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壽儀的第二天,內廷司正式下旨,命紀王、言闕、葉士禎爲主審官,複查赤焰逆案。
對於這樁曾經撼動了整個大梁的巨案,當年懷抱疑問和同情的人不在少數,只是由於強權和高壓的威逼,這股情緒被壓抑了十三年之久。
隨着夏江的供認和複審的深入,梅嶺慘案的細節一點一滴地被披露出來,朝野民間的悲憤之情也越漲越高,幾乎到了羣情沸騰的地步。
聶鋒、聶鐸、衛崢由於既是人證,又要恢復身份,所以都被蕭景琰帶走了。
如何讓這些人在最恰當的時機以最自然的方式出現,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按照梅長蘇以前的習慣,他當然要去操心謀劃,不過這一次藺晨和蕭景琰的做法不謀而合,一個以醫者的身份下了命令,另一個則站在朋友的立場上進行了干涉,所以事情最終是由太子的心腹智囊們謀劃完善的,沒有讓梅長蘇插手,只是每天通報一下具體的進度,儘可能地讓他不受外界激盪的影響,以平靜的心緒來等待最後的結果。
到了九月中,重審的過程已基本結束,但由於此案牽涉面廣,並不是單單隻改個判決就可以了事的,所以又延續了半個多月的時間,詳細決定如何更改、補償和撫卹的諸項事宜。
十月初四,皇太子率三名主審官入宮面君,從早晨一直停留至黃昏方出。
兩日後,內廷司便連傳三道旨意,其一,宣佈昭雪祁王、林燮及此案所牽連的文武官員共計三十一人的大逆罪名,並將冤情邸傳各地;其二是下令遷宸妃、祁王及其嫡系子女入皇陵。
並重建林氏宗祠,兩人皆按位恢復例祭供饗。
此案倖存者復爵復位,加以賞賜。
冤死者由禮部合議給予其家人加倍優厚的撫卹,並定於十月二十。
在太儀皇家寺院設靈壇道場,由皇帝率百官親臨致祭,以安亡魂;其三,此案首犯夏江、謝玉及從犯若干人,判大逆罪。
處以凌遲之刑。
謝玉已死,戮屍不詳,停究,其九族除蒞陽長公主首告有功恩免三子外,均株連。
這三道旨意,已大概確認了翻案的方向,接下來就是各部各司及各地方擬細則執行地事了。
十月二十那日的祭奠按期舉行,爲示尊重,皇帝與太子均着素冠。
親自拈香於靈位之前,並焚燒禱文告天。
當日天色陰慘,氣氛悲抑。
樑帝添了香燭之後,還曾當衆落淚。
表示要下詔罪己。
蕭景琰雖然未曾料到他會來這樣一手。
倒也臨變不驚,只說了些常例套話。
略略勸止,並沒陪着他來一出父泣子號的煽情戲碼。
而樑帝顯然也只是說說而已,祭禮之後過了很多天,他也沒再提過要下罪己詔地事。
這段期間梅長蘇又受了一次風寒,不過狀況卻比以前同類病症時好了許多。
由於效果明顯,晏大夫初步認可了藺晨的治療方向,大家也都十分歡喜感激,讓藺大公子洋洋得意了許久。
蕭景琰現在已基本承擔了所有朝政事務地處置,繁忙度有增無減。
不過略有空暇時,他都會輕騎簡從,不驚動任何人地前往蘇宅去見好友。
林氏宗祠完工之後,他還特意秘密安排,讓梅長蘇以人子身份,舉行了一次十分正式的祭祀。
只不過除了那一天之外,寫着“林殊之位”的小小木牌會一直在這所幽涼森森的祠堂之內,佔據着在外人眼裡它應該出現的位置,蕭景琰每每視之,都會覺得心痛如絞。
比起東宮太子悲喜交加地複雜情緒,從來都不認識林殊的藺晨就只有純粹的高興了,畢竟梅長蘇最心心念唸的一樁大事終於完成,對於醫者而言,這可是一個可以把握和利用的契機。
“長蘇,你怎麼越到這最後關頭,心緒越寧呢?”例行的診脈複查之後,藺晨樂呵呵地問道,“我本來以爲金殿呈冤的那一天對你來說會是一個大關口呢,誰知你回來時一切都好,也就是臉白了點兒,氣微了點兒,脈亂了點兒,人晃了點“這樣還叫一切都好?!”隨侍在旁的黎綱忍不住想要噴他一口水。
“程度上很好啊。”藺晨毫不在意地道,“稍加調理就沒有什麼危險了。
要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一口氣兒鬆下來,突然之間人就不行了,那我才叫沒辦法呢。”
梅長蘇收回手腕,放下袖子,笑道:“也許就象景琰說地,萬千的功夫都是做在前面的。
前面做地越多,把握就越大,裡就越不緊張。
這十三年來每取得一點進展,我心裡這口氣就鬆一點兒,鬆到那最後一天,不過也就是爲了親眼看看,了個心願罷了。
既然這結果已在掌握之中,我又能激動得到哪兒去?”
“少騙人了,”藺晨哼了一聲道,“誇你一句你還順竿兒爬了,以爲我真不知道呢?你穩得住,不是因爲你真的不激動,而是因爲那口氣你根本還沒有鬆下來。
我知道你怎麼想地,你就是對自己地身子沒信心,害怕,怕在大家正高興的時候,自己突然撐不住了,一下子喜事變喪事,讓你地朋友們悲喜兩重天,經受莫大的痛苦,是不是?你覺得再多撐幾個月比剛一翻案就死要緩和一點,對大家來說衝擊會小一點,是不是?”
“藺公子,”黎綱臉色頓時就變了,“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什麼死啊活的,我們宗主怎麼可能會撐不住?”
“你得了吧,”藺晨擺了擺手,斜了他一眼,“你們這些人啊,也不看看他是誰,象你們這樣的,小心翼翼、隱瞞忌諱,真話不講,擔心也藏着,要對一般的病人也算有用,可跟他……大家還是歇歇吧。
這小子的水晶玲瓏心肝兒,你們瞞得住他什麼?騙自己騙別人而已,最後弄得大家心裡都沉甸甸的,對誰都沒好處!”
“可是……可是……”黎綱本來甚善言辭。
可被他這樣一訓,一時竟找不出話來,心裡雖然還是有些不贊同。
卻也只能幹瞪着兩眼,張口結舌。
梅長蘇捧着杯熱茶。
默然了片刻,慢慢道:“那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現在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放寬心。
相信我,”藺晨笑了笑,湊到他地跟前,“別給自己設限,別再去想還能撐五個月還是十個月的事,你只要盡力,我也盡力,好不好?”
梅長蘇靜靜地回視着他,藺晨也難得沒有出現嬉笑的表情。
兩個聰明人之間地交流有時是不需要言語的。
片刻地寧寂後,梅長蘇低低地“嗯”了一聲。
“至於你想要離開京城的打算,我倒不反對。”藺晨立即笑了起來,“山青水秀的地方纔適合休養。
京城的事太雜太亂。
想靜下來確實不容易。
我們回琅琊山吧,世間風景最佳之處。
還是得屬我家琅琊山。”
“可以啊。”梅長蘇微笑道,“秋高氣爽的時節,正是適合出門,不過走前還是要跟景琰說一聲,要是突然消失了,還指不定他怎麼胡思亂想呢。”
“宗主宗主,您出門會帶着我們吧?”黎綱忙問道。
“帶你們幹什麼?”梅長蘇挑了挑眉,“雖說你們沒有親族牽掛,也不願意恢復舊身去領朝廷地撫賞,但也用不着總跟着我吧?江左盟還有一攤子事呢,你們不管,難道讓我管?這次只帶飛流,你們都回廊州去吧。”
黎綱頓時大急,“宗主,飛流是小孩子,他根本不會照顧人的!”
“不是還有藺晨嗎?”
“拜託了宗主,藺公子……您不去照顧他就算好的了……”
“喂,”藺晨大是不滿,“你這話什麼意思?”
黎綱不理他,撲通一聲跪在梅長蘇面前,堅持道:“宗主,您無論如何得帶上我和甄平中的一個,只跟個小孩子加一個沒正經的人出門,我們死也不同意!”
藺晨抓起摺扇敲了敲黎綱的頭,罵道:“你想什麼呢?他是宗主,他叫你們回江左盟做事你們就得去,誰敢抗命?還想跟着出去逛呢,美死你們了,門兒都沒有!窗戶都沒有!全滾回廊州給盟裡賣命去!要跟也得宮羽跟,她纔是閒着沒事兒呢!”
黎綱還沒反應過來,梅長蘇已經一下子坐了起來:“藺晨你說什麼……”
“兩全其美啊!”藺晨振振有辭,“他們嫌我不正經,沒有人跟着死也不同意,總不能真讓他們死吧?可是黎綱甄平又不閒,你說的,江左盟還有一攤子事兒呢!當然宮羽最合適了,黎綱,去跟宮羽說,叫她準備準備。”
黎綱這次反應夠快,只應了一聲,人就跑遠了。
梅長蘇瞪着藺晨,臉一板,道:“你別鬧了,實在要帶,人選也多的很,帶一個女孩子多不方便?”
“女孩子細心點嘛。
再說黎綱已經去告訴她了,你現在才說不帶,那也太讓人傷心了,”藺晨笑眯眯地道,“好啦,你就當出門帶個了個丫頭唄。
你這少爺出身的人,可別跟我說你這輩子就沒使喚過丫頭。”
梅長蘇一時不防被他繞住,黎綱又跑了,想想無可奈何,這時候就算堅持不帶,只怕宮羽也會偷偷跟着,反而弄得奇奇怪怪地,還不如坦然一點,大家如常相處的好。
“跟你說啊,我都計劃好了,”藺晨見他讓步,越發興高采烈,“我們先去霍州撫仙湖品仙露茶,住兩天繞到秦大師那兒吃素齋,修身養性半個月,再沿沱江走,遊小靈峽,那兒山上有佛光,守個十來天的一定看得到,接着去鳳棲溝看猴子,未名、硃砂和慶林他們也很久沒見面了,隨路再拜訪拜訪,頂針婆婆地醉花生你不是最喜歡吃了嗎?咱回琅琊山之前去拿兩罈子……”
“好了好了,”梅長蘇舉起兩隻手,表情有些無力,“藺晨,照你這個走法,等我們到琅琊山的時候,怎麼也得大半年吧?”
“大半年怎麼了?”藺晨深深地看着他,“你算時間幹什麼?算清楚了又有什麼益處?你信我,我們就這樣走,能不能最終走回琅琊山,根本不是需要考慮地事情,不是嗎?”
梅長蘇靜靜地回視着他,一股暖意在心頭漾開。
藺晨地心意他明白,正因爲明白,才無須更多的客套。
“好,那我就拜託你這個蒙古大夫了,等過兩天我告知景琰,我們就一起出發吧。”
藺晨呵呵大笑着跳起身來,在梅長蘇肩上啪啪啪連拍了好幾下,這才高高興興地衝到了院外,大聲叫道:“小飛流,快出來,你要跟藺晨哥哥一起出門啦!”
正在樹上鳥窩旁數小鳥地飛流頓時嚇了好大一跳,撲通一聲掉了下來。
藺晨笑着,吉嬸笑着,趕過來的黎綱甄平和宮羽也一起笑着,連隔窗聽見的梅長蘇也不由地一面搖頭,一面暗暗失笑。
這一天的蘇宅是歡快的,有人拋開了重負,有人抱持着希望,大家都願意去歡笑,企盼未來可以一直延續下去。
可是無論是算無遺策的梅長蘇,還是洞察天下的藺晨,此時此刻都沒有想到,僅僅就在兩天之後,數封加急快報星夜入京,如同一道道霹靂般,瞬間炸響了大梁帝都的天空。
最終章 風起
(爲了趕在八月份完結,最終章有些倉促,請海涵。
本文會出實體書,不過版本與網上的有些差別,某些地方有刪節,某些地方有添加,不過大致的情節和架構不變,請大家多多支持。
)
“大渝興兵十萬越境突襲,袞州失守!”
“尚陽軍大敗,合州、旭州失守,漢州被圍,泣血求援!”
“東海水師侵擾臨海諸州,掠奪人口民財,地方難以控制一事態,請求馳援!”
“北燕鐵騎五萬,已破陰山口,直入河套,逼近潭州,告急!”
“夜秦叛亂,地方督撫被殺,請朝廷派兵速剿!”
一整疊告急文書小山似的壓在蕭景琰的案頭,還有不少的戰報正在傳送的路上,一封封地宣告着事態的惡化。
三個鄰國幾乎在同一個時間段發動攻擊,境內又有叛亂,就算是放在大梁鼎盛時期發生,這也是極大的危機,更何況此時的大梁早已在走下坡路,尤其是當年祁王試圖改良而未果之後,政務腐壞軍備廢馳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近一年來蕭景琰雖大力整飭,略有好轉,但數十年的積弱,又豈能在朝夕之間治好。
如今面對虎狼之師,若無抵抗良策,拼死以御,只怕真的會國土殘缺,江山飄搖,讓百姓遭受痛失家國之災。
“殿下,除了各地安防必須留存的駐軍以外,可調動的兵力已經統計出來了,共計十七萬,其中行臺軍十萬,駐防軍七萬。
另外南境和西境……”
“南境和西境軍都不能動,一來勞師遠調,磨損戰力。
遠水也救不了近火,二來大楚和西厲也不是隻會看熱鬧的。
必須保持威懾。”蕭景琰一把從兵部尚書李林的手中拿來奏摺,飛快地看着這些兵力地分佈情況,“行臺軍不用說了,這七萬駐防軍的裝備如何?”
“還可以,大約有兩萬人甲冑不全。
但兵部還有庫存,很快就能配好。”
“錢糧方面呢?”
“危急時刻,臣會盡力籌措,”沈追立即接言道,“臣已想了幾個妥當的募資法子,只要殿下同意,臣會負責實施。”
“不必細說了,照準。
你加緊辦吧。”蕭景琰握緊手裡地折報,喃喃地又重複了一遍。
“十七萬……諸位軍侯覺得如何?”
他這句話,顯然是針對座下被召來議事的幾個高位武臣問地。
這些人面面相覷一陣,一時都難以發言。
最後還是衡國公囁嚅着開口道:“殿下,臣等還是主和……先派員前去商談爲好……”
“主和?”蕭景琰冷笑了數聲。
“一般來說。
都是文臣主和,武將主戰。
怎麼咱們大梁是反的,戰火都快燒過江了,卻是文臣們主戰,列位軍侯主和?”
“殿下,柳大人沈大人他們的意見當然也是爲國爲民,只不過有點站着說話不腰疼,不是臣等怯戰,可這隻有十七萬,要應對大渝、東海、北燕、夜秦……兵力實在不足啊……”
蕭景琰面如寒鐵,目光如冰針般扎向這位老軍侯的臉:“兵力倒未必不足,要看怎麼算法了。”
衡國公被噎得臉一紅,忙起身道:“老臣愚昧,請殿下指教。
”
“大渝、東海、北燕和夜秦幾乎是同時興兵,看起來似乎風煙四起,但我們非要同時把他們平息掉嗎?凡事要先分個緩急,也要看發展下去將會出現的態勢和後果。
東海水師侵擾海境,畢竟登陸地兵力有限,入不了腹地,駐軍本來可以應付,只是地方官安嬉日久,不習水戰而已,所以朝廷不須派兵,只要指派擅長水戰的將領前去統籌戰事即可。
沿海各州駐軍兵將大都已在當地安家,這是保自己的家園,比起異地徵派過去的軍隊而言,他們反而要更盡力一些。”蕭景琰直視着殿下諸臣,語調十分冷靜,“再說夜秦,地處西陲,兵力薄弱,在當地作亂而已,最遠也打不過朝陽嶺,不過是疥癬之患。
可先分調鄰近諸州的兵力控制事態,等騰出手來,再好好收拾。”
被蕭景琰這樣一說,整個議事廳內慌亂的情緒頓時穩定了不少。
中書令柳澄拈鬚道:“殿下分析的極是。
真正危及大梁江山的,只有十萬大渝軍與五萬北燕鐵騎,算起兵力來,我們倒也不必太心虛。”
“可是兵力並不單單是個數字那麼簡單,”蕭景琰刀鋒般的目光緩緩拖過殿下諸武臣地臉,“同樣的兵,不同的人來帶,戰力就不一樣。
現在缺地不是兵,校尉以下的軍官建制也很齊全,我們缺地只是大將,是主帥。
諸位軍侯,大梁已經進入戰時,正是各位爲國分憂,建立軍功地時候,不知哪位卿家有意請纓?或者有所舉薦也行。”
他這句話一問,殿下的武臣們差不多全身都繃緊了,盡皆低頭不語。
大梁這十多年來,戰事主要集中在鄰大楚地南境和鄰西厲的西境,其它地方起的狼煙,多由靖王時代的蕭景琰前去征討。
今天坐在這裡的高階武臣中大多數已經久不經戰事了,更何況有些還是世襲的,地位雖高,其實沒什麼用,素日裡也就是貪瀆剋扣一下軍餉,等哪裡出了饑民暴動、盜匪佔山的事情,再由朝廷指派掛個指揮之職去撈軍功,差事全靠中層軍官去辦,獲利者卻是他們。
所以認真說起來,在蕭景琰這樣征戰出身的人眼中,他們甚至算不上是真正的軍方,要指望他們去打仗,那還不如讓士兵們自殺快一點。
但這些人在京城的人脈關係卻極廣,也都是世家的背景,若無適當的機會和理由,還真的不能輕易觸動。
“怎麼不說話?”蕭景琰語聲如冰,“衡國公。
你說。”“老……老臣已經年邁,只怕難當重任,還請殿下……”
“那淮翼侯呢?”
“臣……臣……臣……臣也年邁。
只要有臣可以做的事情,臣萬死不辭。
可是這領兵迎敵,臣……心有餘而力不足……”
“淮翼侯,正準備跟你說呢,”沈追在一旁插言道,“你地玉龍草場不是養着七百多匹馬嗎?聽說那可都是按戰馬標準馴養的。
上次春獵時你自己還說,王公親貴世家子弟都來你的馬場買馬……”
“哎呀,”淮翼侯反應還算快,立即拍着腦門兒道,“沈大人不提醒我還忘了,今天早時我還跟管家說呢,讓他快把草場裡地所有良馬檢查一遍,朝廷一定用得着啊!”
蕭景琰冷着臉,就象沒聽見他說的話一樣。
不過視線總算已經離開了他,移向其他人。
很快,這些或“老邁”或“病弱”地武臣們都紛紛絞動起腦筋來。
爭先恐後地想要說明自己家裡也有哪些“朝廷用得着”的東西……
“這些下來跟沈追說吧,”蕭景琰毫不容情地截斷了他們的話。
“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儘快馳援北部。
阻止大渝和北燕繼續南下,收復失地。
負責北境的尚陽軍新敗。
齊督帥陣亡,軍心不穩,這十七萬的援軍北上,需要一場速勝來穩住大局。
所以本宮決定……”
他話還沒說,議事廳裡已經唬倒了一片,沈追接連衝前幾步,大叫道:“請殿下三思!如今國勢危殆,陛下又……又御體不安,正是需要殿下坐鎮京師地時候,萬萬不可親出啊!”
十來位重臣也紛紛跪下勸止,連幾個武臣都順着場面,連連說“不可不可”,蕭景琰嘆息一聲道:“諸卿之意,我自然明白。
可是皮之不附,毛將蔫附?大梁的生死存亡,豈不比我一人安危更加重要?”
話雖如此,但誰都不敢說他此時出征會引發什麼樣的朝局變數,心腹重臣們急得直冒火星,偏偏朝廷現在能派出去打仗的人確實沒有幾個,更何況如今的局面不是小陣仗,不是臨時提升幾個中層軍官就壓得住場面的,而是大梁十多年來最大的一次危機,一時半會兒要找出可以替代蕭景琰的人,那可真是不容易。
“對了殿下,”絞盡腦汁後,蔡荃突然靈光一現,“已復職的幾位赤焰舊將正堪重用啊,雖說……剛剛平反就派上戰場有些……呃……不過國家危急,他們也是責無旁貸……”
赤焰舊將所代表地是祁王時代的兵制和用將方針,要擱在平時,高階武臣們一定會想方設法阻礙這些人地位的提升,可現在是戰時,狼煙逼近,危在旦夕,只要有人肯到前方血戰,他們當然是大力贊成支持地。
聽到這個提議,蕭景琰沉吟了一下。
國家情勢如此,赤焰舊將們當然不可能置身事外,這個他早就想過。
可是細細分析下來,也只有聶鋒可以獨當一面,偏偏他的嗓音有問題,指揮起來難免不方便。
而其他人細想起來,爲大將足矣,但還不太勝任主帥地職責。
想到此處,蕭景琰地目光不由地移向了大廳的東角。
那裡樹了一面擋屏,屏上懸掛着一幅詳細地北境地圖,一個修長的身影正站在圖前,負手仰面,凝神細思,看神態彷彿一點兒也沒有被這邊的吵鬧所影響。
“蘇先生,您也來勸勸殿下吧。”沈追覺得近來太子的態度轉變,好象又特別寵愛這位麒麟才子似的,未及多想,已經開口道,“京裡沒有主持大局的人,人心會浮動的!”
梅長蘇被他一喊,這才轉過頭來,有些茫然地問道:“沈大人說什麼?”“殿下說他要親征!”
梅長蘇立即一皺眉,擡頭看了蕭景琰一眼,雖未說話,但反對之意甚濃。
蕭景琰知道現在時間確實緊迫,軍事上的事留着殿上這些人也沒什麼好商量的,當下命他們各自去忙手頭的事。
等大家都退出之後,他才起身走向梅長蘇,道:“看你的意思,似乎對於將帥的人選,已經有了大概的想法?”
“是。”
“別跟我說你要去。
就是我去也不會讓你去地。”
“那我們就先說說別的,”梅長蘇也沒強爭,“這場戰事必須動用赤焰舊將。
這一點殿下沒有異議吧?不是我自誇,雖然帶的不是熟悉地兵。
但赤焰人的聲名擺在哪裡,首先就不需要擔心屬下兵將是否心服地問題。”“這是當然。
對赤焰舊將而言,立威這個過程並不難,大家心裡都是敬服的。”蕭景琰贊同道,“再說沉冤方雪就臨危受命。
只會令人感佩。
若派了其他人去,怕只怕將士們的“誰?”
“蒙摯。”
蕭景琰眉頭一皺,立時就要反對,被梅長蘇擡起一隻手製止住了,“蒙大哥以前在軍中時,就以作戰勇猛著稱,頗有幾件傳奇軼事,名聲很高,他又是我們大梁的“我聽衛崢說,你有一個蒙古大夫吧?”沉思半晌後,蕭景琰想到了一個拒絕的藉口,“我要見見他,如果他說你可以去,我就同意……”
聽到這個要求,梅長蘇的眸中突然快速閃過了一抹複雜的神情,不過瞬間之後就消失了,再仔細看時,表情已被控制得相當完美。
“好吧,我回去跟藺晨說說。”梅長蘇微微欠身,“籌措出征,殿下還有一大堆事要辦,我先告退了。”
蕭景琰被他自若的神態弄得心裡略略發慌,總覺得有些什麼掌控之外的事情在肆無忌憚地蔓延,可細細察時,卻又茫然無痕。
不過這股異樣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爲前方急報很快又一波接一波地涌了進來,瞬間便佔據了他的全部思緒。
一系列的兵力調動、人事任免、銀糧籌措、戰略整合,各部大臣們輪番的議稟奏報,忙得這位監國太子幾乎腳不沾地,甚至沒有注意到梅長蘇是什麼時候悄悄退出的。
比起緊張忙碌的東宮,蘇宅顯得要安靜寧和得多。
不過戰爭的陰霾已經瀰漫了整個京師,蘇宅也不可能例外,當梅長蘇進門落轎之後,大家雖極力平抑着,但投向他的目光還是不免有些躁動不安。
“請藺公子來。”梅長蘇簡略地吩咐黎綱後,徑直便回到了自己的臥房。
片刻後,藺晨獨自一人進來,臉上仍是帶着笑,站在屋子中央,等着梅長蘇跟他說話。
可是等了好一陣子,梅長蘇卻一直在出神,他只好自己先開口道:“我剛剛出去了一趟,你有幾個小朋友正在募兵處報名從軍呢。
看來這世家子弟也分兩種,一種如同蠕蟲般醉生夢死毫無用處,另一種若加以磨礪,卻可以比普通人更容易成爲國之中堅……”
“國難當頭,豈有男兒不從軍的?”梅長蘇語調平靜地道。
“藺晨,我也要去。”
“去哪裡?”
“戰場。”
“別開玩笑了,”藺晨的臉色冷了下來。
“現在已經是冬天,戰場在北方,你勉強要去。
又能撐幾天?”三個月。”
他答的如此快捷,令藺晨不禁眉睫一跳。
脣色略略有些轉白。
“聶鐸帶來了兩株冰續草,”梅長蘇的目光寧和地落在他地臉上,低聲道,“此草不能久存,你一定已經將它製成了冰續丹。
是吧?”
“你怎麼知道的。”
“這裡是蘇宅,我知道有什麼奇怪?”
藺晨背轉身去,深吸了兩口氣道:“你知道也沒用,我不會給你的。”
“你地心情,我很明白。”梅長蘇凝望着他的背影,靜靜地道,“如果按原計劃,我們一起去賞遊山水,舒散心胸。
那麼以你地醫術,也許我還可以再悠悠閒閒地拖上半年……一年……或者更久……”
“不是也許,是可以。
我知道自己可以!”藺晨霍然回頭,眸色激烈。
“長蘇。
舊案已經昭雪,你加給自己的重擔已經可以卸下。
這時候多考慮一下你自己不過分吧?世上有這麼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永不停息,根本不是你一個人能解決完的!你爲什麼總是在最不該放棄的時候放棄?”
“這不是放棄,而是選擇,”梅長蘇直視着他地雙眼,容色雪白,脣邊卻帶着笑意,“人總是貪心的,以前只要能洗雪舊案,還亡者清名,我就會滿足,可是現在,我卻想做的更多,我想要復返戰場,再次回到北境,我想要在最後的時間裡,儘可能地復活赤焰軍的靈魂。
藺晨,當了整整十三年的梅長蘇,卻能在最後選擇林殊的結局,這於我而言,難道不是幸事?”
“誰認識林殊?”藺晨閉了閉眼睛,以此平息自己的情緒,“我萬辛萬苦想讓他活下去的那個朋友,不是林殊……你自己也曾經說過,林殊早就死了,爲了讓一個死人復活三個月,你要終結掉自己嗎?”
“林殊雖死,屬於林殊地責任不能死。
但有一絲林氏風骨存世,便不容大梁北境有失,不容江山殘破,百姓流離。
藺晨,很對不起,我答應了你,卻又要食言……可我真的需要這三個月。
就公義而言,北境烽火正熾,朝中無將可派,我身爲林氏後人,豈能坐視不理,苟延性命于山水之間?從私心來講,雖然有你,但我終究已是去日無多,如能重披戰甲,再馳沙場,也算此生了無遺憾,所得之處,只怕遠遠勝過了所失……”梅長蘇用火熱的手掌,緊緊握住了藺晨地手臂,雙眸燦亮如星,“冰續草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藥,上天讓聶鐸找到它,便是許我這最後三個月,可以暫離病體,重溫往日豪情。
藺晨,我們不言大義,不說家國百姓,單就我這點心願,也請你成全。”
藺晨怔怔地看着他,輕聲問道:“那三個月以後呢?”
“整個戰局我已經仔細推演過了,敵軍將領地情況我也有所掌握,三個月之內,我一定能平此狼煙,重筑北境防線。
對於軍方地整飭,景琰本就已經開始籌劃,此戰之後,我相信大梁的戰力會漸漸恢復到鼎盛時期。”
“我是說你,”藺晨眸色深深,面容十分沉鬱,“三個月以後,你呢?這冰續丹一服下去,雖然能以藥效激發體力,卻也是毫無挽回餘地地絕命毒藥,三月之期一到,就是大羅神仙,也難多留你一日。”
“我知道。”梅長蘇淡淡地點頭,“人生在世,終究一死。
藺晨,我已經準備好了。”
藺晨牙根緊咬,一把扯開自己的衣襟,從內袋處抓出一個小瓶,動作十分粗暴地丟給了梅長蘇,冷冷道:“放棄也罷,選擇也好,都是你自己的決定,我沒什麼資格否決,隨便你……”說着轉身,一腳踹開房門,大步向外就走。
“你去哪裡?”
“外頭的募兵處大概還沒關吧,我去報名,”藺晨只是略停了停腳步,頭也不回地道,“我答應過要陪你到最後一日。
你雖食言,我卻不能失信,等有了軍職。
請梅大人召我去當個親兵吧。”
梅長蘇心頭一熱,冰涼的小瓶握在手中。
突然開始發燙。
守在院子裡的其他人雖然不知道冰續丹的存在,也不知道兩人談話地細節,但從藺晨走時所說的這句話,大約也能推測出梅長蘇已經決定出徵北境。
幾個侍衛都是熱血小夥,黎綱和甄平更是舊時軍士。
他們一方面都想要上疆場衛國殺敵,另一方面又怕梅長蘇經受不起征戰艱苦,矛盾重重之下,都呆呆地站在院中,不知該作何反應纔好。
在一片僵硬的氣氛中,宮羽抱琴而出,廊下獨撫。
纖指撥捻之間,洗盡柔婉,鏗鏘錚錚。
一派少年意氣,金戈鐵馬,琴音烈烈至最高潮時。
突有人拍欄而歌:“想那日束髮從軍,想那日霜角轅門。
想那日挾劍驚風。
想那日橫槊凌雲……流光一瞬,離愁一身。
望雲山,當時壁壘,蔓草斜曛……”
歌聲中,梅長蘇起身推窗,注目天宇,眉間戰意豪情,已如利劍之鋒,爍爍激盪。
越一日,內閣頒旨,令聶鋒率軍七萬,迎戰北燕鐵騎,蒙摯率軍十萬,抗擊大渝雄兵,擇日誓師受印。
在同一道旨意中,那位在帝都赫赫有名地白衣客卿梅長蘇,也被破格任命爲持符監軍,手握太子玉牌,隨蒙摯出征。
臨出兵的前一天,樑帝大概是被近來地危局所驚,突發中風,癱瘓在牀,四肢皆難舉起,口不能言。
蕭景琰率宗室重臣及援軍將領們榻前請安,並告以出征之事。
當衆人逐一近前行禮時,梅長蘇突然俯在樑帝的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早已全身癱麻的老皇竟然立時睜大了眼睛,口角流涎,費力地向他擡起一隻手來。
“父皇放心,蘇先生是國士之才,不僅通曉朝政謀斷,更擅征戰殺伐。
此次有蒙卿與他,亂勢可定,從此我大梁北境,自可重得安固。”站在一旁的蕭景琰字字清晰地說着,眸中似有凜冽之氣。
樑帝的手終於頹然落下,歪斜地嘴脣顫抖着,發出嗚嗚之聲。
曾經的無上威權,如今只剩下虛泛的禮節,當親貴重臣們緊隨着蕭景琰離開之後,他也只聽得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在這幽寒冷硬、不再被人關注的深宮中迴盪。
第二天,兩路援兵的高級將領們便拜別了帝闕,束甲出征。
如同當年默默看着梅長蘇入京時一樣,金陵帝都的巍峨城門,此刻也默默地看着他離去。
到來時素顏白衣,機詭滿腹,離去時遙望狼煙,躍馬揚鞭。
兩年的翻雲覆雨,似已換了江山,唯一不變的是一顆赤子之心,永生不死。
初冬地風吹過梅長蘇烏黑的鬃角,將他身後的玉色披風捲得烈烈作響。
烏騅駿馬,銀衣薄甲,胸中暢快淋漓地感覺還是那麼熟悉,如同印在骨髓中一般,拔之不去。
放眼十萬男兒,奔騰如虎,環顧愛將摯友,傾心相持。
當年梅嶺寒雪中所失去的那個世界,似乎又隱隱回到了面前。
煙塵滾滾中,梅長蘇地脣邊露出了一抹飛揚明亮地笑容,不再回眸帝京,而是撥轉馬頭,催動已是四蹄如飛的坐騎,毅然決然地奔向了他所選擇地未來,也是他所選擇的結局。
尾聲大梁元佑六年冬末,北燕三戰不利,退回本國,大渝折兵六萬,上表納幣請和,失守各州光復,赦令安撫百姓。
蒙摯所部與尚陽軍敗部合併,重新整編,改名爲長林軍,駐守北境防線。
在這次戰事中,許多年輕的軍官脫穎而出,成爲可以大力栽培的後備人才。
蕭景琰、言豫津也皆獲軍功,只是前者因身世之故,辭賞未受。
對於百姓、朝臣和皇室而言,這是一場完整的勝局,強虜已退,邊防穩固,朝堂上政務軍務的改良快速推進着,各州府曾被摧毀的家園也在慢慢重建。
大多數歡欣鼓舞的人們在一片慶賀的氣氛中,似乎已經忽略了那些應該哀悼的損失。
但蕭景琰沒有忘記,他在東宮的一間素室中夙夜不眠地抄寫本次戰事中那些亡者的名字,從最低階的士兵開始抄起,筆筆認真。
可是每每寫到最後一個名字時,他卻總會丟下筆伏案大哭,悲慟難以自抑,連已懷有身孕的太子妃,都無法從旁勸止。
元佑七年夏,聶鐸從東海歸來述職。
但他與霓凰的婚事,蕭景琰總是不肯答應,直到有一天,宮羽帶來了梅長蘇所寫的一封信,他才默默首肯。
婚後霓凰將南境軍交給了已日趨成熟的穆青,隨同聶鐸叩別林氏宗祠,一起去了東境駐守海防。
元佑七年秋,太子妃產下一名男嬰。
三日後,樑帝駕崩。
守滿一月孝期,蕭景琰正式登基,奉生母靜貴妃爲太后,立太子妃柳氏爲皇后。
庭生果然被蕭景琰收爲義子,指派名師宿儒,悉心教導。
由於他生性聰穎,性情剛強中不失乖巧,蕭景琰對他十分寵愛,故而他雖無親王之份,卻也時常可以出入宮禁,去向太后和皇后請安。
長壽的高湛依然掛着六宮都總管的頭銜,只是現在太后已恩准他養老,可以在宮中自在度日,不須再受人使役。
高湛十分喜歡那個玉雪可愛的小皇子,常去皇后宮中看他,每次庭生抱小皇子在室外玩耍時,他都要堅持守在旁邊。
“高公公,你要不要抱抱他?”看着這滿頭白髮的老者眼巴巴在旁邊守護的樣子,庭生有時會這樣笑着問他,但每次高湛都躬着身子搖頭,顫巍巍地說:“這是天下將來的主子,老奴不敢抱……”
對於他的回答,庭生似乎只當清風過耳,並不在意,仍舊滿面歡笑地,引逗着小皇子呀呀學語。
“看他們兄弟倆,感情可真是好,”旁邊的奶孃一邊笑微微地說着,一邊注意天色,“不過也該抱進去了。
天這麼陰,高公公,你覺不覺得……好象起風了?”
“不,不是起風了,而是在這宮牆之內……風從來就沒停過……”眯着昏花的雙眼,歷事三朝的老太監如是說。
(完結)
終於完結了,海姐姐已經快崩潰了。
別問俺有沒有續集,也別問俺還會不會寫其他的琅琊榜中人,反正現在俺絕不做任何的承諾,先休息夠了再說……
作品相關
關於聶鐸的討論
關於聶鐸的討論就此打住吧,他只是配角,不是最終大BOSS,讓他處心積慮爲了權勢美人層層佈局最終成功這樣的設定也許很好看,很符合最黑暗的人性設定,但那不是本文的基調,也不是本文寫到現在我希望讀者們感受到的基調。
聶鐸的行爲是錯的,無論是他自己還是書中人物都是這樣認爲的,這一點無須爭論。
但在主觀層面,我不贊同有罪推定,誅心之論。
從霓凰愛上他的結果就推出他一開始被派去雲南就曾計劃過要得到霓凰的愛,推出他的行爲動機暗黑到令人髮指,什麼進可怎麼樣,退可怎麼樣,這也許合邏輯,但卻決不是有些讀者認爲的那樣是唯一的邏輯。
世上有很多人做錯事,但如果每一個人做錯事的時候,我們都從最毒辣最陰險的心理層次去看待他的話,就難免會走入偏激的情緒,於人於己都未見得是好事。
因爲對於聶鐸,我只描寫了他的行爲,並沒有暗示過絲毫他的動機。
讀者們可以自己從他的行爲上推論出人性最黑暗的心理面,這是讀者的自由,也是合情合理的,但如果認爲這最黑暗的一種推論就是最符合邏輯甚至說是唯一合邏輯的心理動機,海姐姐就難免擔心了。
還有兩點請注意,首先,聶鐸是在危機狀態下來到霓凰身邊的,如果來的人不是聶鐸,而是一個高尚無比絕對不會對霓凰動任何心思的人,這個人也不會在一開始就主動暗示霓凰千萬別愛上他的。
既然大家都否認一見鍾情的存在,那麼剛見面的時候其實誰都沒想到那方面去。
當然,讀者們也可以認爲,聶鐸一開始不說跟人家光明磊落的一開始不說就是不一樣,他就是心懷鬼胎,他就是故意不散發冷氣讓霓凰敬而遠之,這自然也是可能性之一,但記住,只是之一,不是唯一。
其次,從兩人的歷史來看,聶鐸和霓凰都不是情場高手,他們是否能在最快時間內判定自己的那種心動是愛情,很難講,他們是否能準確快速地判定對方已愛上自己,這也很難講。
霓凰不是感情外露的人,聶鐸也沒有敏感到在最初的第一個徵兆上就立即抽身後退。
當然,對這一過程讀者們仍然可以認爲聶鐸就是故意的,他就是在勾引郡主,他就是想搶了上司的未婚妻來獲取最大的私人利益(是上司不是長兄,我們小殊還沒聶鐸大呢),這也是可能性之一,還是那句話,是之一,不是唯一。
海姐姐的希望,讀者可以從最壞最陰狠的動機去揣測人物的行爲,但不要只看到最壞最陰狠的一面,這樣有違我的初衷,令我深感憂慮。
因爲說句實話,我對於聶鐸的設定,只是軟弱,矛盾,心志不堅,有着明顯的缺陷和品行灰暗面,只是想表明赤焰舊人中並不全然都是象梅長蘇這樣將兄弟情義放在首位的人,他只是一個點綴,一個用於襯托的側面,還真的沒有把他當成暗黑大BOSS來寫,以後也不會。
順便再說一句,行文至此,如果還有人認爲梅長蘇的人生目標就只是翻案,他對於自己心中的理想朝局理想天下沒有追求和執念,那麼只能說是海姐姐的失敗。
近來身體不好,導致心緒難寧,寫文速度減慢,如有某一天無法更新的情況出現,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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