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槍聲之後,前面的車廂裡傳來的洪荒巨獸咆哮碰撞的聲音,聽的所有人都毛骨悚然,而黑暗,則將那種恐懼無限的放大。
旅客們紛紛驚叫着從車廂裡衝出來,向着後面的車廂跌跌撞撞的跑去。
“老馬,前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是啊,這動靜,簡直跟那車廂裡有着一頭大象似的?”
幾名地下黨臉色發白的問,僅僅是聽到前面車廂裡傳來的動靜,他們就聲音發顫,更別說去看一眼了,事實上車廂裡到處都是逃離這邊的旅客,他們就算想過去看,估計也過不去。
馬肥田臉色陰沉不定,忽然叫道:“快,去兩個人帶萬濤還有那姓石的離開這裡,等那些密探和軍警過來,再想走就沒有可能了!”
有地下黨便飛快的擠過人羣去帶萬濤和石萬忠,想要混進人羣裡離開。
“我不走,在爺回來之前,我哪兒都不去!”
萬濤叫道,死死的握着短槍一副隨時都準備跟人拼命的架勢。
“走!”
馬肥田的聲音很嚴肅,絲毫沒有了之前天真和氣的味道:“來兩個人和我一起留下,接應楊同志,要是我們都回不來,你們要想辦法帶着石萬忠繼續完成任務!”
萬濤還試圖爭辯,但幾名地下黨已經架着他的胳膊向外拖,一邊低聲道:“小老弟,楊毅同志和老馬他們,可都是爲了完成任務在拼命,你留下除了阻礙他們,讓他們的血白流之外,根本沒有別的用處……”
這些話,讓萬濤覺得自己瞬間被某些東西刺中。
他想起了楊毅在城內遭受到的非議,甚至連他的二弟都不理解他,而現在他已經知道,楊毅也是地下黨,他一直默默的承受所有的不解和非議,就是爲了那理想中的世界!
“爺,你可要好好的啊……”
萬濤悲聲道,然後和幾名地下黨一起架石萬忠混再逃離的人羣中就走,因爲他知道這些地下黨說的對,自己留下來,只能拖後腿,而幫不上任何忙。
過道中的旅客在飛快的減少,最終消失。
馬肥田留下了,還有兩名革命黨也一起留了下來,他們是一羣人中年紀最大的幾個。
讓年輕人先走!
這是地下黨中一種從來都不用說出來但是真實存在的默契,在需要拼命的時候,年紀最大的人往往都會主動留下來,他們自己能不能活下去,看命,但他們儘量將更大的活下來的機會交給那些更年輕一些的人。
馬肥田估計的不錯,這邊的槍聲,還有地動山搖一般的碰撞聲,即便遠遠的隔着好幾截車廂,都能讓人聽到。
李大同陳緬等人也都聽到了。
“該死的,那羣混蛋已經動手了——快點衝過去,快!”
在聽到這動靜的瞬間,李大同便睚眥欲裂的尖叫了起來,因爲他太清楚要是中村皓月出事會有多大的麻煩,那幾乎代表着軍方從十幾二十年之前開始的佈局的事情,一大半都會前功盡棄,他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然後他們便和前方潮水般涌來的受驚的旅客不期而遇,如同兩股洪流在狹窄的管道中相遇一般,半晌都過不去。
“衝過去,衝過去!”
陳緬也在尖叫,但這種時候尖叫肯定沒用,然後他便對準最後一名軍警的腦袋便是啪的一槍!
那軍警的腦袋頓時如西瓜一般爆開,四濺的腦漿血水,差點將那些軍警給嚇的暈了過去。
“無論用什麼方法,都給老子衝過去,不然他就是你們的下場——快!”
陳緬臉色猙獰的吼道,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那些軍警!
“這混蛋,特務處的就可以將我們不當人啊?”
看着那槍口,看着那地上腦袋如同破西瓜一般的同伴,那些軍警恐懼到了極點,更是恨到了極點,恐懼驅使着他們狠狠的揮舞起了警棍,砸向了那些阻路的旅客,從中殺出一條血路,向前衝去,而恨,卻無處伸張,在心頭堆積,如同火山!
萬濤和兩名革命黨,挾持着石萬忠縮在那些哭喊連天的人羣中,看着這些軍警和特務處的密探餓狼一般的撲向前方。
並不是李大同陳緬等人沒有懷疑過害他們的傢伙就躲在這些人當中,只是他們已經沒時間對這些旅客進行檢查,因爲前方那戰鬥的聲音還在繼續,他們必須儘快趕去,過去確定中村皓月有沒有事!
仇隨時都可以報,但要是中村皓月死了,那可就再也活不過來了,說不定她守護了十幾年的秘密,都要跟她一起永埋黃土,這是他們絕對無法接受的。
萬濤很緊張,頂在石萬忠腰間的槍口都在微微發顫,隨時都有可能走火。
好在,石萬忠好像是真的因爲傷重而昏迷,根本沒有任何舉動,在李大同等人衝過去之後,萬濤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幾名革命黨也舒了口氣,明顯他們也擔心石萬忠要是忽然嗷一嗓子之類,自己等人就都會有生命危險,好在什麼都沒發生。
只是萬濤和這幾名經驗豐富的革命黨都沒注意到,在萬濤緊張的槍口隨時都會走火的同時,一直在微微呻吟顫抖的石萬忠便再也沒有呻吟——那是因爲石萬忠也緊張,害怕自己一個哆嗦,就讓萬濤真的走火!
空空的車廂裡,兩名地下黨蜷縮在靠近餐車方向的射擊死角里等待着,握着短槍的手心裡,在微微冒汗,他們聽到了前方的哭喊和尖叫,那是軍警們衝過人羣向着這邊撲來的聲音。
馬肥田沒有在這邊,他摸向了那地動山搖一般的車廂,他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猛獸在這車廂裡才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同時他也想看看,楊毅是否還活着。
然後他便看到了塞滿過道的巨人,楊毅在那巨人的面前如同嬰兒!
巨人在怒吼,似乎擁有着開天闢地的力量,而楊毅在那瘋狂的攻擊中,如同滔天巨浪的海面中的輕舟,似乎隨時都會翻沉,卻又一次次倔強的站在了潮頭!
這是馬肥田看到的。
要是讓楊毅來形容,他會說,自己是在——遛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