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雪渾身溼漉漉的,臉色慘白如紙,她垂着眸,身子抖個不停,手裡抓着早就溼透的半本相簿,一步步走進來。
Yolanda倏地起身,指着她就說,“就是那本相簿!上面還有被燒的痕跡!烈,我沒有騙你吧?就是她拿去燒燬了!”
慢慢的,黎雪擡起頭,沒有看南宮烈,目光直逼Yolanda,眸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爲什麼要這麼做?”她的聲音略沉,完全沒有了平日裡溫柔似水的嬌膩,冰冷之中有絲顫抖,“爲什麼,要這麼做?”
Yolanda一驚,隨即蠻橫的雙手叉腰,下巴微擡,“你問我爲什麼?我告訴你,那是烈最寶貝的東西,我不管你是出於嫉妒還是什麼,我就是要保護它!”
黎雪一步步走過去,身子抖如篩糠,無視南宮烈,無視緊跟在她身後的阿壽和閔茹,眼裡滿滿的怒火中,只映出一個身影。
“你……你想幹嘛?”Yolanda下意識的縮縮身子,靠向南宮烈,“烈……讓她走開了……”
南宮烈深吸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瀕臨暴發的怒氣,“我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烈,你還不相信我嗎?是她,她要……”
突然,黎雪一把抓住她的雙肩,猛烈的搖晃着,“爲什麼要這麼做?那是他的記憶,是他深愛的人!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啊!”Yolanda尖叫一聲,完全被黎雪失控的樣子嚇壞了,“快把她拉開,她瘋了,快點……”
“王妃!”
“小雪!”
阿壽和閔茹忙上前想要扯開她,可黎雪憤怒的眼中只剩下Yolanda,手下的力道加重幾分,“你懂他嗎?你知道他愛的有多傷?!爲什麼要燒掉那些照片?”
南宮烈站在原地,心頭的震撼令他有些措手不及,深深凝視着吼至流淚的女人,一聲聲的訴控敲擊着他的耳膜……
“天啊,救命!快把這個瘋女人拖走!”Yolanda花容失色,雙肩像要被人硬生生的卸下去一樣,十指差點摳進了肉裡,痛得她直冒冷汗。
黎雪推開阿壽,抓起旁邊的沙發墊,掄起來就往Yolanda身上砸去,“我小心翼翼的對他,你憑什麼要去傷害?!那種愛,你瞭解嗎?瞭解嗎?像你這種自私又冷血的女人,恐怕這一輩子都體會不到!!”
“啊!瘋子!瘋子!”Yolanda隨手抓起另一個靠墊,回身就要反擊。閔茹一看,柳眉豎起,生怕王妃會吃虧,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身子一軟,直接壓到了她的身上,“哎喲,我頭好暈啊~”
Yolanda被她壓得動彈不得,“該死!你快給我起來!”
客廳裡頓時亂成了一團,三個女人攪和在了一起,靠墊被撕裂了,絨毛飛得到處都是。阿壽和明哲在一邊面面相覷,人家女人打架,他們兩個大男人幫也不是,不幫也不好。就在這時,一隻手臂直接伸了進去,一把就拎起那個發了狂的小女人。
“放開我!不管你是荷蘭的公主還是火星的公主,我不會放過你!!”
阿壽和明哲反應也夠快,衝過去就各按住一個。
Yolanda的頭髮上插滿絨毛,臉上脖子到底都是抓痕,她尖叫道,“太過分了!我定要將此事上報給女王陛下!你們摩訶國要還我一個公道!!”
黎雪眸色愈發狂熾,又要衝過去。
“夠了,”南宮烈兩手圈住她的腰,低聲,“黎雪,夠了。”
她的身子倏爾一震,慢半拍的轉過頭,好像直到此時纔看到他,頓時,眸子裡涌起一片霧氣,鼻頭一抽一抽得,“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相簿毀了……烈,怎麼辦,相簿毀了……”
南宮烈垂着頭,展開雙臂,將她擁進懷裡,“沒關係。”
“嗚……”黎雪哭得不能自己,雙手揪緊他的衣襟,“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烈,對不起,對不起……”
南宮烈輕輕扯開脣角,勾勒出一道溫暖的弧度,“黎雪,謝謝你。”
黎雪傷心的哭着,紅腫的雙眼費力的睜開,哽咽着,“嗚……相簿沒了……”
南宮烈不語,而是抱緊她。
阿壽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接着閔茹就往外走。
Yolanda氣極敗壞的跳了起來,顫手指着黎雪,“烈!這個女人在欺騙你!你怎麼可以聽她的?!”
南宮烈連看都不願意再看她一眼,朝明哲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上前,“Yolanda小姐,您需要看醫生了。”
“我沒病!看什麼醫生!”Yolanda不依不饒,明哲眉一挑,二話不說就將她扛了起來往樓上走。
“該死!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對我?!你叫什麼?報上名來,我要讓女王陛下懲罰你!!”
“明哲。”明哲冷漠的聲音清晰傳來。
“啊——”Yolanda歇斯底里的聲音迴盪在走廊上。
是夜。南宮烈坐在房間裡,那本燒燬的相簿攤開在桌上。他輕輕的撫着,嘴角噙着對往昔回憶的甜蜜微笑。
這些照片都是他偷拍來的,他將她每一個美麗的側面,都清楚的記錄下來。撫着那上面的人,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夏藍,那個令他愛到至死不渝的女人,她是他一輩子的痛,一輩子的癡……
*……*
王妃跟Yolanda公主在千魅宮打架的事,第二天就已經傳遍了王宮。
一大早,南宮烈就來到了雅利宮。
“你會起這麼早過來問安,真是難得啊。”
在秋言的陪伴下,伊碸緩緩走出來。
“奶奶,我是來替黎雪負荊請罪的。”
“哦?”伊碸坐下來,微笑,“黎雪做錯什麼事了?居然會由你親自出面替她認錯。”
南宮烈盯緊奶奶,無奈的說,“奶奶,您就別玩了,我不信,您會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麼?兩個女人因爲你爭風吃醋嗎?”她一笑,目光異常銳利。
南宮烈蹙了蹙眉,“事實恐怕有點出入。”
“烈,你不會不知道這件事的影響有多壞吧?Yolanda在我們這裡先是受傷,接着又被毆,讓南茜夫婦知道了,你要我怎麼交待?還有,荷蘭皇家殼牌的合作機會也會跟着泡湯!這些後果,你有想到過嗎?”
“奶奶,事已至此,再來追究這些也沒什麼用了。”南宮烈倏爾正色,“既然有關黎雪,那麼,一切的後果,都由我來負責!”
“你負得起嗎?”伊碸的面容板了起來,一本正經的說,“這件事,我會解決。從現在開始,你就安心的陪着Yolanda吧,暫時什麼都不要插手了。”
“什麼?”南宮烈站起來,瞪大眼睛,“奶奶,您不是說真的嗎?我幹嘛要陪她?”
伊碸的目光冷下幾分,一字一句,“就因爲她是荷蘭的公主!就因爲她的父親擁有殼牌的股份!這兩個理由,足夠了嗎?”
南宮烈眯起眼眸,試探的問,“奶奶,您該不會是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吧?”
“呵呵,”伊碸笑了,挺直的背脊微微一顫,隨即不緊不慢的說,“我國王室的婚姻,可是允許一夫多妻的。我不會介意你效仿你的爺爺,也娶兩位王后。黎雪一直都是個懂事的孩子,我相信,她會理解的。”
“奶奶!”南宮烈徹底懂了。他反應激烈的說,“我纔剛剛跟黎雪結婚,現在,您又要我娶別人?”
伊碸不容置喙的說,“烈,你是王位繼承人,不是尋常百姓,只要是爲了國家好,你可以質疑,卻沒有拒絕的權利。”
南宮烈眯緊雙眸,冷聲問,“那黎雪呢?她要怎麼辦?”
伊碸有些好奇的看着他,笑道,“呵呵,你不是不愛她嗎?既然不愛,你管那麼多幹嘛?”
“我……”南宮烈一時語塞。
“好了,就照我說的做吧,奶奶不會害你的。”伊碸不願意再談下去,起身要走。
“奶奶,等一下。”南宮烈來到她身前,眸色倏爾幽沉,倏爾懊惱,“您是故意的吧?”
伊碸輕輕“哦?”了一聲,不解的目光凝視他。
南宮烈別開臉,似乎並不情願提及,半響才說,“那個賭約……”
伊碸佯裝恍然,“你是說那個愛上黎雪的賭約啊?”
南宮烈面色有些不自在,卻沒否認。
“呵呵,”睨着他,伊碸笑得有幾分愉悅,慈愛的拍了拍他的肩,“我會等着你光屁股跑三圈的。”說完,轉身離開了。
南宮烈撫了撫眉心,他開始有點後悔要跟奶奶打這個賭了。
回到千魅宮時,阿壽早就侯在那了。
“瞧你垂頭喪氣的樣子,怎麼,沒擺平?”
南宮烈瞥瞥他,“你好像很高興。”
阿壽走到他跟前,一副萬分同情的口吻,“陛下有陛下的立場,你要體諒嘛,何必非要忤逆她老人家呢?”
南宮烈敏銳的捕捉到了什麼,“你知道很多嘛。”
阿壽淡然一笑,來到他身邊,“只不過聽陛下透露過,她好像很滿意那個Yolanda公主。”
南宮烈沒說話,但他心裡清楚得很。奶奶是隻道行高深的老狐狸,她是橫豎都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烈,記得我說過的話,”阿壽長指穿過發間,漫不經心的說,“如果,你背叛了小雪,我會毫不猶豫的帶走她!立即,馬上!”
南宮烈冷笑一聲,邪肆的眸冷若冰霜,“你在威脅我嗎?”
阿壽一笑,“沒錯。”
這時,閔茹陪着黎雪走下樓。她雙眼紅腫,臉色蒼白,還在爲昨晚的事自責。看到南宮烈,眼圈一紅,又要哭了出來。阿壽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小雪,你的臉色好差,昨晚沒睡好嗎?”
黎雪搖頭,視線又落到南宮烈身上。
南宮烈輕聲嘆息,走過去,不着痕跡的把她的手扯出來,沉吟片刻,說,“回憶是要深埋心底的,那些照片並不代表什麼,你根本就不需要自責。”
黎雪深吸一口氣,輕輕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樓上又傳來一陣陣低咒聲,“你這個大膽的侍衛!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憑什麼不讓我出去?!”
閔茹一聽,“撲哧”一聲樂了出來,“這下有戲看了,摩訶國王宮第一侍衛那可不是吃素的!”
這時,秋言走進來,向南宮烈一頜首,“殿下,女王陛下請王妃去雅利宮。”
南宮烈眸色一凜,下意識的將黎雪護在身後,“奶奶叫她有什麼事?剛纔不都說清楚了嘛?”
秋言一笑,回道,“陛下有話要對王妃說。”
南宮烈倏爾反應過來,臉色有些難看,“奶奶她不會玩真的吧?”
黎雪扯了扯他的衣角,“烈,什麼事啊?既然陛下找我,我還是過去好了。”
“是……”南宮烈硬是把下面的話嚥了下去。
黎雪微笑着,“秋言姐,我們走吧。”
閔茹好奇的問,“殿下,您是不是知道什麼?”
南宮烈沒說話,眉頭擰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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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黎雪回來了。
“王妃,”閔茹忙上前,試探的問,“陛下說什麼了嗎?是不是責怪你了?”
她垂着眸,一言不發,徑直越過幾人一步步朝樓上走去。
阿壽站了起來,擔憂的想要跟上去,卻被人一把拉住。
“烈?”
南宮烈散發絲絲綠澤的眸,隱約透出某種堅持,半晌,他站了起來,“我去。”
望着他的背影,阿壽終於鬆了一口氣,淡淡的笑了,“這傢伙,算我沒看錯。”看來,小雪的事要告一段落了,那麼接下來……
他的目光飄落到還在歪着頭兀自猜測的閔茹身上,一笑。
樓上,黎雪站在陽臺,纖細的身段,我見猶憐。南宮烈推門進來,看着她,突然有絲心疼,那是種發自肺腑的感覺,無關愛,卻實實在在。
他走過去,“奶奶說了什麼?”
黎雪側過頭,幽幽的擡起眼眸,“烈,我好像又做錯了一件事。”
“哦?什麼事?”
“我……”黎雪咬了咬脣,又垂下頭,“陛下想……想讓你娶Yolanda小姐,她問我的意思,我……”
“你怎麼說?”沒來由的,南宮烈很想知道她的回答。
黎雪眼神複雜,擡起頭望着他,“我拒絕了……”
南宮烈勾起薄脣,竟然開懷的笑了,舉目眺向遠處,不無愉悅道,“奶奶一定沒想到吧?”
黎雪沮喪的說,“陛下一定很生我的氣……”囁嚅半晌,她終於鼓足勇氣說,“我知道,我沒有身爲王妃的覺悟,不懂得站在國家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可是,我就是不想跟別人一起分享我的丈夫,不管他愛不愛我。”
望着她的清澈的眸,南宮烈的目光變得幾許柔和。
“除非,”她慢慢又垂下頭,輕聲,“你親自開口。”
良久,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就在黎雪失落至極時,南宮烈卻長吁一聲,“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
“烈,你去哪?”
他轉身,果斷離開。
*………*
“啊!!這是真的嗎?烈殿下要裸奔?!”
“天啊天啊,你聽說了嗎?我們舉世無雙帥到掉渣的殿下要裸奔!!!”
這一天,王宮沸騰了。
爲預防有人提前埋伏,裸奔的路線早在N天前就被列爲了王宮內部機密,當天公佈於衆。始發站千魅宮,終點站雅利宮,來回跑三圈就算圓滿。據說,女王陛下特別下令,出動A級警戒,將王宮嚴密封鎖起來,任何通訊設備全部不計損失的關閉,所有手機相機DV也必須收繳!當然,不是誰都能看到烈殿下的裸體,女王陛下體恤屬下,凡是本年度的最佳工作人員,均可有幸參觀。
十月底,秋高氣爽。
南宮烈裹着披風,穿着拖鞋,臉色難看的站在門口。
“烈殿下!烈殿下!”外頭,一羣女侍爭先恐後的在搶佔最佳觀測點。
伊碸坐在軟椅上,頭上支着太陽傘,手裡捧着紅茶,笑意盈盈,“呵呵,我的乖孫子,準備好了嗎?”
南宮烈咬牙切齒,“好、了!”
這時,黎雪走過來,咬咬脣,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烈,你放心,就算你都被人家看光了,我也不會嫌棄你的!”她知道,他這麼做是爲了她。她暗自下定決心,爲了烈,她也一定要成爲配得上他的王妃!
南宮烈哭笑不得,他該說謝謝嗎?
阿壽在一邊扯了扯閔茹,神秘的眨眨眼睛,“小茹,我搶了個好地方,能觀看全程呢。”
他說話的音量稍加放大,直鑽進南宮烈的耳朵裡,他恨得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臭小子,你給我記住!”
閔茹完全興奮了,“在哪在哪?快帶我過去!”
就在這時,明哲上前來報,“殿下,茗少和少夫人來了。”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殿下,茗夫人還帶了爆米花和薯片……
“什麼?!”南宮烈的音調都變了,“該死!他們來幹嘛?!誰放他們進來的?”
“我。”伊碸放下茶杯,不緊不慢的說,“他一聽說你要光着屁股跑王宮,二話不說就來了,並且承諾,那個‘夢幻國度’的運營收益再加三個點捐國庫。”無視南宮烈黑掉的臉,她一笑,“烈,想不到你還有創收的價值。”
秋言輕咳幾聲,忍住笑上前說,“陛下,吉時已到。誤了吉時怕是會不吉利。”
南宮烈差點要暈倒了,扶着旁邊的柱子硬是挺了過來,他皮笑肉不笑的問,“奶奶,您能告訴我,這個吉時是怎麼回事嗎?”
伊碸未答,倒是秋言笑着說,“陛下說了,這是殿下第二次光着身子示人,務必要隆重,馬虎不得。殿下要是準備好了,就請……開始吧。”
南宮烈帶着各種淒涼與悲憤,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到門口。揪緊披風的手,怎麼也移不開。
明哲看不下去了,上前,“殿下,我幫您吧。”說完,替他解開披風……
要說南宮烈這輩子最悲慘的事,恐怕要追溯到他在王宮裸奔的那一天。
他記得很清楚,那天微風徐徐,秋意沁人,他在聲嘶力竭的尖叫聲中,光着身子跑完三圈。在諸多恨不得將他生吞了的飢渴目光下,唯有一道溫暖的視線緊緊追隨着他。
黎雪微笑的站在宮門口,望着他矯健的背影,內心的充盈,無以言喻,好像,曾經那個爲了愛不顧一切的自己又回來了。
有些事,他不說,她也明白。恐怕,他這一生都不會愛上自己。因爲,他最熾烈的愛,早已給了別人。
呵呵,那又怎樣呢?
她愛他,那是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