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大朝會,大臣們本也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洪武帝彙報,所以最開始對杜長生的國師冊封反倒成了最重大的事情了,雖然從五品在京城算不上多大的品級,但國師的位置在大貞尚是首例,加上詔書上的內容,給杜長生添加了好幾分神秘色彩。
而且在場的老臣對當今聖上還是比較瞭解的,洪武帝不同意元德帝,是個很務實的皇帝,若杜長生沒有能耐,是得不到他的青睞的,所以直到退朝,朝中大臣們心中基本想着兩件事:第一件事是,結合最近的傳言和今天大朝會的信息,尹兆先可能真的在康復階段了,這使得幾家歡喜幾家愁;第二件事想的就是這個國師了。
早朝結束,還處在興奮之中的杜長生也在一片恭喜聲中一起出了金殿。
蕭渡走在相對後面的位置,遠遠見杜長生和言常一起離去,在與周圍同僚寒暄過後,心中一直在想着那詔書。
宮中某處停放馬車的位置,蕭渡翻身上了車之後都遲遲沒有說話,心中在思索着今天的信息。
久等不到自家老爺的命令,下人便小心詢問一句。
“老爺,我們是去御史臺還是直接回府?”
作爲御史臺的一把手,蕭渡已經不需要天天都到御史臺工作了的,聽聞下人的話,蕭渡終於回神,略一猶豫就道。
“去司天監,我要拜訪國師。”
“是!”
下人一應聲,隨着車伕趕動馬車,隨行人員也一起離去,半刻鐘左右的時間就到了司天監,沒費多少工夫就找到了杜長生目前的住處。
聽聞御史大夫來訪,正指派人手幫忙收拾東西的杜長生趕緊就從裡頭出來,到了院中就見院門外馬車邊站着的蕭渡,幾步迎上問禮。
“蕭大人好啊,杜長生在此有禮了!”
杜長生還是有自己的驕傲的,面對洪武帝他可以一口一個“微臣”,保持恭敬的同時還有一絲懼怕,但其他大臣對他的威懾力就差了許多了,尤其他的國師之位已經落實,雖沒多少實權,但也遊離正常官場之外。
蕭渡見白鬚白髮仙風道骨的杜長生出來,也不敢怠慢,接近幾步拱手施禮。
“恭喜國師高升啊,蕭某冒昧來訪,沒有打擾到國師吧?國師新宅搬遷在即,傢俱物件以及丫鬟僕人等,蕭某也可薦人幫忙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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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長生收起禮節撫須笑笑,這御史大夫這麼大的官,對自己如此獻殷勤,肯定是有事相求,他也不想拐彎抹角,直接就問了。
“蕭大人與杜某少有交集,今日來此,可是有事相商?蕭大人直言便是,能幫的,杜某一定盡力而爲,不過杜某有言在先,聖上有旨,杜某雖爲國師,卻不能摻和與朝政有關的事情,望蕭大人明白。”
在杜長生看來,蕭渡來找他,很可能與朝政有關,他先將自己撇出去就萬無一失了。
“這是自然,蕭某怎會讓國師難做,更不會違背聖上旨意,國師,請借一步說話!”
蕭渡伸手引請一側隨後率先走向一邊,杜長生疑惑之下也跟了上去,見杜長生過來,蕭渡看看院門那邊後,壓低了聲音道。
“國師,我蕭家可能招了邪祟,恐迎來災禍,嗯,蕭某指的並非朝中黨派之爭,而是妖邪禍害,這些年犬子更是生育無望,怕也於此有關啊,今日見國師,蕭某不由就動了求助的心思。”
“招了邪祟?”
杜長生微微一愣,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樣,隨後眼神也認真起來。
“蕭大人且站好,待杜某以法眼照觀。”
聽到杜長生的話,蕭渡原地站好,看着杜長生微微退開兩步,隨後雙手結印,從丹田處以劍指比劃到額頭。
杜長生雙眼閉起,法力凝聚之下,驟然睜眼,這一刻,在蕭渡視線中,居然隱約看到杜長生雙目有金光閃過,眼神更是變得充斥一種對於蕭渡而言的強烈洞悉感,心中頓時希望大增。
而在杜長生眼中,作爲朝廷命官的蕭渡,其氣相也更加分明起來,如今他身爲國師,對朝官的感受能力甚至超出他自身道行。他竟然真的發現之前所見黑氣,下方居然匯聚着一些火焰,看不出到底是什麼但隱約像是許多光色詭異的燭火,更是從中感受到一縷似乎有些久遠的妖氣。
良久之後,杜長生閉起眼,再次睜眼之時,其眼神中的那種被洞悉感覺也淡化了不少。
“國師,如何了?”
杜長生皺眉撫須思索片刻後,同蕭渡說道。
“蕭大人,你們同那邪祟的糾葛,似乎有挺長一段年歲了,杜某多問一句,是否同什麼火光有關係,嗯,杜某不清楚自己形容是否準確,總之看着不像是什麼大火,反倒像是許許多多的燭火。”
蕭渡明顯激動了起來,下意識靠近杜長生一步。
“國師說得不錯,說得不錯啊,此事確實是陳年舊怨,確與燭火有關啊,如今麻煩上身,我蕭家更恐會因此絕後啊!”
杜長生對官場其實不熟悉,但也大致明白一些主要矛盾,但他還是有些原則的,而且剛當上國師,朝臣被妖邪糾纏,管一管也是分內之事,也就沒有過於推託。
“如此的話,事不宜遲,我立刻隨着蕭大人一起回府上一趟,先去看看再說。”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國師請上蕭某的馬車,國師請!”
蕭渡大喜,趕緊邀請杜長生上車,這樣的朝廷大員對自己如此恭敬,也讓杜長生很受用,這纔有點國師的樣子嘛。
馬車行進速度很快,沒多久就到了蕭府,在杜長生的要求之下,蕭渡除了派人去將蕭凌叫回來,更親自領着杜長生逛遍了蕭府的每一個角落,一刻多鐘之後,他們回到了蕭府客堂。
“國師,可有發現?”
蕭渡見杜長生茶水都沒喝,就在那邊沉思,等候了一會還是忍不住發問了,後者皺眉看向他道。
“蕭府之內並無任何邪祟氣息,不太像是邪祟已經找上門的樣子……”
這時候,屋外有腳步聲傳來,蕭凌已經回來了,進了客堂,第一眼就看到了仙風道骨賣相極佳的杜長生。
“爹,這位就是國師大人吧,蕭凌有禮了!”
蕭凌說着向杜長生行禮,而後者已經站起身來上下打量蕭凌了,看了一會之後,杜長生眼神也變了,帶着幾分意味深長道。
“不對,你身有損傷,但並非是因爲妖邪,而是神罰!而且,哼哼……”
杜長生冷笑一聲,回望那邊坐着的蕭渡一眼。
“而且這是一種高妙的神道手段,蕭公子身損兩次,一次當是損傷了根本元氣,第二次則是此神留下後手,定是你違反了什麼誓言約定,纔會讓你絕後!”
神靈手段堂堂正正,比妖邪的手段更容易看穿,或者說基本就是擺在明面上讓有道行的修行人知道的。
“哼,蕭大人,邪祟之事杜某倒是能管管,這神明之罰,杜某可不會輕涉的。”
杜長生隱約明白,留下手段的神明怕是道行極高,神韻痕跡非常淺但又非常明顯。
“神靈?”
蕭渡一下站起來,看了看蕭凌又看向杜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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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我蕭家素來敬神啊,城隍廟更有我蕭家的長明燈,神靈何故要害我蕭家?而且我兒怎麼可能衝撞神靈啊,就算有冒犯之處,凡人不明事理,又見不到神靈真身,所謂不知者不罪,何以要兩次出發,還令我蕭家絕後啊,求國師想想辦法……”
“哦?真沒見過?”
杜長生眯起眼看向臉色有些難看的蕭凌,再看向一臉驚色的蕭渡。
“我看未必吧,蕭公子,你的事最好一五一十告訴杜某,否則我可不管了,還有蕭大人,此前問你舊怨之事,你說當初先祖違背約定,隨便找了百家燈火送上,恐怕也不止如此吧?哼,大難臨頭還顧左右而言他,杜某走了。”
說着,杜長生雙手負背,同蕭渡擦肩而過,走出了這處客堂。
“國師留步,國師留步啊!”
這國師的能耐蕭渡已經信了九成,此刻哪能讓他走,趕緊追了出去,杜長生倒也沒真想直接走,至少也得了解真相,所以停下腳步回頭,見到蕭渡站定後拱手行禮。
“國師,我蕭家往事定全盤相告,可冒犯神靈之事,實在是……”
“爹,國師說得沒錯,孩兒確實冒犯過神靈……”
蕭凌從客堂出來,面上帶着苦笑繼續道。
“冒犯的不是城隍土地,而是通天江應娘娘……”
“應娘娘?”“應娘娘!”
蕭渡和杜長生兩人反應各自不同,前者稍稍疑惑了一下,後者則大驚失色。
“你……好膽啊……”
“國師,可是十分棘手?我可命人準備往江中祭祀,平息神靈之怒啊……”
“此事怕是沒那麼簡單,你們先將事情都告訴我,容我好好想過再說!”
杜長生臉上陰晴不定,心裡已經打退堂鼓了,這蕭家也不知道背了多少債,招邪怨不說,連神也招惹,他打算聽完真相之後去找計緣求解一番,若有不對勁的地方,哪怕丟自己國師的臉面也得拒絕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