼可能做得到?除非……不好!
老婦人看到左無極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當機立斷,強烈的妖氣猛然間炸裂般爆發。
轟……
一個巨大的黑影攪動棲息掀起混合着塵土的狂風,這是一條房屋大小的無鱗且滑膩的四腳蛇,顯形第一刻就掃尾打向左無極。
“轟隆……”
爆發的妖氣沖天而起,左無極擡手一擋,整個人維持站立姿態,犁地被掃退一小段,小院內殘存的屋子更是在妖氣衝擊下搖搖欲墜,連廚房也被掃得瓦片橫飛。
“吼譁……”
吼聲中伴隨着噴吐聲,污濁且伴隨着惡臭的物質從四腳蛇口中噴出,籠罩整個小院,同時妖軀也飛向天空。
“吒——”
金甲驟然開口雷音炸響,一輪雷光自聲浪中一閃而過,將漫天污穢掃滅,更是震得那妖怪頭腦昏沉恐懼無比,想要飛起卻發現飛不起來,原來尾巴居然被金甲死死抓住,雙腳彷彿生根在地上,讓妖怪飛不起來。
“你們是誰?饒我一命,兩位饒我一命,我有眼無珠,錯看了高人!”
“妖孽,受死。”
金甲哪裡會管對方說什麼,手中巨力爆發,用捏碎對方尾部的可怕力量猛然往下一拉,卻冷不丁拽了個空,原來對方竟然自斷尾部倉皇飛天而去。
而此時,左無極已經輕輕一躍,在金甲肩頭一點,後者肩膀一抖,一股巨力送出,左無極已然猶如離弦之箭一般迅速追上了騰飛中的妖物,踏足在他背部。
整個過程直到左無極落足背部,妖怪才察覺到。
什麼?
妖怪扭轉蛇頭,正想扭身以尖銳的前爪抓向左無極,卻發現對方已經擡腿一腳。
“砰……”
蛇軀中段輕輕一震,身內臟腑已經受到千鈞之力灌入,紛紛炸裂。
“嘶吼……”
妖怪發出慘痛的叫聲,而左無極接着這一腳之力,已經躍至妖頭位置,左手一探毫無阻礙地刺入堅固的妖軀扣住,右手一拳打出,砸在妖怪如鐵似剛的頭骨上。
“砰……”“咔嚓嚓……”
一瞬間,蛇妖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妖氣也直接潰散,巨大的蛇軀從天上墜落下來。
“轟隆……”
這處荒宅殘存的建築被最終還是難以倖免,不是被砸塌就是被震塌。
“呸呸呸……”
黎豐有衣兜兜着十幾個烤芋頭,跳出了滿是煙塵籠罩的地方,還好他反應快,先一步把芋頭都搶救出來了,否則晚飯就泡湯了。
“左大俠,金叔,妖怪死了吧?看起來不是多厲害嘛!”
左無極在空中一踏“雲步”,踩得腳下氣息發出一陣爆鳴,隨後輕輕滑落地面。
“這妖怪其實並不簡單,差不多快有了大妖的實力,難怪敢做局害那些武道中人和除妖的修士。”
“嗯。”
金甲簡短地迴應一句,看向小院周圍一些地方,有少許那麼一兩滴殘存的毒液落下,使得邊上一棵大樹在短時間內已經枯萎。
黎豐也發現了那棵樹,在一邊吐了吐舌頭。
“來來來,吃飯了,正好都熟了,沒有糟蹋好東西!”
“嗯!”
正在左無極笑着走向黎豐的時候,遠處卻有一箇中正平和的聲音帶着笑意傳來。
“什麼好東西,可否分計某也吃一些?”
這聲音如此的熟悉,院內妖屍旁的三人沒有誰會忘記,轉頭的那一刻,已經看到一名青衫先生走到了近處。
金甲幾乎沒有反應時間,直接上前幾步到了計緣面前,恭恭敬敬低頭彎腰行禮。
“尊上!”
“計先生!”“計先生?”
計緣笑着向院中點頭,視線掃過金甲和左無極,才這麼些年不見,單獨在外的金甲修煉速度出乎意料地快,而左無極在他看來竟然也僅僅是氣息略強的武人,這顯然是因爲內斂武魄,讓計緣都有些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