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自古都是越陳越好的,只是陳酒一般都還有兩種不同的講究,一種講究的是醇,一種講究的只是一個香字。桂花酒、梨花白這種花釀酒,要醇容易要香難,俗話說,花釀易得花香難求。
玉掌櫃這次給展昭和白玉堂端上來的,就是一罈子有錢沒地方買的陳年桂花香。一開蓋,酒香四溢,夾着桂花的清甜,再被傍晚的風一吹,說不出的愜意。
玉溪張給展昭和白玉堂一人準備了一個翠琉璃的酒杯,滿滿斟上一杯之後,老闆退了出去,讓兩人邊喝邊敘舊。
“嗯……”白玉堂喝了一口桂花香,挑眉讚歎,“掌櫃的太能蒐羅了,哪兒找來那麼好的酒?”
展昭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也滿意地點頭。
“對了。”白玉堂突然一擡手,拋了樣東西給展昭,“給你的。”
“什麼啊?”展昭擡手接住,拿到眼前一看,就見是一小塊用白綢子抱着的東西,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枚灰溜溜圓滾滾的石頭。
有些不解地盯着這快石頭看了半天,展昭問白玉堂,“什麼東西?”
“酒藥石。”白玉堂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真的假的?”展昭盯着石頭看,“酒藥石千載難得一塊,怎麼長這麼普通的樣子啊?”
“短見了不是。”白玉堂一笑,拿了個空碗,在裡頭倒了些茶水,再拿過展昭手中的那枚酒藥石往茶碗裡一放,片刻之後,就覺一陣濃烈的酒香傳來,竟然還蓋過了一整壇桂花香的香味。
展昭跟只見了新奇玩意兒的貓似地盯着那碗茶水看,端起來嚐了一口,睜大了眼睛看白玉堂,“真的是酒味!上好的竹葉青的味道!”
“那是。”白玉堂端着酒杯繼續喝酒,“你整天跑來跑去的,哪天嘴饞沒酒喝了,就拿出來弄碗水浸一浸。”
展昭將茶碗裡的酒喝光,拿出那枚酒藥石擦了擦,用布包好,道,“嗯……”
“嗯什麼?”白玉堂問他。
展昭盯着白玉堂看了一會兒,道,“說吧,有什麼事情想要我幫忙的?”
白玉堂微微有些不自在,嘀咕了一聲,“死貓。”
“不是啊?”展昭問,“那繼續喝酒。”
“等等。”白玉堂擡手一攔,“那你肯不肯幫啊?”
展昭眯起眼晴一笑,“說來聽聽吧,客氣什麼。”
“我想你幫我查一個人。”白玉堂收起笑容,頗有幾分認真地道。
“什麼人?”展昭見白玉堂挺嚴肅的,也放下了酒杯聽。
“應天府的一個總兵,夏國棟。”
展昭微微皺眉,想了想,問,“夏國棟,沒聽說過,他怎麼了?”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道,“我最近不是跑了趟天山麼?”
“嗯。”展昭點頭,“抓狐狸去了麼。”
“我在天山的一處山坳裡,無意中找到了幾座營寨。”白玉堂低聲道,“營寨已經都凍住了,還有十來具屍體,都是死了好幾年,變成凍屍了。”
展昭微微有些吃驚,“死在天山裡頭了?”
白玉堂點點頭,“我看那幾座營帳的架勢,很像是宋兵慣搭的……就進去搜了搜,找到了這樣東西。”說着,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塊令牌,交給了展昭。
展昭接過來一看,一愣,就見令牌上寫的是“應天府,夏”
“我查過了,應天府姓夏的官員總共沒有幾個,武官只有一個總兵,叫夏國棟。”白玉堂伸手夾了一筷子宮保兔肉塞到嘴巴里,“這事兒挺蹊蹺的,既然讓我碰上了也算那幾個死鬼跟我有緣,所以想查查看。”
“那些死屍是宋兵打扮?”展昭問。
“嗯。”白玉堂點點頭。
“你懷疑,不是被殺的人是夏國棟,就是殺人的人是夏國棟?”展昭加起一筷子桂花魚條塞進嘴裡,“嗯,好香啊,老闆手藝真不是蓋的。”
“只是猜測而已。”白玉堂聳聳肩,“也有可能跟他並沒有關係……不過如果有關係的話,應天府離開封府不遠,還是查查清楚的好。”
“嗯。”展昭點點頭,將令牌收起來,道,“我拿回去讓大人看看,先不要打草驚蛇!”
白玉堂笑了笑,擡手跟展昭碰杯。
隨後,兩人吃吃喝喝,打打趣吵吵嘴,眼看天已經黑透了,外面華燈初上。開封的夜晚是非常熱鬧的,民風也比較開放,很多青年男女都上街來走走買些東西,湖中還有畫舫如織,陣陣歌聲傳來,好不繁華。
白玉堂滿臉的舒坦,自言自語,“唉,還是這繁華的地方適合我啊,在天山裡那幾個月修生養性,快悶死我了。”正說話間,就見樓下人羣中,走過了一隊身穿全白的少年,手中拿着兵器。那些人走到哪裡,都會有很多人圍過去,白衣人一個個地盯着那些圍攏過來的人看着,樣貌長得不錯的、年輕的,就都收編到隊伍後面,還每個人給了五兩銀子。
“貓兒,這是幹嘛的?”白玉堂不解地問。
展昭湊過來一看,挑挑眉,道,“哦……是白教的。”
“白教?”白玉堂想了想,“剛纔聽夥計說開封最近出了什麼紅椒白椒,是幹嘛的?”
“什麼紅椒白椒啊。”展昭有些無力地看了白玉堂一眼,“是紅教和白教,專門收容街上的流浪兒、乞兒什麼的。”
白玉堂又低着頭看了看,回頭看展昭,“貓兒,不是我小人之心,這年頭江湖門派多了,沒見過倒搭錢來招收門人的……這世上哪兒有這麼好的事情啊?”
展昭輕輕點點頭,“這點我也知道,包大人還專門派了衙役監視他們的行動呢,無奈他們除了佈施和招收徒弟練武唸書之外,什麼不好的事情都沒做過,官府拿他們也沒辦法啊。”
“這倒是……”白玉堂摸摸下巴,“這紅教白教是一起的麼?”
“好像不是吧。”展昭道,“紅教在城北的紅衣觀,白教在城南的白衣觀。”
“什麼紅衣冠白衣冠啊……連名字都那麼對稱,新起的江湖門派麼?掌門的是誰?”白玉堂問,“最近江湖上怎麼出了那麼多新門派?”
“戰事結束了麼。”展昭微微一笑,“外敵解決了,就該開始內鬥了麼。說起來……紅衣教和白衣教的掌門是誰還真是沒聽說過,不過……”說到這裡,展昭停頓了一下,“那白衣教應該找你去做教主纔對吧。”
白玉堂回頭瞪展昭,“死貓。”
“走了,很晚了。”展昭搶着往樓下奔,找掌櫃的付錢去了,無奈跑到樓下,掌櫃的跟展昭說,“五爺已經付過錢了。”
展昭有些喪氣,只好轉身出酒樓,白玉堂隨後衝下來找掌櫃的付錢,也被告知,“展大人已經給過了。”
無奈,白玉堂也只好出去,就見展昭直奔對門的一個點心鋪去了。
“貓兒,還沒吃飽啊?”白玉堂跟進去。
“給公孫先生和兄弟們帶些點心。”展昭邊付銀子邊接過打包的點心,道,“我回開封府了,你是不是回白鷳莊?”
“我不急啊,跟你再走走。”白玉堂將刀架在肩膀上,轉臉看熱鬧的街市。
“那往橋上走吧。”展昭道,“冬天過了,有河燈,還有畫舫。”
兩人邊聊些無關輕重的閒話,邊往七拱橋的方向走。
所謂的七拱橋,就是在開封城內的河上並排架着的七座拱橋,是著名的工匠萬嵋子設計的,仁宗親自令上百工匠趕建,這幾座橋將向來熱鬧的城東和比較冷清的城西連在了一起,自然,城西也瞬間熱鬧了起來。
兩人剛上了一座橋,只見前方雞飛狗跳的,還夾雜着罵聲。
“這是幹什麼呢?”白玉堂好奇,這時,就見人羣一分,有個黑不溜秋的小小身影直衝過來,一頭往白玉堂的身上撞了過來。
白玉堂下意識地往展昭的身邊一閃,展昭此時也想伸手去拉他一把,不經意間雙手一碰,一個的手微熱,一個的手微涼,兩人都一愣,趕緊撤開……說不出的尷尬。
衝過來的是個小化子,因爲衝得太猛,白玉堂這一讓開,他沒看見前面的路,剎不住車,腳底下踩了個空就直接滾下去了……
“小心!”展昭縱身上前,三兩步到了那小乞兒的身邊,擡手一把抓住他,直接跳下了橋,將他穩住,“你沒事吧?”
“沒……”小乞丐擡眼一看是展昭,趕緊將胳膊抽了回來,這時,就聽不遠處有一羣人喊,“抓住他,別讓那小賊跑了!”
那小孩兒一聽,轉身就想跑,但剛剛摔下橋的時候似乎把腳扭了,這猛的一動,疼得他一抖,身子一晃,懷裡的一塊玉佩就掉了出來……眼見就要落地了,那乞兒大驚,卻見一直乾淨的白色鞋子從旁邊送了進來,接住那玉佩輕輕一挑,玉佩飛了起來。
小乞兒的視線隨着那枚玉佩的升起也跟着擡了起來,就見展昭的身邊站着一個白衣人,伸手一撈,將玉佩接到了手裡。
“啊,還給我!”小乞兒伸手要搶,白玉堂瞪了他一眼,“急什麼?”
小乞兒被白玉堂的眼神嚇得一愣,就見白玉堂將玉佩遞還給他,展昭笑着拍了拍他,“小兄弟,這個時候要說謝謝。”
小乞兒臉微微一紅,伸手接過了那枚玉佩。
“展大人!”遠處跑上橋頭的幾個人看到了展昭,就道,“別讓那小賊跑了,他搶我們的東西!”
展昭微微一愣,看了白玉堂一眼,追來的,是玉器鋪的掌櫃老劉和幾個夥計。
“小賊!”劉掌櫃的喘着氣衝了下來,對展昭道,“展大人,真是謝謝你了,那小賊偷了我價值幾百兩的玉佩啊!”
“哦?”展昭有些吃驚,低頭看那乞兒。
“呸!”那乞兒很是粗魯和兇悍地瞪了掌櫃的一眼,道,“我纔沒偷,那枚玉佩是我一個朋友的!他前幾天失蹤了,這玉佩是他娘留給他的,你說,是不是你謀財害命?!”
“呃……”劉掌櫃的連連擺手,“你可別含血噴人啊!我怎麼可能謀財害命。”
展昭和白玉堂見劉掌櫃眼神似乎有些閃爍,看來是有內情的。
展昭微微一笑,道,“不如這樣吧,你們跟我回開封府,讓包大人來個公斷,看看這玉佩到底是誰的,另外……”他低頭看了看那乞兒,“你不是說你朋友沒了麼?怎麼不報官?我們幫你找啊。”
那乞兒仰臉看了看展昭,問“叫化子丟了,你們也給找啊?”
展昭覺得好笑,“爲什麼不給?”
“呃……進開封府就不用了吧?”劉掌櫃的有些哆嗦,“用不着弄那麼大……”
“老劉。”白玉堂拍拍他,“怎麼嚇得臉都白了?沒做虧心事吧?”
“我……”劉掌櫃的哭喪着臉看看展昭又看看白玉堂,有些泄氣,“害那孩子的人不是我……”
“那孩子真的被害了?”展昭臉色一寒,盯着劉掌櫃的。
劉掌櫃的就感覺後背冒涼氣,連忙擺手,道,“……我看見,那小乞丐被幾個白教的人抓走了,然後玉佩在掙扎的時候掉了,我見挺值錢的,就撿回來了。“
白玉堂和展昭對視了一眼——果然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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