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容手執杯盞,淡然作飲,他知道,她完全能夠應付這一切,再不濟,也有他!
藍鳳祭莞爾一笑,“好啊!不過,鳳祭舞藝不精,還望各位大人不要笑話。”
與謝純然共同離座,一道來到大殿中央,相視而笑,明媚動人。
一是凰城三大美人之一,一是人間所有女子都及不上的傾世佳人,達官貴人們都屏住了呼吸,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可以聽到。
藍鳳祭道,“不如來一支踏歌吧,今天是候爺的壽辰,踏歌舞最能表達祝頌。”
謝純然眼色一黯,踏歌舞須着水袖服,再不然也要有長袖,她的袖子只覆了手背,且是寬袖,如何跳得成踏歌?
這個賤人,是有心刁難她了。
不過,她的袖子不也是隻到腕部麼?她倒要看看,她能舞得出什麼踏歌,她就不陪她出醜了。
淡淡一笑,“不如來一支綠腰,由慢而快,正好可以次第表達祝福。”
綠腰是她早就設想好的舞蹈,長袖短袖皆可跳,寬袖更是能舞出一種嫋娜恣意的風采。
藍鳳祭斟酌了一下,“鳳祭從未練過綠腰,此刻才學,恐怕掃了各位大人的興,又影響了謝小姐發揮,不如各自劃定區域,謝小姐舞綠腰,鳳祭舞踏歌,如何?”
謝純然心一沉,這注定是要離她遠遠的,讓她沒有半點下手的機會了。
面上仍是溫婉的淺笑,正要說話,梵勒道了一聲“好”,又道,“藍姑娘和謝小姐各自爲舞,風格各異,卻又相得益彰,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快讓各位大人和貴客飽飽眼福吧!”
謝純然臉色微變了變,很快恢復平靜,藍鳳祭,算你命大,呵,她還有無數機會,她能一次次逃過麼?
不過,她心一緊,明天就是最後的期限了,以藍鳳祭對到梵世子曖昧不明和欲拒還迎的態度,她必定會答應這門親事,最好讓她……
是的,雖然位置離她有些遠,但也未必就沒有一點機會……
她脣角勾起,眼中掠過一絲蠱惑冷幽的光芒,爲了這一天,她足足準備了一個多月,不能就此罷休。
鼓樂聲起,兩人相對退開,藍鳳祭無痕疊在腕部的長袖如流瀑般甩出,?斂肩、含頦、掩臂幾個動作幾乎在一瞬間完成,眨眼間又恢復了一副靜止的畫面,仿若驚鴻留影,宴客們還來不及讚歎,鼓樂聲由緩慢轉爲抑揚頓挫的快節奏,藍鳳祭也隨即動了起來,擺背、鬆膝、擰腰、傾胯,順拐蹉步,一氣呵成,水袖飛揚,秀髮在肩背上倏散又收,千年冰蠶絲織的白衣輕薄如無物,裹住妙曼婀娜的身姿,身也似輕如飛燕,隨心所欲地起舞,空氣也微有可感地從她身邊流過,帶起絲絲沁人心脾的涼意。
雖然踏歌並不太灑脫出塵,但這是她身心最愉悅的一場舞,比身置桃花紛落,溼風拂面的場景中還要暢然痛快了許多,只是可惜,九歌不再身邊。
有詞《踏歌》:“君若天上雲,儂似雲中鳥,相隨相依,映日浴風。君若湖中水,儂似水心花,相親相憐,浴月弄影。人間緣何聚散,人間何有悲歡,但願與君長相守,莫作曇花一現。”
忘記了這是候爺的壽辰,藍鳳祭在心中默唸,心一陣惆悵一陣久遠。
梵容靜靜地看着她,手撫杯盞,眼中浮起了癡迷,久久忘記飲下一口。
踏歌和綠腰,果然是一對般配的舞,就連曲子相混也沒有絲毫的違和,賓客們不斷髮出嘖嘖的驚歎聲,謝純然雖然心中有怨恨,卻不走心失誤,動作都拿捏得完美無缺,如果換作以往,怕出醜是免不了的,此刻卻有一種強大的意念在支撐着她,雖然藍鳳祭更引人注目,但她也得到了不少關注。 www⊕ tt kan⊕ ℃O
虧了康夙朝的“運勢”呢!
嫉恨像滾雪球,越來越大,這樣一身彷彿由雲朵織成的衣裳,真是女子看一眼便想要據爲己有,她恨不得立即從藍鳳祭身上扒下來,穿在自己身上,藍鳳祭啊!原來你藏了長袖,就是想出其不意地讓我出醜,可惜我偏偏沒有着你的道,而你,可能難逃一劫了。
脣角勾起一抹莫測的笑意,腳步輾轉,向藍鳳祭所在的位置緩緩舞去,近了,越來越近了,只要她到了她身邊,便可以借舞姿將指甲裡面的香料彈入藍鳳祭的鼻孔,而候爺喝的是祝壽酒清世酒,清世酒散發在空氣中的香味與香料結合後,藍鳳祭大腦將受到控制,不由自主地,向候爺撲去……
到時,會有一場亂倫的好戲看呢!
不知道候爺會氣成什麼樣子,也難以想象梵容的臉會綠到什麼樣的程度。
在謝純然快要來到身邊之際,藍鳳祭點足掠起,在輕功的作用下,身子輕盈地浮於半空,長袖一甩,畫風突變,舞姿變得飄逸出塵,輕盈柔美,少了踏歌的韌勁和實意,更多了幾分仙韻。
“是驚鴻舞。”
有人嘆了一聲,“藍姑娘把踏歌和驚鴻結合起來了,真是極其美妙啊!”
在半空作舞,面色不變,全憑着上等的輕功支撐,且舞出傾城之姿,這還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所有人都仰起頭,目光看向上方,似乎忘記了還有謝小姐在跳綠腰。
謝純然終於控制不住情緒,臉色一片蒼白,這等於在大庭廣衆之下丟盡了左丞相府的臉,儘管她不是個輕易言棄的人,可還是生出一種強烈的挫敗感,讓她很想將藍鳳祭的血肉一口口咬下,或者剁碎了喂狗……
然而,她也十分清楚,賓客只是暫時遺忘了她,雖然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但如果她落荒而逃,便會留下一個洗不清的笑話,只好忍受着繼續跳,想到明天就是最後日期,真是煎熬得想要抓狂。
就只有看爹爹了。
那些暗自收買勢力,與其他國家結盟的證據,怕是梵容看了,也要考慮一下,要不要把藍鳳祭永遠逐出清穹王府呢!
梵容脣角微揚,忽然手腕一動,將杯中的酒拋向半空。
酒水如流珠濺玉,滴滴晶瑩,環繞在女子的周身,眼看着就要沾溼衣裳,藍鳳祭眸波一瀲,身形輕若片羽般翻舞,一一避開,長袖靈巧地甩出,竟操縱水袖一道起舞,淡淡的瑰玉酒香盈滿了大殿。
“好!”
賓客們齊聲稱讚,一隊藝師不愧是訓練有素,樂曲聲幾乎是銜接無暇地跟上了舞蹈的節奏,飄渺,出塵,恣意,大氣,卻又兼照顧還保留下來的踏歌風格,以及謝小姐正在跳的綠腰。
謝純然心微微一亂,隨即穩住,她眸光盈盈溫柔地看向梵容,她只跳給他,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眼光?
這一招自我安慰的方法還算行得通,儘管世子的目光在藍鳳祭身上,但她已經習慣,儘管心中不甘又嫉恨,仍維持着表面的平靜舞到了曲聲尾處。
藍鳳祭最後甩出長袖,仿若流虹騰繞,波浪推涌,酒水滴滴蒸發,無影無蹤,只留一殿餘香,然而,卻有一滴微不可見的透明從袖中飛出,無聲無息地逼向謝純然,她收肩、含頦、掩臂,保持着一動不動的姿勢,緩緩落下。
衆人正欲鼓掌,與此同時,大殿中響起了一聲慘叫。
謝純然捂住流血的肩膀,痛苦地跌坐到地上,指縫間全是血。
“啊呀……這是怎麼回事?”
賓客們紛紛起身,大驚。謝丞相變了臉色,擡頭看向藍鳳祭,眼神像煨了毒,丞相夫人趕緊離座,過去扶起謝純然。
“有刺客,追!”
梵容淡淡吐出一個字,立即有幾個人影從大殿兩側掠出大門,甚至沒有人看清他們穿的什麼顏色的衣服。
“快請萬大夫。”梵勒霍然起身,臉色凝重,在壽宴上發生這等見血光的事,恐怕對清穹王府不利啊!自古以來,壽宴見血,主家定有人重傷,或死亡。
但願不是什麼徵兆,只是一場意外。
藍鳳祭輕穩落地,也露出一副關懷的神情,“謝姐姐傷到哪兒了?看起來似乎不輕呢。”
謝純然咬牙切齒,當然不輕了,那一樣莫名其妙的東西將她琵琶骨最關鍵的部位擊穿,她的右手臂可說是暫時廢掉了。
好啊!藍鳳祭,你果然歹賤。
她強忍住一口涌上來的活血,眉頭蹙起,額頭上冷汗沁出,臉色白的嚇人,“不打緊,多謝藍姑娘關心,純然休養幾日便好了,只是……”臉上浮起一抹悽然的神色,“純然自問平常與人爲善,不知爲何有人想要暗害純然,還請候爺和世子早些尋到兇手,給純然一個公道,若純然只是一個人也就罷了,可這壽宴上,還有純然的爹爹和母親,純然不忍折了二位老人家的顏面。”
謝丞相死死地盯着藍鳳祭,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好陰歹無情的女人,即便她想對付純然,除掉競爭對手,也不該破敗血光,讓清穹王府面臨或破財,或殞命的風險,她既然想要嫁與梵世子,又何苦來這一出?
是的,他沒有看到是她下的手,但爲了不出任何差池,清穹王府裡裡外外都佈置了高手,刺客如何進得來?除了她,沒有任何人有機會下手,而武器,正是她操縱得完美無缺的酒滴。