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宋媽媽還是蠻有氣質的,中年美婦吧。
偏中式風格的穿着很有品位。
只是爲了讓女兒避免陷入深坑,特意加大不好相處的市井之氣:“我帶你靜姨,陳阿姨,吳阿姨都來看看哦,待會兒先吃個飯,我們好好了解下。”
宋思雨剛舒緩享受的表情瞬間緊張,可能怕燕青反手就把幾位阿姨摔個天翻地覆。
幾位阿姨嘴上也不饒人:“我正好要找小雨,市裡面張秘剛給我推薦了位頂好頂好的小公子哩……”
“小雨啊,我聽你媽媽說起來,這個小夥子是唱詞兒的?”
語氣中蘊含了滿滿的輕蔑之意。
這特麼階梯教室雖然不像上午坐得滿滿當當,民樂團、漢服社跟體育生們還是坐了百來人,全都好像在看偶像劇。
有幾個憨實的體育生已經站起來,只要再敢對老大出言不遜,那就要身先士卒了!
蔡夢還在歡快的給鴨妹分析:“他根本就懶得理這種臭蟲婆娘,不過這位小姐姐就算是付諸東流咯……”
的確,宋思雨從她媽進來臉色越來越白,委屈又心塞,更主要是緊張,緊張你們沒見過暴力人士吧。
見過。
本來坐在講臺桌邊隨便翻看法律合約,主要是方便攝像頭閱讀的燕青,忽然聽見這說唱詞兒的語音語調頗爲熟悉。
起身轉頭:“哎喲,陳總,今天不到會所KTV叫兩個小帥哥陪着玩耍嗎?”
宋思雨驚駭又驚喜的噗嗤笑出聲。
在幾乎全場都伸長脖子的八卦笑聲中,那個之前坑了費老闆的中年阿姨臉色劇變!
可能上回燕青穿的柔道專業運動服,光膀子的時候被扯滑絲了,才換的今天這花色不一樣。
但轉過身來那桀驁不馴,隨時可能爆發連招的樣子就太記憶深刻了。
以至於她都聽不見周圍的偷笑聲,下意識的轉身就跑!
再結結實實撞到後面另位阿姨,驚慌失措到連朋友臉面都顧不上!
可見那場突如其來的暴打,給了她多大的心理震撼。
說得也是,尋常人有幾個看過如武打電影、UFC無限制格鬥的實景發生在眼前呢。
那種人類最原始血性的搏殺,哪怕是單方面碾壓,也會讓人三觀顛覆的。
沒見蓋青雲自從那場一挑二三十的反殺之後,就很少唸叨燕青打殺麼。
開眼了。
當時燕青根本沒對幾位嚇得花容失色的富婆動手打罵,但她們就在貼臉狀態下被飛濺的茶几物件、手機、花瓶花飾之類糊了個滿身。
全程一動不敢動的顯微鏡觀看什麼叫弱肉強食。
最原始的恃強凌弱。
這本來是他們仗着所謂黒道大哥氣勢,或者有錢有勢碾壓普通人的場面。
瞬間反轉成大哥們毫無抵抗之力,富婆們曾經可以倚仗的財力,一文不值,予取予求。
真的三觀盡碎。
連那些自己原來最敬而遠之的道上人物,覺得行業裡已經隻手遮天的老闆都嚇成那樣。
現在還不怕到骨子裡?
原本只是偷笑的學生們爆發出鬨堂大笑。
連宋思雨都捂着嘴笑個不停。
這位陳總也聽不到,捂着撞得生痛的臉勉強轉身:“啊!不好意思……不是不是,我沒有摻和他們那些……”
燕青面無表情的對着體育生們招招手。
其實從他說會所、KTV叫小帥哥,雞姐鴨妹虎頭虎腦就知道他在哪裡遇見的這位鋼絲球買家。
現在迅速拍打男生們。
嘩啦啦的迅速站起來一大彪人,更讓少數還想舉手機牌照的師大學生立刻收起來。
體育生瞬間爆發出來的戰意,還是跟普通人有很大區別。
那種連天靈蓋兒都要衝開的躍躍欲試,和一羣獵狗拼命繃緊繩子蹦躂着等待衝鋒差不多。
之前還嘰嘰喳喳各種評價的女生們徹底鴉雀無聲,天哪,這些男生之前還個個搖着尾巴掛了哈喇子,瞬間就變得這麼兇悍了?
而且看都不看她們一眼了。
渣男!
燕青多會施壓啊,彷彿一羣梁山泊的刀斧手到位才問:“陳總,看來你的生意在江城,做什麼買賣的呀?”
這種壓力下,越是語調溫和,越讓人不寒而慄。
本來坐在地上的中年阿姨,嚇得都跪上了:“沒有,沒有!我沒有……”
燕青加重一點點語氣:“我最後問一遍,你做的什麼買賣。”
馬上崩潰!
只要跟黒社會打過交道的正經商人,都會明白這種如大廈崩塌的巨大恐怖!
所謂黒社會,就是正常秩序的反面。
遠觀可以談笑風生,甚至花錢調用,可真正面對就知道,沒有秩序意味着完全的叢林法則,越富有反而會越悽慘!
根本不關心姓甚名誰的直接關注財產生意。
燕青打家劫舍那麼多,太會抓這種痛點了。
想想他能光是逼問幾句,都能嚇得那個文物販子覺得殺個人跟捏死臭蟲差不多。
越是社會經驗豐富的,越會被嚇得魂不附體。
反倒是啥都不懂的二愣子,也許還能多撐會兒。
現在陳阿姨已經渾身顫抖的涕淚橫流:“只,只是開了兩家小飯店、美容院和古玩字畫小店……”
宋媽媽跟另外幾個姐妹看傻了,想說想動竟然都彷彿被定住般。
有種無形的力量好像捂住了她們的嘴。
是恐懼啊!
這是她們幾個牌友、閨蜜之間,社會關係最複雜,生意做得最江湖的姐妹。
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像紙糊的那樣脆弱?
燕青只充滿輕蔑的呵了聲。
都能讓人馬上改口:“還有家酒店,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有點錢就以爲可以爲所欲爲……”
燕青擡頭對王朝馬漢剛要做手勢,示意拖出去打理,這裡上百雙眼神全都目不轉睛的看着呢。
既然輝煌會所那邊按兵不動,現在擇日不如撞日,順勢給他們打個樣嚇唬下。
宋思雨終於鼓起勇氣走近兩步小聲:“陳阿姨,她從小看我長大的……”
可能如果不是剛聊過“聚散苦匆匆,人比黃花瘦”,她都不敢說這句話。
但這時候燕青的反應很梁山,馬上變臉:“哦,那就行,看在小宋的面子上你去外面候着吧,今晚我們一應支出開銷就承蒙招待了。”
這就是他們的邏輯,哪怕刀刃都壓到對方脖子上,只要有自家人說話,立馬變成義氣爲先。
把弟兄朋友的面子擡到最高處。
這人情不就賣給朋友了?
那位陳阿姨本來聽見晚輩幫着說話,都滿臉喜色了,現在聽了讓她等着付錢更頭如搗蒜的好好好,感覺給了多大個恩賜。
可她還跪在那呢!
整個場面讓漢服妹子、民樂團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希冀嚮往的古代社會裡,這纔是常態。
燕青甚至不耐煩的給戴洋、彭曉斌擺擺手示意下,這倆毫不猶豫的過來繼續把陳阿姨拖出去!
別特麼在這礙眼,從伱跪下的那刻起,就不是呆在這個階層的人了。
然後看燕青笑眯眯的轉頭對這邊幾位阿姨:“剛纔你們說什麼?”
恐懼轉移!
感覺陳總剛纔滿滿的恐懼,瞬間平移分給這幾位,差點擠到一起。
還是宋媽媽勉力支撐:“我,我我,我是宋思雨的媽媽,我說,說晚上約着吃個飯。”
燕青回頭看眼站直了,眸子裡卻既沒有驚恐,也沒焦灼之情的碩士姐姐。
重新對上阿姨們:“吃飯就不必了,這位陳總跟廬州一些江湖上的買賣有關係,小宋剛纔這句話,可能會引來些喊打喊殺的禍端,如果出事了算在陳總頭上,通知我來擺平。”
語調平靜清淡卻重若千鈞。
特別是那身比高中生也差不多的運動服,讓人覺得難以置信,又不敢不信。
女生們壓抑不住的想叫喊點什麼,卻又不敢叫。
胸口漲得不行。
看燕青對大家拱拱手:“好,今天的課題研究就到這裡,後會有期……”
就在黑西裝們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好多人馬上擠跳到窗口,甚至能看見剛纔進來時頗爲招搖的那位陳總,現在已經點頭哈腰的小碎步一直跟在旁邊諂媚說着什麼。
中年女人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